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塵!”驚怕之下,桃桓的聲音也帶了幾絲顫音。


    沈卿塵用力扯了扯桃桓的衣袖,用盡全力對他搖了搖頭,之後便再也沒了絲毫力氣,軟軟地跌在了桃桓懷中。


    桃桓壓下眼底的心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恢複到正常語調:“灼兒,將你母親背迴世安苑去!”


    “是!”桃灼沒有多話,紅著眼蹲在了沈卿塵的跟前。


    白芨小心地從地上攙扶起了沈卿塵,沈卿塵借著桃桓和白芨的力量伏趴在了桃灼的背上。


    “母親,您扶好,孩兒要站起來了。”桃灼往上托了托沈卿塵,小心地從地上站起身來,然後快步朝著世安苑走去。


    “侯爺,您也趕緊起來吧!”管家蔣文上前將桃桓攙扶起來。


    桃桓站穩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冷著臉到了程氏麵前,然後彎下腰去狠狠地打了程氏一巴掌。


    這一巴掌帶著滔天的怒意,打得程氏“啊”地一聲慘叫撲倒在了地上。


    她伸手捂住了高高腫起的半邊臉,抬起頭來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怨恨:“侯爺,奴婢不過是無心之失,您就要置我於死地嗎!”


    “置你死地又如何!若是我一劍殺了你,是不是也可以當做無心之失?”桃桓居高臨下地看著程氏,忽然“唰”地一聲從一旁的侍衛身上拔出一把劍來。


    程氏驚叫了一聲,再也顧不得爭辯,慌忙連滾帶爬地逃離了桃桓的身邊。


    “潛兒!潛兒快救我!你父親要殺了我!”她從地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桃潛身邊。


    桃潛上前一步站在了程氏的麵前,雖然是求情,麵上卻是一片平淡,似乎程氏的死活跟他根本沒有一點關係:“父親,姨娘罪不至死,請您手下留情!”


    蔣文也在一旁勸道:“是啊侯爺,明日夫人和大小姐她們就要啟程了,今日實在不宜見血啊!否則會不吉利的啊!”


    蔣文的話讓桃桓恢複了一絲理智,他惡狠狠地看著程氏,咬牙切齒地低吼了一句:“迴頭再找你算賬!”


    說完,他將手裏的劍狠狠地插在地上,轉身朝著世安苑走去,蔣文也慌忙跟了上去,霎時間,花廳裏伺候的下人也走了個幹淨。


    四周僅剩了程氏母子的時候,桃潛忽然冷笑了一聲。


    程氏低頭整了整淩亂的衣衫,不滿地看了一眼桃潛:“潛兒,你還笑得出來!都是你出的餿主意!害我差點沒命!”


    桃潛輕輕搖了搖頭,眼底劃過一絲陰狠的得意:“姨娘此言差矣,您不過受區區一次驚嚇,卻讓我得到了這麽有用的消息,也算是值得了!”


    程氏一愣,抬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然後壓低了聲音開口:“潛兒,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桃潛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要想知道什麽意思,你讓身邊的人去世安苑打聽打聽不就行了?依我看,那個沈卿塵,怕是活不到抵達玉劍山莊了……”


    說完,桃潛“哈哈”大笑著轉身離開,留下一臉茫然的程氏捂著高腫的半邊臉。


    ……


    世安苑。


    沈卿塵緊閉著雙眼,麵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桃桓緊握著她的手坐在床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正在診脈的桃灼,不放過桃灼臉上任何一絲輕微的神色變化。


    桃灼的眉心越鎖越緊,輕歎了一聲之後,他將手從沈卿塵的手腕上撤了迴來,又輕輕地扯過被子給沈卿塵蓋好。


    “怎麽樣灼兒?你母親沒事吧?”桃桓沉聲開口。


    桃灼搖搖頭:“玉楓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母親的身子,或許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玉楓留下的藥呢?玉楓不是還留了藥嗎!”桃桓的雙目通紅,沙啞著聲音對著身後的白芨低吼。


    白芨咬著嘴唇搖搖頭:“侯爺,夫人今日的藥已經服過了,玉楓少爺特意交代過,每日至多隻能服一副藥,多了的話,夫人的身子會受不了的!”


    “那怎麽辦……那怎麽辦……昨日不是還好好的呢……”桃桓喃喃自語了片刻,眼底忽然劃過一絲狠意,他扶著床幃猛地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地低聲吼道:“程蓉——我殺了他!”


    “侯爺不可!就算程姨娘不絆夫人這一下,夫人怕是也撐不到玉劍山莊了……”


    白芨一個大步擋在了桃桓麵前,“夫人昏迷之前特意暗示過您,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不然的話,她這麽些天的勉強支撐就白費了啊!”


    “原來她一直在強撐著……原來她一直瞞著我啊……”桃桓跌坐在床邊,嘴唇劇烈地抖動著,神色瞬間暗淡了下來,像是一下老了好幾歲:


    “卿塵……你為何不告訴我……為何不讓我替你痛……”


    聲音悲悲戚戚,卻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桃灼紅著眼睛轉過身來,白芨早就已經泣不成聲。


    一聲悶聲輕咳響起,瞬間吸引了房內幾人的注意。


    “卿塵,你醒了……”桃桓紅著眼睛將沈卿塵的手放到了自己臉上,“你哪裏不舒服?你告訴我,我去給你找大夫……”


    沈卿塵扯了扯幹澀的嘴角搖搖頭:“什麽樣的大夫能比玉楓的醫術高明?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她對著白芨招了招手,示意白芨將她扶坐了起來。


    白芨在她身後墊了床被子,和桃灼一起將她扶了起來。


    沈卿塵喝了一口水濕了濕喉嚨,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她抬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別告訴夭夭和阿崢……白芨,待會你替我上上妝,千萬不能讓夭夭看出端倪來……


    還有,待會你告訴她,今晚,我就留在世安苑了,讓她自己一個人用晚膳吧……還有,明日要早起趕路,今晚別睡太晚。”


    白芨紅著眼睛應了一聲:“我知道了夫人,您就別操心別人了,求您為自己考慮考慮吧!


    明日一早您也要啟程了,您身子這麽虛弱,又如何能經受得住長途跋涉啊!”


    白芨說著,忽然對著桃灼跪了下來:


    “大少爺!我知道您將夫人和小姐她們送走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夫人她真的經不起任何顛簸了啊!我求求您,能不能不讓夫人離開,能不能……”


    “白芨住口!咳咳——”沈卿塵激動地斥責了白芨一聲,又掩著嘴巴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一旁的桃灼雙眼紅得像桃子,他低著頭在床邊跪了下來:“母親,孩兒不孝,竟然不知您的身子已經虛弱成了這個地步,可是……您真的不能呆在紫雲城啊……”


    桃灼的肩膀劇烈地抖動著:“母親,孩兒不能告訴您太多,隻能告訴您……要不了幾日,紫雲城就會風雲突變,孩兒沒有把握能護得住您和夭夭……


    玉楓說過,隻有玉劍山莊的浣靈池才能醫您身上的傷……隻是孩兒不孝,不能隨侍您左右……”


    “灼兒,你無需自責,母親都知道,若非出了你們父子二人都擔不下的大事,你們又怎麽舍得讓我帶著夭夭和崢兒離開呢?”


    沈卿塵伸出手去,顫抖著手將桃灼從地上拉了起來。


    她抬頭看著桃桓:“你們幾個都聽我說……我早就已經打算好了,離京之後就讓白芨找個借口將夭夭和崢兒支開,我會跟夭夭她們分開走……


    我們帶去的人,全部都過去保護夭夭,我和白芨會引開路上的那些不軌之人……”


    “不行!”沈卿塵的話沒有說完,立刻就被桃桓打斷了,“我不會讓你和白芨單獨離開的!若真是那樣,我還不如將你留在我身邊!”


    沈卿塵虛弱地笑了笑:“要我留下,那你要如何跟夭夭解釋?若是撒了一個謊,之後就要用更多的謊話來圓這一個謊,夭夭冰雪聰明,你瞞不住她的!”


    “那我也不會同意你和白芨孤身一人離京!”桃桓的語氣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你知道我的脾氣,離京之後,就由不得你了!”沈卿塵笑著對桃桓說道,“若是天可憐見,能讓我活著走到玉劍山莊……”


    “母親!求您別說了!”桃灼哽咽著打斷了沈卿塵的話,“都是孩兒沒用!護不住您,也護不住夭夭……孩兒沒用……”


    沈卿塵紅著眼攬住了桃灼的肩膀:“好孩子,快別這麽說,能得你們兄妹三人叫一聲娘,是母親這輩子最大的幸福!


    母親雖然不知道你們究竟在謀劃什麽事,但是母親相信你們!也相信老天爺一定不會那麽殘忍,不會讓咱們一家人就此分開……


    母親一定會努力活下去,等著在玉劍山莊迎接你們的那一日……”


    沈卿塵顫抖著雙手輕輕撫摸著桃灼的臉:“……灼兒,答應母親,一定要保護好自己,還有……”


    她抬頭看了一眼桃桓:“還有,保護好你爹……”


    桃灼重重地點了點頭:“孩兒向您保證,孩兒一定保護好父親!”


    “好孩子……”沈卿塵笑著點點頭,眼中流下兩行清淚。


    ……


    冬日裏的午後顯得尤為短暫,桃夭夭在練武場跟桃崢好好地過了一把十八般兵器的癮,鬥了個酣暢淋漓才迴了房。


    等她舒服地泡完熱水澡之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白芨已經替洛冰將她一路上的衣物全部收拾好了,她便自己動手收拾了一些隨身的東西。


    除了不離身的那兩個大荷包之外,她還在包袱裏裝了洛雲錫剛剛送她的那幾本醫書,還有前些日子纏著白芨送她的一套易容工具。


    自然,洛雲錫給她的穿雲劍和破雲針也都帶上了,還帶了一些桃灼不知從哪裏給她淘來的一些防身的小暗器。


    至於沈玉楓之前留給她的那些藥,她則隨手放在了另外的包袱裏。


    研究了這麽久的醫書下來,她已經可以自己動手配置一些簡單的蒙汗藥之類的迷藥了,而且是獨家僅有的配方,自然不稀罕沈玉楓的那些了。


    她還可以照著醫書,又結合自己那個世界的所學和腦海中的那些千金不換的藥方配一些解藥,隻是,她依舊沒有學會把脈。


    因為她根本沒有練手的機會,她懂醫這件事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不能光明正大地找人去號脈,隻能每日裏對著自己和洛冰的手腕長籲短歎。


    晚膳是白芨讓人給她送到房裏來的,順便告訴她沈卿塵今晚留在世安苑不迴來了,還囑咐她讓她早些休息。


    聽到沈卿塵在世安苑的消息,桃夭夭是打心眼兒裏高興的,她現在已經還是幻想著他們一家人在玉劍山莊重逢的場景了,還有,她還幻想著桃桓說的那句話。


    桃桓說,玉劍山莊距離玄幽比紫雲城離得近,若是可以的話,便讓洛雲錫和她在玉劍山莊晚婚……


    月上三竿的時候,桃夭夭已經有了些許困意。


    她托著腮幫子在窗前看了半天的月亮,彎彎的一個小月牙,白白亮亮的,顏色像極了洛雲錫愛穿的那身月牙白的錦袍。


    桃夭夭打了個哈欠,目光已經不知道第幾次掠過半掩的那扇窗戶了。


    明天就要走了,也不知道洛雲錫知不知道這個消息。


    應該是知道的吧?洛冰都已經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洛冰也是個小叛徒,雖然是她的貼身侍女,卻從來沒忘記過她上一個主子,估計她每日裏吃了幾碗飯跑了幾圈路,洛冰都會告訴給洛雲錫知道吧!


    臭沒良心的洛雲錫,她都已經跑去玄幽王府看他了,也不知道今晚他會不會來……


    這樣想著,桃夭夭竟然伏在桌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


    定遠侯府。


    淺雲閣。


    竹林。


    一陣風聲響起,洛雲錫的身影輕輕地落在了桃灼的身後。


    桃灼緩緩轉過身來,淡笑著對著洛雲錫開口:“我還以為你會先去玉笙居。”


    洛雲錫笑了笑:“就算要去玉笙居,也會先來淺雲閣征得桃兄的同意才行。”


    桃灼扯了扯嘴角,伸手對著洛雲錫指了指一旁的石凳:“亦安兄請坐——”


    “桃兄請——”


    二人推辭著在石凳上坐下。


    石桌上放著一個托盤,托盤裏放了一壺酒,還有左右兩個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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