他走後一日,我找著機會跟老宋詳細講了這件事,“我不同意。”斬釘截鐵一句,“酒坊那些人既然還在落雁樓手上,他也沒說到底會不會交給秦旗以,我看這事不大妥帖。”


    “是不是妥帖,還得試一試才知道。”以我現在的武功,若發生什麽狀況也能全身而退,何況我隻是把做好的明器送上門去,“落雁樓有現成的玉料匠人,我們雖有,既是要送給貴人,隻能請南晉人來做這件事,放心,老宋我自會防著一手。”


    見我如此老宋隻好作罷,連忙吩咐夥計,將玉料裝在檀木箱子裏密封鎖好,又派了幾個得力暗軍兄弟護送,我又說了:“老宋,不如,我去。”


    他自是明白我話裏的意思,“會不會也太明顯?”


    “我是玉如意的老板娘,聽說江湖上的玉料好手在落雁樓裏,自然是親自送上門。”我站起身,看著夥計們忙著打包,為讓老宋安心,“你讓信得過的好手兄弟等在不遠處做策應。”老宋隻好答應,出門時又叮囑了幾番,夥計們謹慎聽從。


    租了輛小馬車車夫早就等著了,把箱子先給抬了上去,隨後我也上了車,“走吧!”車夫聽從,駕起馬車就往落雁樓駛去,玉如意跟落雁樓之間隔了三四條街的距離,半刻時間就到了落雁樓門口,隨車夥計便把準備好的名帖遞了進去,不一會兒,上次見過那個師爺便從裏頭匆匆迎出來,我撩開車簾,跳下馬車,夥計們就把箱子小心翼翼抬到門口,等著我這邊確認之後,才好進去。


    “姑娘辛苦,上次小老兒不賞眼,拒了姑娘,還望不要介意。”師爺恭敬說道,我笑了笑,“無妨,昨日於你們樓主說好今日把玉料送來交給你們樓裏的玉匠打造來著。”


    “是了,時間剛好,匠人已經在裏頭等著,姑娘也一同進去吧?”


    “自然。”我朝著夥計們抬了抬頭,他們明白現在可以往裏頭送了,他們在前,師爺與我在後麵,還是跟上次來時一樣,不過每次都沒細細打量這裏的裝飾打扮,中間的大轉軸上放置了各式各樣的格子,大約是各路情報?整座樓乍看大約三層,每一層都有自己獨特的標記,光線就從大轉軸上頭透下來,我走在後麵,見前麵似乎有人等著了,便讓夥計放下箱子,一個瘦小卻精神的老頭上前見禮:“姑娘,小老兒姓顧,是南晉玉料匠人,受樓主吩咐前來。”


    “顧先生好。”我也迴了一禮,轉身向師爺:“我們帶了名冊,還有花樣圖案,兩邊確認一下,到時候萬一有個什麽,不必推皮球。”


    夥計從懷裏掏出準備好的冊子,名單,花樣,一式兩份,上麵已經蓋了玉如意的章子,既然要做生意,麵麵俱到是最好的。


    師爺把另外一個負責記檔的掌櫃叫出來,一一核對,我吩咐夥計們:“現在開箱驗貨。”


    打開檀木箱子,那顧先生上前來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嘴裏不禁感歎:“好料子!真是好料子!這玉如意還真是有點能耐!能弄到這麽好的玉料。”


    師爺和掌櫃繞著周圍又細細看了一圈,我眼見他們三人商議,就吩咐夥計先退出去,他們走之前眼神互換了一下。


    “姑娘,我們確認好了,一切無誤,這份單子上麵一應俱全,你們玉如意做事還真是細致。”


    “師爺誇獎了。”


    三人頷首,看他們討論得差不多便開口問道:“顧先生,打造需要多少時間?畢竟我們也好準確迴複人家時間,不好讓人家等著。”


    “姑娘,工期倒是不長,隻是這定金.......”


    差點忘了,從懷裏掏出一兩金子,交給了師爺,那顧先生也點點頭:“不錯,玉如意的小東家倒是個爽快人,這樣,七天之後的此刻來取。”


    “七天?”我心下詫異,“需要這麽久?”


    那老顧自顧自說起來:“姑娘以為這圖樣很容易?這玉料上等,質地恰好不過,做這樣的紋樣更是要細細雕琢,不好有一絲絲的瑕疵,聽姑娘口氣這是送給官家的不是?”


    聽到這麽一番說法,一時語塞答不上來,師爺出來解圍:“姑娘有所不知,老顧頭打造玉器一等一的高手,更是個玉料愛好狂人,隻要有好的,他呀走不動道。”


    “沒什麽,隻是剛剛想著如何迴複人家。”著實沒想到,既然各自確認無誤,我們各自簽字,迴去也好交差,畢竟官家那邊還要派人去迴複呢.......”見我說的誠懇,師爺點點頭:“姑娘派個人去告知一聲,確認好了,老顧這邊好動手了。”


    快步走到門外,他們留下兩個夥計聽我差遣,“你們一個將這張去店裏迴報,說明這件工期需要七天,另外一位聽候。”


    腿快的小夥計像個箭似的衝出去,見我完事,師爺就上前來,“姑娘賞臉,今日有空否?少主交待我們姑娘來一定好生招待。”


    “也好,李行胥人在樓裏嗎?”


    “少主此刻不在。”師爺依舊恭敬,“師爺,您不必拘著,我隨意的很。”師爺聽完後,鬆了口氣,確認我並不把之前的事情放在心裏,誠然,那些事對我來說甚至不算事,況且今日我還有別的目的。


    正走向裏麵準備好好參觀,隻聽得後麵一陣喧嘩吵鬧,那漢子跌跌撞撞衝進來:“是那個丫頭片子敢傷了樓主?我曹老漢一定叫她吃不了兜著走!”


    這糙大漢身形魁梧走路奔來地麵都在顫動,雖說笨重,但腳步走法是習武多年的,我站在一旁默不作聲,那大漢又喊道:“聽說那丫頭今日到訪!叫她出來見咱!我看看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妖精!”


    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叫我。


    師爺看到,又是向我賠了一禮又到大漢子麵前:“老曹,今日你怎麽來了,胡鬧還不迴去!”


    “叫她滾出來!”大漢子又咆哮了一遍。師爺急得滿頭大汗,“老曹,你先迴去好不好!”


    “這位兄弟,可是再喊在下?”我見師爺實在壓不住這情況,便出聲:“您,是來找我麻煩的?”


    “喲,原來是你這丫頭!你快些出來,我好領教你的功夫。”


    “不敢,不過在下今日算了一卦,除了做生意,其餘諸事,不大相宜,再加上,我剛與落雁樓簽訂了工期生意,不能動手。”


    “放你娘的屁!要這些文縐縐的謊話來騙咱,這樣的人,還能跟咱樓裏做生意,她也配!”


    不知道今日這樣進來,這樓裏有多少人想找我麻煩,沒辦法隻好露一手,我微微站定,真氣隨著我的身影變幻,抬手一揚,腳上使了大部分的內力往下一震,那大漢身邊的櫃子瞬間崩裂,那塊並沒有站人,隻有個空架子,就這樣碎在眾人麵前。


    那大漢半天沒說出話來,周圍全部都安靜下來了。


    “今日不宜動手,你看好了,我不想傷人。”說完這句便想出門,突然一掌打了過來,我輕輕飛起,用雙手擋住了攻勢,腳尖出風點住大漢要學,行雲流暢一套耍下,用著地上的碎屑,狠狠打在那大漢身上,那人吃痛失聲大嚎,連連後退。


    “怎麽樣?還要不要再打一次?”


    “這姑娘的功夫也太高了.......”後麵落雁樓的眾人紛紛爆發掌聲,“姑娘真是,好功夫!”那大漢被我打得說不出話來,順道用真氣解了他的穴道,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晃了半天神,在嘴裏念叨“怎麽會?有這麽高的功夫呢?”


    一陣掌聲從二樓方向傳來,“姑娘好身手,之前聽行胥說過,還不肯相信,今日見到真是大開眼見了。”


    早就發覺嶽山站在角落裏注視一切,但這大漢會不會跟她有關係?上次特地來訪也並沒有說些什麽,在她離開之後,我覺得並不會隻打一次交道,果然今日又給碰上了,不如就好好應對一番,看她接下去有什麽動作。


    “姑娘肯不肯跟我喝一杯茶,老葉,這裏交給你處理。”幹脆利落,師爺點了點頭又向著我抱拳施禮一通賠罪,走到大漢身邊,“還不快起來迴去!”


    嶽山站在樓梯上與裝扮與那日有點不同,不過還是一副孤高清傲塵世與她無關的樣子,見她做了個請勢不好拒絕,不過也可趁此機會將這裏摸清楚也好。


    “老葉,沒有我的吩咐,你們誰也不許上樓來。”嶽山語氣透著不容置疑,而我觀這眾人對她的態度真是畢恭畢敬快趕上對待李行胥的態度了。


    “姑娘好身手啊。”我隨著她一路走到一處房間,推門進去,裏麵陳設好生古樸,但是又處處透著精致,打理自不必說,顯然這裏是被精心照著的,還有書桌一側放了坐榻,上麵還有一局,棋子並未走完,我對這些一向不太懂,隻知道黑子白子搏鬥,那些棋譜不是沒看過,略覺頭疼,就不再往下鑽研。


    “姑娘可懂?”她見我一直看著棋盤,我搖了搖頭,“不懂,也不會下,恐怕嶽山先生要掃興了。”


    “哈哈,行胥跟我說過,不過今日目睹你的武功,倒想請教姑娘,師出何門?”


    “不是我不告訴嶽山先生,隻是家師不讓我這蠢笨徒兒往外說名號,說是太丟人了。”想到此處我覺得不禁好笑,這麽個破理由居然被我一口氣編出來,並且臉不紅心不跳。


    “姑娘要是不說,我隻好通報官府,這裏有人尋釁來著。”她語氣比之前冷了一些,“還是在下現在就去?”


    “玲瓏派。”我以為她沒聽過,誰知道倒水的動作停在半空之中,“是,什麽派?”


    “玲瓏派,我師父,越衝之。”我又是重複看了一遍,她突然轉向我,定定看著,問出一句我怎麽都想不到的話:“你可知裴元?”


    聽到這兩字心裏仿佛開了個炸雷,“裴元,我自是知道的。”


    “越衝之,越衝之,哈哈哈哈。”她突然大笑起來,“他的徒弟本事倒是大啊!”突然想起越衝之在萇越山上講玲瓏派的故事,加上李行胥的師爺也是裴元,這裏有什麽故事值得她如此這樣感歎?還是嶽山也跟萇越山有關係?怎麽可能?


    “你師父是越衝之,那你排行老幾?”


    “我門派裏不分上下尊卑,我也隻是跟在師父後麵隨了十,我叫越十娘。”這麽正式介紹自己還是覺得有些尷尬,平日裏聽到大家喊我十娘習慣了,並沒有什麽,等等這人突然問我排行?莫非?


    “她還好嗎?”她坐在我麵前隔著茶氣,“師父一向雲遊四海,不問世事,現下估計很安逸在哪裏偷閑吧.......”


    “怎麽會?你師父是最厲害之人,怎麽會甘心雲遊四海?”


    “啊?”嶽山看我不像是演的,不過這時候我確實不知道,難道越衝之還有另外一副麵孔?不會吧?但沒想到接下去她的一句直接把我震在原地。


    “長生軍,你知道嗎?”


    “什.....什麽?”


    “長生,永生的意思,多年以前,她曾是這支軍隊的將軍,據說這裏麵的軍士,都能永恆。”


    我一下沒穩住站起,連同前麵的茶桌也吃了我的力,差點傾翻,“我沒有聽說過什麽長生軍?也沒聽說過她做了些什麽事情。”


    “你當真不知道?唉,也是,她才不會說出長生軍的下落,他們一直行蹤隱秘,不妨再告訴你,岩州秦家養著的那隊兵丁,南晉人也想做一迴長生之舉,但那支隊伍交給了元州總兵府,我想這些事你應當知道吧?”


    元州的事情我一直參與其中,自然知道一切禍事都從那隊走失兵丁有關,秦家,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包括秦旗以,他是如何到的京城,如何當上如今的陛下身邊的權臣,以及長公主如此作為?腦子裏想法越來越多,頭也開始痛了。


    “看樣子,很多事你也不知道,包括你修煉的武功,那是上上仙法,有起死迴生之功效。”


    “嶽山先生,你到底是誰?”狐疑地看向她,身子不住往後退,隻是覺得眼前這人,深不見底,不可估量底下到底有什麽樣的能量?


    “我們或許可以合作。”她精明而詭異露出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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