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黑深邃的河岸兩道,有無數的水浪一波又是一波的拍打著海岸,將無數的蟄伏在邊緣海灘之上的細沙一股腦兒的席卷進洶湧的河水之間。


    頭頂之上的朦朦朧朧的展露出一點兒微弱的光亮,淺淡的光芒輕輕地透過頭頂之上遮擋的幾朵雲彩,投射到波瀾的水體之上。


    一艘簡陋的小型船體之上,徑直的站立著一個人影,微弱的光亮投射到身上,照亮了他一身的寬鬆黑袍。


    手持一根算不得粗長的船槳,人影站立在船尾之上,簡陋的小船在他的手中,發出著一聲又一聲“咯吱咯吱”的吃水聲。


    船頭位置,還有一人。


    半蹲著身子的雲端,兩隻手掌輕輕的撐在船板之上,整個身子隨著小船的晃動而來迴的搖擺,還算的上堅挺的船簷微微的將她的身子遮擋,阻擋了身前大批水花的滴濺。


    雲端的目光瞧著身旁湧動的水波,視線從身側逐漸褪去光亮的海岸遊走,隨著小舟漸漸地搖擺浮動,他們漸漸的進入了一片黑暗的地域。


    大片大片的黑暗籠罩,濃鬱的黑色瞬間遮蓋住了她的感官,至少雲端短時間內無法分辨清楚自己前行的方向。


    身下蹲立的小舟依舊是不急不緩的遊動,在麵具人滑動槳葉的時候,在水體之上發出著一聲聲吃水的聲音,簡陋的船體輕輕的左右搖擺著。


    遊走啊遊走……遊走了好長一段的時光。


    濃鬱的黑色一直沒有褪去,雲端隻知道她經曆了很是漫長的一段漂流的時間,眼看不見,耳邊倒是充斥著慢慢的水流拍打的聲音。


    一直黑暗,直到頭頂之上的幾點光亮再一次的掙脫雲層的束縛,再一次的將微弱的光輝灑向身下的水體之上的時候,雲端這時才能夠輕輕的眯了眯眼,將身旁的環境輕輕打量的清楚。


    依舊是尋常可見的水浪輕輕拍打著身旁堆湧的細沙小灘,水花濺起,輕輕的拍打著身旁的幾顆石壁之上,將上頭蟄伏著的幾點兒細沙一股腦兒的全部卷走,拉拽著細沙,直接將它們拖拽進水體之間。


    身旁的景觀,除卻多了幾座微微挺立而扭曲的山體之外,依舊是與著之前的兩岸一樣,無數的沙石堆砌。


    “咯吱咯吱,”在船體一聲聲的搖曳聲響之中,漸漸的,有逐漸清明的光亮一點一點的從頭頂之上揮灑而下,徹底的將身旁的一切照亮。


    一陣湧動的風聲響起,帶著頭頂之上的光亮一起,褪去原本燥熱的熱浪,撇開陰冷的寒流,溫溫和和的吹落在自己的身上,將不經意間沾染上的幾點兒水漬吹幹。


    濕噠噠的衣角在風聲之中微微泛冷,雲端輕輕的打了一個冷顫,攏了攏自己,兩手懷抱,環繞住自己身體的一點兒溫度。


    身後搖曳著船體的麵具人依舊是沒有半丁點兒的變化,像是完全不知疲倦一樣,小巧的船體依舊是在他的掌控之下,發出一聲聲咯吱的響聲,小船兒勻速的向著前方遊行,乘風破浪。


    身子微微俯了俯,雲端往著身下的水體之上輕輕的探了探腦袋,通透的水體依舊是土黃色的一大片,有輕小的浪花飛濺起,湧打出乳白色的水體,輕輕巧巧的飛躍到雲端的臉頰之上,沾濕了少女的鼻尖兒,又是瞬間沿著鼻梁下滑,滴答一聲,直接落入了身下的船板之上。


    土黃顏色的水體在船體的湧動之中泛著波瀾,前方的浪潮依舊是奔湧,一眼望去,毫無邊際。


    再一次輕輕的俯下身子,雲端伸著手臂輕輕的撩起一小捧水體,冰涼的水液在她的手心之內打轉,卻是很快的便是順沿著指縫之間的空隙,一點一點的重新掉進了船體之下波瀾的水色之間。


    船體漸漸前行,身旁堆立的山體也漸漸的有了明顯的變化,若說之前見到的是幾座尚且可以說是巍峨的大山,那麽此刻,現在身旁籠罩矗立的,則盡是一堆堆沙子雕塑。


    僅僅不過是雲端一般的高度,由無數的土黃泥沙堆砌,栩栩如生的雕刻出一幅幅或站或坐,喜怒哀樂的人形或者獸形的沙堆。


    有的仰天長嘯,有的低垂順眼,還有的扭曲著神色,像是在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多如牛毛的沙堆隨意的堆積在水體的兩側,任由著身旁的水體一遍又一遍的衝刷,卻是衝刷不掉它們腳底半丁點兒的沙質。


    往著身旁的沙堆雕像之上看了好一小會兒,不知是頭頂之上漸漸清明的光明,還是其他原因,雲端竟然漸漸的覺得身體開始湧出了一點點的燥熱。


    往著身下的水體之上捧了兩捧水,輕輕的拍打在自己的臉頰之上,冰涼一大片的水體瞬間帶走了臉頰的溫燙,整個身子就漸漸地開始恢複正常。


    又是捧了一把水色,雲端輕輕的撩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水色的清涼瞬間帶著手臂之上的灼熱感覺,雲端微微的半側過身子,往著身後瞧去,嘴巴張了張,似乎是想要問問麵具人“這裏是哪裏”之類的問題。


    雖說明知道對方並不會迴答自己的問題,但在經曆了這麽長時間的一段船體遊行之後,少女也確實是覺得有些無聊。


    卻是不曾想,就是這麽一個迴頭的瞬間,卻是瞧見了或許本該是自己不該看見的東西。


    隻見原本披籠著一身濃黑色衣袍的麵具人,在她的眼底之中,那件黑色的衣物徹底的如同了一件透明衣袍一樣,完全遮擋不住。


    雲端的視線直接看過去,便是一眼就瞧見了對方的身體。


    不是尋常的人體骨架,又或者說是並沒有半丁點兒的肉質,籠罩在濃黑色衣袍之內的,僅僅是一團微微湧動的光團,如同空氣一般。


    耳廓兒邊上,有一聲輕輕的船體搖曳的聲音傳來,一個打眼,雲端便是瞧見了麵具人手中的船槳。


    褪去原本老舊破碎的木頭包漿,一點泛著金屬光亮的色澤輕輕的閃現,原本沉浮在水體之間的槳葉也在瞬間發生變化,與水波之間,輕輕的飄露出幾條沉重的鐵色鏈條,有一柄鋒利的鐮刀彎鉤隨著麵具人的動作,一點一點的在水體之間滑動,鋒利的一麵直接劃破水體驅動著船體的前行。


    沉淪彎!


    眼眸微微的瞪大,雲端的眼底閃過幾絲不可思議,她的目光飛快的落向麵前麵具人的臉麵之上,卻是在還瞧不清的瞬間,便是有一件衣袍一樣的布料直接籠罩在自己的腦袋之上,一大片的黑暗瞬間將自己包裹。


    身下的水體忽的變得洶湧,原本隻是微微晃動的小船像是忽的失去了控製,瘋狂的在水體之間拚命的搖晃。


    無數水浪拍打的聲音瞬間淹沒著耳廓,雲端除去聽見一聲聲水浪的聲音,便是再也聽不清半丁點兒的聲響。


    整個身子隨著船體的搖擺而左搖右晃,雲端晃著身子,一手支地,伸著另一隻手掌,似乎試圖將腦袋之上籠罩的這件衣袍扯下。


    “嘩嘩,”有巨大的水浪從遠處而來,一股腦兒的狠狠撞擊在簡陋的小船之上,整個身子狠狠的一顫,雲端狠狠一咬牙,將頭頂之上遮蓋的衣袍一把扯下。


    突如其來的光亮有些明亮,狠狠的刺激了她的眼瞳,強光刺激,她的眼瞳微微一縮,整個視線尚且處於瞧不清事物的朦朧之時,一陣破水的嘩嘩聲忽的響起。


    她飛快的往著麵具人所在的方向看過去的時候,有東西忽的從身後浮起,一把拉拽住自己的身體,“咚”的一下直接帶著自己一起墜進了身下洶湧的水體之間。


    “咕嚕咕嚕,”水液瞬間的倒灌進自己的口鼻之間,驟然襲來的水壓讓雲端不適的閉了閉眼,口鼻之中咕嚕咕嚕的冒出一連串的水泡。


    身體的四肢完全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住了一般,任由著她如何的掙紮,卻是完全的掙脫不開。


    她試圖的睜了睜眼,卻是在自己的手腳身邊,沒有瞧見任何的一個東西,沒有海草,沒有人影,卻是有一股強悍的力量直接禁錮住她的四肢,完全的動彈不得。


    仰著腦袋,雲端掙紮的往著上方水體之上的小舟瞧去,卻也是隻能朦朧的瞧清一陣小舟投射在水體之中的陰影。


    水體翻湧,有無形的力量蟄伏在水液之間,從禁錮住她的四肢開始向著前方蔓延。


    臉頰之上猛地感覺到一陣觸感,有東西一把籠罩住自己的口鼻,一鼓作氣,直接拉拽著自己的身體,飛快的向著身下深邃的水底拉拽而去。


    無數黑色的頭發如同飄蕩在水體之間的濃綠色海草一樣,胡亂的在水液之間浮動,大片大片的水液在身旁翻湧,雲端眼睜睜的瞧著自己的身影離著頭頂之上的船體越來越遠,腦海之中的意識也漸漸的散去……


    悠悠晃晃的水麵之上,原本洶湧的土黃色潮水已經漸漸地趨於平穩,蕩著一圈又一圈細小的漣漪,水體輕輕的衝刷著身旁無數矗立在兩側的沙堆雕塑。


    一艘算是簡陋的小船,悠悠晃晃的飄蕩在水波之間,當初洶湧的浪潮沒能將它一把掀翻,簡單的船簷之上,甚至沒有沾染上半滴的水漬,仿佛剛才的那一波浪潮不過是一場錯覺而已。


    小舟平緩,悠悠晃晃的搖擺著身子,順沿著水體湧動的方向,繼續緩緩的遊走,簡單的船體與著身下遊動的水波輕輕的撞擊在一起,再一次的發出一聲聲“咯吱咯吱”的響動聲。


    船體之上,卻是再也沒有了半丁點兒的人影蹤跡。


    沒有了船槳,沒有了掌舵人,孤零零的一艘小船發出著孤零零的“咯吱”聲,在平緩的水體之間,孤零零的漸漸飄遠。


    頭頂之上的淺淡的光亮漸漸變得越發的清明,照耀在河道兩側的沙堆雕塑之上,顯得那一尊尊沙堆人物的表情顯得越發的猙獰和掙紮。


    土黃色的水體一點一點的拍打衝刷著兩岸,再一次的將幾點散落在兩岸石頭之上的幾點兒細沙一把卷起,吞噬進了水體之間。


    一陣寒風冷冷的飄起,從身後的一大片小船曾經途經的濃黑之間飄出,助推著此處湧動的水體掀起一個浪潮。


    “轟……”水浪拍打,有無數純白的水花被狠狠的拍打在海岸兩旁。


    泛著土黃顏色的沙石之上,在水浪的拍打之中,忽的出現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濃鬱黑色的衣袍依舊是寬寬鬆鬆的披籠在身體之上,展露出一個成年男子的身形體魄,一張黑白條紋交錯的麵具依舊是被緊緊的扣在臉麵之上,像是還很怕頭頂之上的光線照射,麵具人還將垂落在自己身後的黑色帽兜一把掀起,蓋在了自己的腦袋之上。


    渾身上下被籠罩成了一片黑色,不容許外人窺見半丁點兒的容顏。


    寬鬆的衣袍抖動,在一陣風聲之中,有一柄泛著金屬色澤的黑色大彎鉤輕輕的垂向地麵泛著土黃色澤的沙石之上,有幾根笨重的鐵鏈微微垂下,在風聲的搖曳之中發出著幾點兒相互撞擊的“叮咚”聲。


    “叮……”


    一陣水浪在遠處而來的風聲之中再一次的被掀起,土黃色一片的浪潮翻湧,狠狠的拍打在身側兩岸的石塊兒之上,一把卷走了堆積在石頭之上的幾點沙粒。


    帶著土黃顏色的沙土海岸之上,卻是再也沒有了麵具人站立的身影。


    出現的突然,消失的也突然。


    一葉簡陋的小舟早已在水體翻湧之間,隨波逐流,漸漸的消失不見了蹤影,再也是無處可尋的蹤跡。


    風聲蕩起,這方天地,再也是無法輕易的踏足……


    *


    遮籠蓋住的眼皮子底下,眼瞳一陣翻湧,雲端覺得像是做噩夢一般,腦海之中飛快的閃過一個個畫麵。


    畫麵的最後,定格在自己被拉拽進水體之間。


    滿腔充斥著水液的窒息感濃濃的包裹著自己,嚇得她瞬間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原本遮籠的眼皮瞬間睜開,眼瞳底部依舊寫著幾點尚且來不及褪去的驚恐,狠狠的低喘了一口氣,她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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