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高高地掛在天上的時候,桃夭夭聽到了宮人悠長的通報聲,她抬頭去看,跟洛雲錫看過來的目光在半空裏撞了個正著。


    桃夭夭隻看了一眼,便撤離了目光。


    不知道為何,她現在一看到洛雲錫的影子,甚至一想到他的名字,她的腦海裏就冒出來她看到的那本黃曆來。


    腦海中一冒出黃曆的影子,她就覺得嗓子發幹,幹得冒火,連帶著臉也火辣辣的。


    現在已經快到戌時了,再過一個多時辰,等過了子時,應該就不算十五了吧。


    十六的話,那黃曆上是怎麽寫的來著?


    她皺著眉頭想了又想,反正沒有忌房.事這一項。


    她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如果現在溜迴去偷偷看黃曆的話,會不會被發現?


    “夭夭,你怎麽了?”她身旁的上官清幽用胳膊肘碰了碰桃夭夭,“去祭月許願啊。”


    桃夭夭猛然迴過神來,這才發現洛雲錫已經手持香火對著花園正中的祭台跪了下去,跪在他身後的是洛淵和上官瞳,再往後看,則是上官玄燁和祁風他們。


    桃夭夭被上官清幽拉著胳膊跪了下來,她疑惑地在人群中掃了一圈,卻並未看到桃灼和夏錦汐。


    整個禦花園裏靜悄悄的,所有的人都雙手合十地跪在地上,閉著眼睛對著頭頂的那一輪圓月許願。


    聽說祭月節的時候對著月亮許願,願望是最容易實現的,想到這裏,桃夭夭趕緊雙手合十閉上了雙眼。


    她認認真真地許了願望,然後虔誠地對著月亮磕了三個頭。


    祭月儀式過後,上官瞳便熱情地招唿眾人入席。


    圓桌不大,洛雲錫和洛淵坐在了上首,上官瞳坐在了洛淵的左邊。


    不知道是不是事先商量好的,上官清幽原本還一直跟桃夭夭膩在一起,落座之時卻跑去了上官瞳身邊坐下,至於上官玄燁,則緊挨著上官清幽坐了下來。


    因此,這張六人座的圓桌便隻剩了洛雲錫身邊的那個位置。


    “夭夭,還愣著做什麽,趕緊坐啊!今晚沒有外人,就是一場家宴而已!”上官瞳笑著對桃夭夭招了招手,桃夭夭笑著道了聲謝,便伸手打算去挪一挪凳子。


    她的凳子跟洛雲錫的凳子挨得太近了,她打算挪開一點。


    “別站著了,趕緊坐吧。”洛雲錫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她看到一隻胳膊從她麵前伸過,將她的胳膊擋了開去。


    隻不過,那隻胳膊似乎並不是挪開凳子的,而是將凳子又往他那邊拉了拉。


    桃夭夭狐疑地看了洛雲錫一眼,斂著裙擺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其實坐哪裏對她來說都無所謂,她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桌上的氣氛因了洛淵的在場顯得有些嚴肅,從落座開始,他就一直在跟洛雲錫和上官玄燁談論著一些桃夭夭不感興趣的國事,桃夭夭則趁著這個空擋揮手將洛冰叫到了跟前。


    “洛冰,怎麽不見哥哥和錦汐他們?”桃夭夭壓低了聲音對洛冰開口。


    洛冰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抬頭朝洛雲錫看去。


    桃夭夭雖然壓著聲音,卻也瞞不了近距離的洛雲錫。


    洛雲錫正端著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頓,然後右手一轉,一個盛滿了淡紅色液體的杯子到了桃夭夭的麵前。


    這意思,就是讓她住口了?


    桃夭夭疑惑地看了一眼洛雲錫,洛雲錫卻若無其事地迴過了頭。


    “兒臣的提議,父皇覺得如何?”


    哦,這話是對太上皇說的,洛雲錫沒搭理她。


    桃夭夭收迴了目光,伸手端起了洛雲錫遞過來的那個杯子。


    她低頭嗅了嗅,不是果子酒,是花茶。


    她又抿了一小口,不太甜,蜂蜜放少了,這花茶應該出自上官清幽之手。


    桃夭夭抬起頭來朝上官清幽看去,果然見上官清幽正對著她眨眼睛。


    “這兩日你的提議可不少,我怎麽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件?”洛淵若有所思地看了洛雲錫一眼,沒立即答應,倒也沒反對。


    洛雲錫笑了笑,端起酒盅想要敬酒,卻發現酒盅空了。


    他身後站著的陳忠手裏正握著一壺酒,見狀慌忙上前一步想要給那個酒盅滿上,卻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他抬起頭來,看到的是不知道何時站到他身邊來的杜嬤嬤。


    杜嬤嬤用手裏捧著的酒壺替洛雲錫滿上酒,又示意陳忠去看洛淵麵前空著的酒盅。


    陳忠頓時就明白了,這是讓他去伺候太上皇呢。


    “辛苦杜嬤嬤了!”陳忠無聲地開口,對著杜嬤嬤投去感激的一笑。


    “不辛苦,應該的!”杜嬤嬤迴以一個燦爛的笑。


    “兒臣敬父皇一杯!”洛雲錫舉了舉手裏的酒盅,輕輕地跟洛淵手裏的酒盅碰在了一起。


    他扯了扯嘴角:“自然是剛剛在議事殿跟您提起的事。”


    洛淵不動聲色地看了桃夭夭一眼,嚴肅的臉色緩和了幾分:“可以自然可以,但是你可不能忘了自己的責任,你是一國之君,肩負著……”


    “多謝父皇!”洛雲錫笑著打斷了洛淵的話,仰頭喝幹了酒盅裏的酒。


    身後的杜嬤嬤似乎鬆了一口氣,定了定神之後,她又趕緊再次給洛雲錫斟滿了酒。


    “我以茶代酒,也敬王上一杯,感謝王上這些日子的款待!”上官清幽站起身來,手心裏捧著一杯花茶。


    洛雲錫似乎心情不錯,他對著上官清幽抬了抬酒盅,甚至還微微扯了扯嘴角:“你們能在這裏小住,母後很開心!”


    “你們”二字,自然也包括上官玄燁。


    上官玄燁“哈哈”笑了兩聲,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王上,玄燁也敬您一杯,希望下一年的祭月節,您和姑母能一起去川澤!”


    洛雲錫笑了笑:“會有那麽一天的!”


    上官玄燁鬆了一口氣:“那……玄燁就先幹為敬了!”


    一杯酒見底,杜嬤嬤自然再次勤快地將酒滿上。


    倒了大概五六杯之後,她晃了晃酒壺,發現酒壺裏的酒已經見底了。


    “咳咳——”杜嬤嬤輕咳了兩聲,朝著上官瞳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上官瞳對著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退了迴來。


    “杜嬤嬤,你去把月糕端過來吧。”上官瞳笑著對杜嬤嬤開口。


    “好嘞太後娘娘!”杜嬤嬤握著空酒壺迅速退了下去,再迴來的時候,她的手裏端了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兩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月糕。


    她把左手邊的一疊放在了洛雲錫的麵前:“王上,這是桃姑娘特意為您做的,您瞅瞅,多精致啊!”


    一句話將桃夭夭說得大囧,她迴頭嗔怪地看了杜嬤嬤一眼。


    她做了很多月糕,並沒有說是單獨做給洛雲錫吃的啊!


    洛雲錫“嗯”了一聲,嘴角彎起的弧度更高了一些。


    “桃姑娘,給,您也嚐嚐自己做的月糕吧。”杜嬤嬤遞過一塊月糕,桃夭夭道謝之後便放在了一旁。


    她倒不是很餓,她忽然有些困了。


    桃夭夭掩著嘴巴悄悄打了個哈欠,她不能睡,她得去玉玄宮看看哥哥,可是,桌上的人都還沒走呢,她先走了不合適。


    桃夭夭心裏才剛剛起了離開的念頭,上官瞳就說話了。


    “慶哥,你喝多了是嗎?我先扶你迴去歇息吧?”


    桃夭夭眼前一亮,太上皇字子慶,她是知道的。


    洛淵正端著酒盅的手微微一頓,不解地看了上官瞳一眼,卻也並未拆台。


    “好,那咱們就先迴去吧。”洛淵說著站起身來,“你們年輕人慢慢吃吧。”


    他也覺得有自己在的地方氣氛有些太嚴肅了。


    “杜嬤嬤留下伺候著吧,我先扶太上皇迴去!”上官瞳鬆了一口氣,她對著杜嬤嬤使了個眼色,然後攙住了洛淵的胳膊,笑得眉眼彎彎。


    二人抬步離開了禦花園,幽靜的花園小路上留下了這麽幾句對話。


    “……阿瞳這是何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怎麽可能喝多了?”


    上官瞳笑得神秘:“我這不是給雲錫和夭夭他們創造機會了嘛!難道你不想趕緊讓雲錫娶夭夭進門?”


    洛淵皺眉,忽然想到了殷勤的杜嬤嬤,臉色便沉了下來:“你在酒裏做了手腳?阿瞳,你也太過魯莽了!雲錫已經開始著手封後大典一事,你怎麽能如此心急!”


    上官瞳黑了黑臉:“慶哥,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我沒下藥!夭夭那孩子在雲錫心中那麽重要,我怎麽可能算計人家姑娘?”


    洛淵的臉色緩和了幾分:“那你這是……”


    上官瞳瞪了洛淵一眼:“我不過讓杜嬤嬤給雲錫換了酒,那酒是玄燁從川澤帶來的,性子烈著呢!剛開始入口的時候不覺得如何,後勁可大著呢!


    雲錫喝了整整一壺,鐵定醉得人事不知!我讓人提前抽調走了幻靈宮的其他人,不過是想看看雲錫在夭夭心中的分量而已!”


    洛淵仔細想了想,似乎是想明白了,臉上便帶了幾分討好:“我就知道阿瞳不是不懂分寸的人,我錯了,我道歉!”


    上官瞳哼哼了兩聲,然後嗔怪地在洛淵腰間掐了一把:“罰你今晚陪我賞月!”


    洛淵“嗬嗬”笑了兩聲:“好。”


    不過,他還是有些擔憂。


    雲錫那小子應該不會酒後亂性的吧?


    這句話,他沒敢問出來。


    再怎麽著也是一國之君,克己複禮的,應該不會欺負人家姑娘家。


    此時此刻,克己複禮的一國之君正昏昏欲睡地跟自己心中那個邪惡的小人兒做著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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