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星野閃爍。


    靈州最偏僻的地方,就是已經淪為戈壁的赤城。


    千年之前非緣掌管魔界的時候,赤城是魔界駐人界的大本營,那時候靈州還是最富裕最繁盛的地方,赤城是整個靈州的命脈。


    但是非緣死在赤城之後,滔天的魔界之氣蔓延在大地上,整個赤城成了一座鬼城,周遭原本豐碩的物種全部枯死命殞,赤城周邊黃土漫天,蕭索死寂。


    靈州的人口急速銳減,人們對赤城避之如洪水猛獸,沒人敢靠近。


    這樣的一個荒涼的地方,卻有一個飄忽的紅色人影行走其間。


    赤城裏的魔氣遇到那個人影,都隻敢徘徊在她周邊,這裏的幽靈也對她極盡臣服。


    那一身紅衣的人,就是月葬,她看著這座鬼城,抬起手,看向了手心的那個鈴鐺。


    這個鈴鐺,叫做寰宇鈴,與當初月葬在天界掌管的浮生冊是一體共生的神器。


    浮生冊可以割裂時空,而寰宇鈴可以操縱某個時空裏的事物,但是被操縱過的人,那段記憶會被封存和置換。


    寰宇鈴原本是修仙者用來消弭心魔的神器,某些不能自控的瞬間,修仙者會將其封印在寰宇鈴中,從而達到心境澄明的境界。


    後來寰宇鈴的主人飛升成神,寰宇鈴的存在弊大於利,天帝封印了寰宇鈴,這件神器也成為了被存放在神兵閣的蒙塵之物。


    月葬在掌管浮生冊的時候,接觸過寰宇鈴,所以在薛明川將寰宇鈴從紅蓮地獄帶迴來的時候,她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神器。


    因為寰宇鈴中被操縱過並且封印的記憶,都是會擾亂上神心緒的過往,隻有寰宇鈴浸染到被封印記憶的人的血,那些記憶才會呈現出來。


    薛明川和展青痕在斬殺帝江的時候受了傷,他們兩人的血都浸染在了寰宇鈴上。


    薛明川帶著展青痕離開魔界之後,寰宇鈴開始微微發著紅光,月葬撿起了寰宇鈴,那一刻,寰宇鈴裏被封印的那段時光,一幕幕都被月葬感知到。


    她看到天劫降下的時候,夢歌將自己的靈魂裂變出了律彌,去為踏鴻抵擋天劫,然後,夢歌又去找到了青燈破冥盞,借著青燈的力量,在月葬的天劫降下的時候,為她擋下了大部分。


    所以月葬在魔界的時候,那道天劫,根本就沒有對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月葬看到夢歌在抵擋下那道天劫的大部分的時候,整個人身上都被灼傷,他被青燈的力量護著,萬分的痛苦。


    之後,就是夢歌和踏鴻在魔界對著月葬出手的畫麵。


    月葬接觸到寰宇鈴中被封印的記憶之後,又想起在尋影峰她用浮生冊查過展青痕的記憶,他的記憶裏沒有斷層,這一直都讓月葬迷惑。


    而當她看到寰宇鈴裏的記憶的時候,才恍然大悟過來,當初夢歌和踏鴻被寰宇鈴操縱過,那段記憶被置換了。他們根本就不會有被操縱的記憶。


    寰宇鈴是天界的神器,一般人不可能輕易觸碰到,月葬拿著寰宇鈴,用塑影之術想要感知最後使用寰宇鈴的人是誰。


    但是她隻感應到那個人將寰宇鈴扔進了紅蓮地獄中,同時看到了暮魂笛的殘影。


    那一瞬間,月葬愣住了,暮魂笛是夢歌的法器,難道那個人,是夢歌?


    是夢歌自己用寰宇鈴來操控自己的記憶嗎?


    想到這裏,月葬心裏一涼,整個人都愣住了。


    可是恍惚間,月葬瞬間明白過來,暮魂笛指代的,不是夢歌,是暮魂笛最初的主人——冥界的擺渡神女。


    前後想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之後,月葬帶著寰宇鈴,循著那個人的蹤跡,來到了赤城。


    赤城的中心宮殿,是魔氣最濃厚的地方,非緣的屍身就是在這座宮殿中消散,怨念徘徊在此,怎麽也不會平息。


    朦朧鬼魅的環境中,有一襲白衣靜靜地站在原地。


    宮殿殘破的屋頂漏下點點星光,浸染著那一襲白衣,白衣上滿是羽毛,輕柔地承載著瑩瑩之光。


    “嗒——”一聲聲腳步聲從宮殿門口傳來,一身紅衣的月葬穿過魔氣,走到了那個白衣人麵前。


    白衣人臉上戴著一個薩滿的麵具,悠閑自得地看著月葬。


    “不用裝神弄鬼了,屏翳。”月葬眉眼冷寂,滿身殺氣地看著白衣人,咬著牙說道:“或者,我不該這麽喊你,而是該喊你,濯語上神!”


    白衣人冷笑了一聲,抬手摘下了臉上的薩滿的麵具,狂妄地看著月葬,低聲道:“別來無恙,月葬。我以為這個世間,沒有人會記得我的名字了。”


    在三戰神出世之前,人界有羽魅一族,是最初的巫師,後來魔界進攻人界,羽魅一族最先被魔界吞噬,羽魅的首領屏翳被魔族斬下頭顱,屍體被拋在百蜮澤。


    百蜮澤是惡鬼和幽靈的聚集地,瘴氣千裏,隻有黑夜,是連陽光都無法照進的地方。


    屏翳的屍身在百蜮澤被百鬼咬噬之後,滋生出了怨靈,反而吞噬了百蜮澤其他的鬼魅,化出了實體,重生了過來。


    後來天界念在屏翳抵禦魔族有功,將其封為冥界的擺渡神女。


    屏翳這個名字,沒有多少人記得,她在冥河之上引渡亡靈,沒有過去,沒有名字。


    “你本來,就不配有任何姓名。像你這麽卑劣的人,居然也能封神?”月葬惡狠狠地開口,同時手上幻化出一道劍刃,驚電般劈向了濯語。


    濯語身形縹緲地往後一退,遠遠躲開了月葬的攻擊,語氣譏誚地說:“怎麽,你一個魔族,是對我有什麽不滿嗎?”


    “你做過什麽?自己都忘了嗎?”月葬滿身殺氣,一步步逼近濯語,說:“寰宇鈴,現在在我手裏!”


    聽到“寰宇鈴”三個字,濯語的臉色明顯變了一下,眼神中都是震驚和詫異。


    “你看到了?”濯語啞聲問道。


    “是,我都知道了,現在,我就砍下你的人頭,用你的血來贖罪!”月葬衝向濯語,手裏的劍氣越發盛大。


    濯語眼神一變,全身張開了幽藍的光芒,祭出了一枚刻著繁瑣圖案的印鑒。


    “梵天印……”月葬懼怕梵天印的光芒,急促地後退幾步,沉聲道:“我真的是好奇,你和非緣,究竟是什麽關係?梵天印是魔界的東西,本來應該已經銷毀,現在卻在你的手上。”


    提到非緣的名字,濯語的眼神變得兇惡起來,語氣肅殺:“一個踏腳石,而已!”


    “非緣是死在你的手裏吧?”月葬臉色越來越沉重,說:“你真的,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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