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擁靜默的場麵緩慢的像是一個世紀,鬱霆川緊緊的將她擁在懷裏,恨不得將她融入到他的骨血裏,眸底各種情緒顯現,驚訝,歡喜,震驚,恐慌,以及難以名狀的悲傷,摟在她腰上的手稍有不穩,隱隱發顫。


    陸星瀾的蘇醒對他來說是一場驚喜,一場夢,以至於他害怕,害怕他一鬆手,眼前的人就會消失,又會變成原來的樣子,毫無理由的沉睡。


    商場上的驚濤駭浪,爾虞我詐都未讓他有退卻之心,無數次的暗殺明殺都未讓他有一絲膽怯,唯獨她,隻有她,才一次次的在他心裏蕩起漣漪,失了該有的冷靜從容,變成了一個戰戰兢兢的膽小鬼。


    “瀾瀾,”


    “瀾瀾,”


    “瀾瀾,”他輕聲唿喚,摟在她腰間的手臂緊了又緊,深怕眼前的人會突然不見。


    陸星瀾全場麵無表情,身形僵硬,任由他抱著她,不言語,不迴答。周身的氣息陰霾的猶如台風天,眸色濃鬱弑殺。


    她從來不是一個逆來順受的人,亦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人,她是小人,睚眥必報,以牙還牙才是她的人生信條。


    而她一向奉行的亦是如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千倍還之。人若在犯我,動手殺之。


    她從不委屈自己。對於安歌在咖啡上給她下藥,她早就知道,之所以不動手,隻不過在等魚餌上鉤。


    可這並不意味著她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在得知這件事情後,保持沉默。


    “剛剛你們所說的事情可是真的?”她開口詢問,話語淡淡。一雙漆黑狹長的桃花眼靜靜的落在鬱霆川的麵上,平靜無波,那隨意的樣子好似在聊晚上吃什麽一樣隨便。


    不吵不鬧,不惱不憤,平靜至極,安靜至極。


    鬱霆川眸底閃過一絲傷痛,望著她冷靜淡漠的雙眸,艱難的點了點頭。


    陸星瀾靜默,目光清清淡淡的在他麵上留了一秒後,收迴目光,不言不語,轉身離開…….


    “瀾瀾,你……,”她這種靜默無來由的讓鬱霆川心驚,伸手拉住她。


    他見到過她最無情的模樣,麵上客客氣氣,可心底卻藏著最鋒利的刀刃,一出手就能紮的你鮮血淋淋。


    這是她最殘忍的模樣,眼底沒有絲毫的情感,望著你的目光靜默疏離冷淡的似陌生人。


    陸星瀾轉身,目光徐徐的落在他拉著她的手臂上,靜默一秒,隨後,目光上移,落在他焦急的麵容上,眉峰微微的擰了擰。


    “淩恆已經在研究解藥了,會好的,相信我好嗎?”他開口,話語中帶著一絲急切,眼前的人實在太過於安靜,這種安靜讓他心驚,上前一步,將她垂在鬢角的發絲挽住耳後,望著她的目光溫柔而繾綣,“別擔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話語溫溫,眼底皆是堅定。


    聞言,陸星瀾笑了,說不感動是假的,可如今,對於她來說,這句話毫無意義,根本一文不值。在得知安歌傷害她時,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任何的行動,在晏舒窈詢問他,他的想法時,他保持了沉默,而沉默代表著什麽?


    代表著聽之任之,代表著他的不過問,妥協。


    望著他溫柔如水的模樣,嘴角及不可微的勾了勾,嘲諷道:“你拿什麽保證?”


    真是可笑,身為她的丈夫,卻不站在她的這一邊,任由傷害她的人逍遙法外,甚至,竟然拿紀淩恆來搪塞她。


    簡直是笑話!


    從知道安歌下藥對付她的時候,她就沒有想過退路,沒有想過獨活。


    更可況毒藥出自m集團,即便紀淩恆醫術了得,短時間內也沒辦法研究出解藥。而她……


    聞言,鬱霆川似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眼前人對他的質疑,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望著她冷漠的麵容,心痛至極,上前一步握住她肩膀,惡狠狠道:“瀾瀾,你知不知道你對我的質疑相當於否決了我。”


    否決了他對她所有的好,所做的一切。


    陸星瀾輕笑了聲,目光徐徐的落在他心痛惱恨的麵容上,溫溫開腔,“我的事不饒鬱先生掛念。”她伸手甩開他的手,繼續道:“別人欠我的,我會自己要迴來。”


    言下之意,不用你瞎操心。


    兩個人鬧得不歡而散,女孩淡漠冰冷的話語一句一句的往他心裏紮,且每一刀都紮的毫不猶豫。望著她冷漠孤傲的背影,鬱霆川嘴巴抿了抿,頭疼不已。


    一場婚姻行至半年,剛有所好轉,卻因為種種原因,急轉而下,且……微微的歎了口氣,他知道她介意他剛剛的沉默,知道她誤會了他對於安歌的寬容,可如今,他別無選擇,在沒有拿到解藥之前,在還未知道背後之人是誰之前,他隻能任由她誤會他,誤解他。


    感情和她的命,他隻有一個選擇。


    他賭不起。


    “鬱霆川,”樓梯口欲要上樓的人,腳步微微一頓,轉身,目光輕輕飄飄的在他身上越過,透過他望著外麵隨風搖曳的紅梅,靜默許久,微微歎了口氣,收迴視線,轉身之際,目光沉沉的望著他的麵容,開口道:“我累了,你該知道我何意!”


    在她輕喚他的名字時,他麵上有一瞬間的歡喜,可這份歡喜還來不及在麵容上蔓延,便僵硬在了剛剛扯開的嘴角上,瞳孔緊縮,眸中帶著一絲的不敢置信。


    累了?


    所以,想要結束這段婚姻?


    想都別想。


    他能接受她的冷漠對待,能接受她的不理不睬,能接受她的吵鬧,可唯獨,離婚想都別想,他好不容易謀取的婚姻,謀取她的心,怎可能輕易放棄,放她離開。


    不到最後關頭,他絕對不會走至這一步。


    “有這個念頭,我勸你趁早打消,不可能!”話語解決,不容置喙,男人麵上的陰寒猶如冬季裏寒冰,目光陰鷙,定定的迴望她。


    四目相對,兩人眸底皆是怒火。


    良久,陸星瀾收迴了視線,話語堅決,毫無退縮,“那就拭目以待!”隨後,她邁步離開,那堅決冷傲的背脊挺立而孤傲。


    鬱霆川心痛至極,望著她毫不猶豫離開的模樣,眸底暈染著濃鬱的黑雲,瀾瀾,你能聽話該有多好!


    香榭麗舍大道,沈澄尋人無果,望著垃圾桶內婦女所扔的衣物,麵色黑沉,一個電話打給了鬱霆川,告知他未找到傳說中的鬼醫,隻發現了她所丟棄的衣物,以及一張用麵皮做的假麵具,已被揉搓的看不清麵貌。


    聞言,鬱霆川眉峰緊鎖,伸手揉了揉額頭,目光再次落在空曠的樓梯口,抿了抿嘴,轉身離開!


    ……


    陽台上,陸星瀾望著急急離去的身影,麵色平靜,並未多言,身側,晏舒窈望著她過分冷靜的眉眼,眉峰緊緊的蹙成了線。


    “接下來你要怎麽做?”她開口詢問,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她,麵容凝重。


    “窈窈,過幾天我哥要迴來,你打算怎麽做?”陸星瀾並未迴答她的問題,而是,側眸望向她,話語溫淡。


    聞言,晏舒窈微微一怔,隨後,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繼續道:“我留下來,幫你!”


    現在她身體裏有一個不定數的炸彈,生命隨時隨地會出現問題,而她斷不會因為害怕陸灝而選擇離開她。


    她與鬱霆川,她和陸灝,總要有個結局。


    不管這個結局是好是壞。


    “你能幫我什麽?”陸星瀾嘴角及不可微的勾了勾,側眸望向她,嘲諷道:“你除了讓我夾在陸灝和你之間,你能幫我什麽?你除了為難我,讓我盡退兩難,還能幫我什麽?”


    話語冰冷,嘲諷意味十足。


    聞言,晏舒窈麵色一白,不可置信的望著身側冷漠無情的女子,久久說不出話來。良久,她指尖微微卷縮了下,話語輕輕,“瀾瀾,你怎麽了?”


    她所認識的陸星瀾雖然清冷寡淡,但對於她們,一直都是溫柔暖和的,兩肋插刀,從舍不得說一句重話傷害她們,可如今,聽著她刀鋒一般的話語,句句紮她的心,晏舒窈心痛不已。


    陸星瀾靜默不語,望著她的目光毫無往日的溫和,隻剩下冰雪一般的冷漠。


    “你後悔了?”她長久的沉默讓晏舒窈唿吸不暢,麵色變得蒼白,輕聲言語。


    聞言,陸星瀾嘴角及不可微的勾了勾,帶著濃濃的嘲意,“你覺得呢?”


    她沒有正麵迴答她是不是後悔了,而是反問她,告知她,她後悔了!


    “為什麽?”晏舒窈上前一步,目光緊緊的鎖住她漆黑的雙眸,似要看出她說的話不是真心誠意的想要傷害她。


    為什麽?


    陸星瀾輕嗤了聲,收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望著院中隨風搖曳的紅梅,溫溫開口,“你可知,在你離開英國的那一天,陸灝就已經知道了你們身份互換的事情?他不言不語,未揭穿你和我所做的事情,你知道為什麽嗎?”


    晏舒窈指尖卷縮了下,望著她冰冷的麵容,聲音微顫,“因為什麽?”


    “你認為呢?”她輕嗤了聲,嘴角勾著戲謔的笑容。除了深愛她外,更重要的是陸灝不想勉強她,舍不得傷害她。


    “他…..”晏舒窈麵色一僵,彷徨無措,目光再次落在了身側淡漠的女孩身上,張了張口。


    陸星瀾眸色微閃,垂在兩邊的手微微的卷縮了下,話語冰冷如霜,“安歌傷害我,欺負我,原本這件事情,我可以義無反顧的找陸灝幫忙,因為他是我的哥哥,即便不是親身的,他願意接受我,而我亦可以依靠他。


    你的逃離與他而言,隻是一種任性的行為,他不舍得怪你,可與我呢?你想過沒有,他會如何想?”她頓了頓,目光對上她的視線繼續道:“他會認為我這個妹妹從未將他當做家人,便對我有了嫌隙,也就不會在幫我,不會在管我,可如今,你告訴我,你能幫我?難道不是一個笑話?”


    “你在怪我?”晏舒窈麵色發白,眸中隱忍著淚光。定定的望著她。


    “我累了,你覺得如何便如何吧!”陸星瀾閉了閉眼,再次睜開,話風淩厲,繼續道:“答應你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去不去是你的事情。”


    她目光沉靜冰霜,望著她的麵容是無盡的厭惡和嫌棄,晏舒窈心痛不已,難以置信,實在無法理解一個人為什麽會變得如此陌生,如此無情。


    望著她漆黑冰冷的目光,輕笑,“你說的沒錯,去不去是我的事情,既然你那麽想,那麽我離開就是了,不礙你眼。”她望著她,麵色在陽光的折射下,冷漠決絕,“瀾瀾,我看錯你了!”說完,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房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從裏間出來一個身影,望著她的麵容,慵懶一笑。


    陸星瀾扯了扯嘴角,目光緩緩的落在院中疾馳而去的車尾上,開口道:“我把她交給你了,你要照顧好她!”


    “那麽做值得嗎?”身後,冷墨塵慵懶悠閑的坐在陽台上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玩世不恭的望著她。


    “我身邊太危險。”陸星瀾扯了扯嘴角,邁步同樣坐在了椅子上,無奈開口,“傷感情總比讓她受傷好。”


    “你就那麽篤定,她會因為你的事情,受到傷害?”冷墨塵挑了挑眉。


    陸星瀾扯了扯嘴角,靜默不語。


    不是篤定,而是她沒有把握,亦不想將她牽扯進來。晏舒窈的生活風平浪靜,簡單安寧,而她的生活,從一開始便是刀光劍影,爾虞我詐。她不想有一天因為她的事情而連累她,亦不想她有一天因為她的牽連從而責怪她。


    她朋友隻有那麽幾個,真心實意對待她的也隻有這麽幾個,她怎麽舍得讓她們受到傷害。


    “我有沒有說過女孩子心思不要那麽深,會變醜的。”望著她沉默不語的模樣,冷墨塵心疼不已,溫柔的揉了揉她的頭,“女孩子生來就是讓人疼愛的,示弱一點,嬌弱一點,沒有關係。”


    聞言,陸星瀾苦澀的扯了扯嘴角,若能示弱,她又何必堅強?


    本以為那人會是她的依靠,能幫她遮風擋雨,可如今……不說也罷!


    見她不語,冷墨塵歎了一口氣,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指尖微微的搭在了她的脈搏上良久,誇讚道:“嗯,這次很聽話!”隨後,溫柔的再次拂了拂她的頭發。


    陸星瀾瞅了他那一臉欣慰的模樣,眸中難得浮現一絲笑意,抬眸望著碧藍的天空,喃喃自語,“如果你有妹妹,她應該很幸福吧!”


    冷墨塵的溫柔像是夏末的晚風,溫柔舒適,對待她這個陌生人都盡心盡力,關心她,照顧她,更何況是至親之人。


    言語中,麵容上,永遠都是一副謙謙公子的模樣,眉眼染笑,溫柔如陽。對於她提出來的任何要求,都一一照做,從未翻臉過,曾經她還一度輕嗤,他有病,不求迴報的付出。


    可如今,她該感謝他這種無謂的付出,即便她要求在無理,胡鬧,他總是揉著她的頭發,淺笑答應,像極了陸灝對待陸慕清的模樣,一個哥哥無限縱容寵溺妹妹的樣子。


    可她心裏很清楚,她並不是他的妹妹,冷墨塵是a城冷家的二少爺,醫藥世家,上麵有一個繼承衣缽,醫術了得的哥哥冷淩霄,並沒有妹妹。


    聞言,冷墨塵麵色有一絲僵硬,隨後,同她一樣,仰頭望了眼碧藍的天空,溫溫開口,“羨慕的話,我勉為其難的收你做妹妹,如何?”


    “好啊!”陸星瀾收迴視線,望著他笑容淺淡的笑臉,順勢而下,溫溫迴答。


    “……”


    鬱霆川與晏舒窈至那離開後,連續幾天並未在出現,而陸星瀾也樂的清閑,除了每天按例去蕭毓謙的診所報道外,便安心的待在工作室處理發布會的事情,偶爾參與下許問筠和張莉莉的婚事策劃,提點意見。


    偶爾畫畫春季服裝的設計稿,日子過得愜意平靜。


    這日,離發布會還有兩天,午時,陸星瀾開車離開了工作室,去了位於市中心的一幢商業樓,待了一個小時後,拿著文件開車離開。


    那日,一輛小型的車子尾隨在她車後,眉峰緊鎖,望著眼前設計新穎的建築物,麵色凝重,拿出電話撥給了遠在禹城的鬱霆川。


    告知他陸星瀾的動向,而後者,站在紀淩恆的研究室外,麵色冷凝的猶如冰霜,眸底複雜難辨,答了句知道了,便再無其他!


    入夜,陽台上,放著一張木質桌椅,桌麵上放著一瓶價值昂貴的紅酒以及兩個高腳杯。陸星瀾頗為閑情的坐於椅子上,望了眼漆黑的夜色,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端在手上,輕輕的晃悠著。等候某人的到來。


    深夜,一抹較小的身影翻牆而入,身上帶著淩冽的梅香,膽大的坐在陽台上,悠閑的晃著兩條纖細的雙腿,目光先望了眼木質桌麵上的紅酒,隨後,目光落在陸星瀾的麵容上,挑了挑眉梢,“這是為我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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