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慵懶的陽光,打照在忘川街上,將人們絡繹不絕的身影,顯現出來。


    一切,是這麽的閑適。


    忘川,一座美麗富饒的都城。也是一座,曆史悠久的都城。


    這裏,是王朝四貴中,何家與李家的定居之地。這裏,也是此處嘉明王朝,開國至今,不變的首都。


    此地處處皆是繁華,此地處處皆是黃金。


    但在一條繁榮的街道上,馬匹激烈的嘶吼聲,馬車急速飛馳的身影,打破了此地閑適的氛圍。


    可人們沒有生氣,沒有抱怨。


    有的,隻是羨慕與憧憬。


    因為這輛馬車,到達的地方,是忘川四貴之一,何家的門口。


    而從那馬車上麵下來的,正是何家當今的家主,何雲。那人中年之姿,相貌平平無奇,略顯富態,喜歡微笑,讓人心生親切。


    也就是這樣一個男子,白手起家創業,硬是靠著股子裏那股磨勁,和洞悉商機敏銳的直覺,一躍而起,成為王朝四貴中最有錢的存在。


    更為人津津樂道的,是他家中有一位國色天香的妻子。在他創業最為困難的時候,始終對他不離不棄。


    他們的故事,那是說上三天三夜也講不完。


    但何家這幾個月,卻表現得有些怪異。


    先是何家家主何雲,不知何故,突然在一個多月前離開,不知去向。


    而後何府內部,又流傳出來一個謠言。說是那何家的掌上明珠,得了一個怪病,命不久矣。


    而這謠言一流出,也越傳越廣。不由得讓老百姓聽了,為之歎息,為之扼腕。


    畢竟,何家的掌上明珠,何莓。


    她不僅生得如她母親一樣,是那仙子下凡,追求者無數。心地還尤為善良,經常賑濟災民,頗受好評。


    可如今卻.....


    而今天,何家家主又突然迴來了。


    不由得讓周圍的人,開始聚攏商討起來。


    這時,又有一陣咳嗽聲,從馬車內部傳來,跟著又下來一個人。


    要說那人,麵容清秀,穿著一套補丁的衣服。若不是他身後背著一個算命幡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叫花子。


    可就算他是一個算命的,也不值得此刻,讓何雲露出一副希冀的神情,關懷著問道:“賀長吉小友,沒事吧,等一下還要辛苦你了。”


    而被叫做“賀長吉”的年輕人,那是一下馬車,就開始嘔吐不停。


    不過這也不怪他,因為他們自從離開賀長吉所在的小鎮,那是日夜兼程,馬不停蹄的趕到忘川這裏來。


    一旁的行人見著,露出好奇的神情。畢竟,一個衣服破爛的年輕人,應該不值得何雲對他如此禮遇,甚至過分客氣。


    難道說,是在外多年,終於被找到的私生子?這樣的猜測一產生,就在人群中,迅速傳播開來,引得無數熱議和看八卦的眼神。


    但是,他女兒都快要死了。這一時刻,還有閑情帶私生子迴來,又是何意,不由得讓人們為之深思。


    而還在嘔吐的賀長吉知道,何雲這樣做,其實是另有原因。


    一切的一切,還得從他十八歲生日那天說起。


    那時,賀長吉一如往常的在外算命,想著能多掙到幾個錢,也好給自己過個好的生日。


    但沒想到,他運氣差,一個客人都沒有等到。


    而就在這時,一道戲謔嘲諷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賀小娃,你今天還沒有開張呢,我都算了三個人的了。嘿嘿,今天可算是能早點收攤了。”


    此刻,在賀長吉麵前,走來一位老人。他身穿道士服,一撇八字胡,戴著黃冠,一副仙氣道骨的樣子。


    難怪都是算命的,他吃瓊漿玉露,自個兒喝西北風。真的是人比人,氣死人。同行競爭,壓力山大。


    “哼,楊老頭,有什麽了不起,我就是差了點歲數,缺了一身行頭。”賀長吉倔強的說著。


    那楊姓老人走來,看著這個少年,扯著他說:“害,都快入冬了,天氣冷梭梭的,有錢人早就迴家圍爐烤火了,誰還來算命,走了,走了。今天你大爺我,請你吃一頓好的。”


    “不要,不要。我家祖傳的算命手藝,怎麽可能比你差。”那個少年一把扯開這老頭,獨自坐在這裏。結果微風一吹,小身子冷的直哆嗦。


    楊老頭看著,也是大罵:“你家有個什麽祖傳的算命手藝。”


    說罷,楊老頭利索的將賀長吉算命的家夥打包,拉著他走了。大冷天的,誰擱在外麵說話,那不是找罪受。


    當然是迴家,一邊聊天一邊喝酒,才叫舒服。


    他們的屋,說是房子,其實不過是郊外別人廢棄的窯洞。他倆呀,不僅是同行,還是鄰居。


    迴家路上,楊老頭唧唧歪歪的,又給賀長吉說什麽,現在算命的錢難掙,自己又是如何在他父母離世後,艱辛的把他養活大。


    賀長吉每每聽到這些話,無不在感歎著,他們迴家的路怎麽這麽長,為什麽還沒有到家。那樣的話,就沒必要在聽,楊老頭的念道了。


    楊老頭卻是不知道賀長吉怎麽想,他看著已經比他高出一大截的賀長吉,心裏麵感慨著,原來已經,長這麽大了。


    其實,楊老頭沒有告訴賀長吉,自己今天這麽早,帶他迴去,其實是有私心的。


    那就是今天,是賀長吉十八歲的生日。不過,賀長吉心大,成天想著算命賺錢,早就將其拋擲腦後。


    也隻有楊老頭,一直還記得。九月初五,是賀長吉的生日。


    他們一迴到家,楊老頭按照慣例,朝賀長吉說著:“別忘了,去給你父母上香。”


    賀長吉聞言,點點頭,說著知道了。


    隨後,他來到他們家窯洞最裏麵的大堂上,朝著他父母的靈位,恭恭敬敬的上了三柱香。跟著,繼續念道著:“爹娘,孩兒今天滿十八歲了。你們不用擔心,孩兒被楊爺爺照顧著,過的很好。”


    其實,賀長吉一直記得自己的生日,隻是不說。因為楊老頭,每次都想給他整個驚喜,讓他開心開心一下。


    賀長吉想到這,繼續向他父母祈禱著:“爹娘,今年也請你們保佑兒子我,能掙到大錢,那樣的話,我就能帶著楊老頭,去住大房子,也可以讓他不那麽辛苦操勞了。所以,還請你們保佑楊老頭身體健康,能等到那一天。”


    等賀長吉上完香之後,就聽到外麵,有一陣敲門聲。


    還在廚房內,給賀長吉掙大餐的楊老頭,聽到聲響,對賀長吉叫著:“賀小娃,出去開門。”


    賀長吉聽到,迴複知道了。隨後,他起身,拍去布丁衣服上麵的灰塵,前去開門。


    而終於弄好大餐的楊老頭,聽到房門打開的哢哢聲之後,就沒有什麽響動,賀長吉的聲音也消失不見。


    他擔心著,害怕賀長吉出現什麽事,急著出來。


    就看見門口站著兩位陌生的男子,一個微笑著,體型富態正掃視著他們家。而另一個,一身黑衣,臉上有個嚇人的長疤,此刻正死狠狠的盯著賀長吉。


    賀長吉則被嚇著,不敢說話。黑衣男子看了,露出嘲諷的眼神。


    楊老頭看到,一陣火氣,都多大個人了,居然還欺負小孩子。於是,他一把上前拉著賀長吉,擋在他身錢,盯著眼前這二人,開口質問著:“你們是什麽人,找我們有何貴幹。”


    黑衣男子聽到,一陣反感。想著自己跟隨自家老爺這麽久,別人對他那是一直恭敬有加,和和氣氣的,還沒有遭受過別人這樣的對待。


    於是,他摩拳擦掌著,想要給那老頭一個教訓。而一旁的何雲見狀,盯了黑衣男子一眼,隨後一臉笑意的說著:“老夫何雲,來自忘川何府,是那裏的主人,到此是為了一個叫賀長吉的人。”


    他說的話少,差點讓這爺倆當成耳旁風吹過去。可在慢慢一品,著實把他們嚇壞了。


    要知道,忘川作為嘉明王朝的首都。在那裏的,隻有一個何府,那就是如今,王朝四貴之一的何家。


    可就是這麽一個人,卻來找賀長吉,是親戚?可他們兩個是除了發音類似以外,可能就八杆子打不著了。


    楊老頭一聽,眉頭微皺,目露異樣地盯著眼前這位,麵相和善的何雲,哪怕是黑衣男子一臉兇惡的看著他,也沒有移動過。


    隨後,楊老頭慢慢開口,說著:“你,來找他幹什麽。”說完,他在把賀長吉往身後一擋,以防二人有什麽動作。


    那何雲見著,便知哪位是賀長吉了,隨後他是一臉悲色的說著:“唉,是小女病了,來......”


    楊老頭一聽不對,趕忙說道:“有病自然找大夫,來找我們算命的,有什麽用。”


    何雲無奈,繼續說道:“是這樣的,我愛妻生小女的時候,快要難產。有一位算命先生突然走進來,說自己可以幫助我們。隨後,他比劃了幾下,低聲說了幾句,讓我愛妻能夠順利產下小女。”


    “不過,那個算命先生再臨走的時候,留下一張紙條,告訴我們,愛女十八年後,會大病一場,要我們來這裏找一個叫賀長吉的人。“何雲言及於此,更是悲歎著。


    玄乎,真的玄乎。要不是何雲把那張紙條遞給楊老頭他們,或許他們還以為是在講故事。


    何雲緊接著,繼續開口說道:“一開始,我們也沒有當迴事,認為是糊弄人的。可卻沒有想到,就在前不久,小女在家突然就一病不起。我得知之後,才想起十八年前的那個事情,急忙趕了過來。”


    但何雲看著這兩人,還是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接著開口道:“當然,這都是有報酬的,若是成功了,我何家會給一筆豐厚的報酬。”


    這說到錢,二人一下子就興奮起來。尤其是賀長吉,雙眼都快發光了。


    不過,楊老頭還是清醒,一把扯著賀長吉到一旁,商量這個事情,說道:“故事倒像是真的,不過賀小娃,你不會真去吧。那些大財主,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小心有命去,沒命迴來。”


    賀長吉也是聽著真切,但那張紙上的字,分明就是父親的字跡。


    這難道是父親留下的提示,賀長吉一邊思索著。


    他反複思索著,終究還是決定去了。不為什麽,就為了他的父親,那他也一定要去看看。


    最後,這個少年飯還沒有吃,就背上自己的算命幡子走了。


    他走的時候,那個一直對他罵罵咧咧的老頭子,那是一步一送的,到小鎮鎮口。


    而賀長吉看著楊老頭這樣,倒是耿直,說道:“楊老頭,你走吧。你這樣一直送,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在送媳婦呢。哦,對了,我忘了,你還沒有媳婦。”


    楊老頭聽到,臉頓時漲紅起來,對他說:“嘿,你小子,你走吧,真的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說完,他停住了身,將一個包裹遞給了賀長吉。


    賀長吉上了馬車,緩緩打開包裹,裏麵放的是一些細碎銀子以及一個月亮折紙。銀子是楊老頭的棺材本,他一直都舍不得用。如今卻....


    就這樣,二人分離,相顧無言。


    楊老頭慢慢迴到家中,端出那些全都是賀長吉最愛吃的美食,舉著手中的小酒杯,朝賀長吉離去的方向,開口說道:“賀小娃子,十八歲生日快樂喲。”


    隨後,楊老頭一飲而盡杯中酒,微笑著。


    本該是十八歲慶生的日子,可故事的那個人卻走了。風微微吹起,像是一聲歎息,不知從何開始,迴蕩在這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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