雛鷹會飛


    25


    化神修為, 神識通天,耳目驚人。


    顧寫塵閉了閉眼。


    二十五年道心清堅,心無陰霾。


    即便幼時孤苦,日夜強修, 他的意誌也從不會因為魔魘鬼惑之流, 産生任何變動。


    意誌力本身, 亦是一種天賦。


    但此刻, 透過少女輕透的瞳孔, 他看見一場夢魘。


    陌生水域,九天玄土,那人紅紗覆水,被無數人覬覦,俯首,高坐蓮臺之上。


    像一場靡麗的煙霞,緩緩散落在九洲劍尊眼底, 寂滅之後仍有無盡的餘音。


    一個清晰的宗門,清晰的身份。


    正式出現在他眼前。


    顧寫塵按著她的手背, 指腹上是對方肌骨的溫熱。汲春絲在體內千絲萬縷, 纏於經脈肺腑。


    他平靜垂眸, 看見她慶幸的神情。她在麵紗下吐了吐舌頭,軟紅舌尖一閃而過。


    劍尊不動聲色。


    這其實是很離經叛道之事。


    仙洲暴力禁魔十年,人人談魔色變,劍尊理應除魔衛道, 為尊九洲。


    但此時顧寫塵看著遠處, 腦海中首先浮現的想法是。


    那她原本的修煉方式是…?


    大概是天才劍修唯一沒有觸碰過的領域。


    不過, 他可以學。


    並且,他學什麽, 都很快。


    顧寫塵指尖搭在她腕骨,眼神是平靜的,指腹是灼人的。


    少女纖薄的身影完全置於他的劍氣與身影之中,柔軟又盈韌,能引萬魔而動,天下必有大亂。


    顧寫塵看了半晌,眼底卻露出了幾分欣賞。


    立身如此,不過求生。


    在這幽暗魔氣之中,朝露荷尖,不染淤泥,尚且勤於修劍。


    於是劍尊說,“你的求道之心,難得。”


    霜淩呆呆地擡頭,“啊?”


    他怎麽又欣賞上了。


    顧寫塵用一種隱晦而欣賞的目光看著霜淩,篤定道,“所以你可以更強。”


    在魔氣四溢之時看清她的身份,前路的幢幢暗影也開始隱現。


    未來會有無數人爭搶,無數人覬覦,九洲四海的最核心之處最幽微之人,都浮光掠影地顯露。這天地間參透機鋒的秘密,她身負的血脈和機緣……處處都是危機。


    “先達到元嬰之境,”顧寫塵淡淡地拿起她手,握住她的劍,“雖然那還遠遠不夠。”


    她先變強。


    剩下的,他來研究。


    “哦,哦哦。”霜淩不知道他幾瞬息之間想了多少,老實巴交地保證,“出去之後我會努力的。”


    “不用等到出去。”


    顧寫塵眉眼清晰,指了指不遠處那倆人,“先打他們。”


    誰?


    霜淩擡頭,“啊?”


    …


    明青嫣在顧莨懷裏,緩緩從自己的畏懼之中迴過神。


    她渾身戰栗發抖,離開魔域之後,為何她還是會自卑,這種自卑讓她更加厭惡自己。


    她一生最畏懼的事,竟是那年看到合歡聖女的一幕…她厭惡合歡宗的一切,向往正道仙途,她常常認為自己和合歡宗魔修不同,可那一瞬卻映照出她的粗鄙,她的醜陋,她的普通,甚至是她指尖按在地上的泥土。


    明青嫣始終覺得來到仙門之後的她是不同的,正道仙途才是她原本該走的路。


    即便聖女在陰儀魔域風光又如何,魔域封禁、萬魔潛伏,唯一有可能在未來統領魔域的男人,是同她心意相通的少宗主。


    那她為什麽還要畏懼?


    明青嫣不甘地咬緊了嘴唇,擡眸望向顧莨,“眷蒼哥哥,你還好嗎?”


    他們都是心中有苦痛的人,少宗主在魘境之中看到的最畏懼之事,又會是什麽呢?


    顧莨攬住她,柔聲道,“我最怕的是,失去你。”


    明青嫣眸光一震,溢出清淚,“我…亦是。”


    遠處霜淩舉著劍,真的嗎你們二位?


    糟糕,捅了虐戀窩了。


    但是大男主你眼底的陰暗味能不能收一收,你眼裏我命由我不由天打不過他我就入魔的意味太明顯了吧…!


    顧莨抱著明青嫣,緩緩看向他們,眼底陰翳叢生。


    他自願入畏懼之魘,竟看到了三歲那年。


    那時他伸出稚童的手,遞向那個剛入宗門不久的野孩子。聽說,宗主父親執意將他從下四洲帶迴,聽說野孩子出生時就被雷劈,整個人都是黑的。


    那是顧莨對顧寫塵的第一印象。


    於是宗主父親給他起了字,寫塵,從塵埃,寫新生。從此,他們一起姓顧。


    長老們說,現在他們還小,拿不動真劍。但那野孩子日日用木劍揮舞練習,仿若從不知疲倦。


    於是他想給他一把真的劍,因為他們已經是好朋友了,今後他們會相伴幾十年,久到他登頂劍宗,成為歲祿的宗主,而野孩子將永遠是宗主身後最親密的兄弟,是宗主的左膀右臂。


    於是那天下了夜雨,他稚童的手拿著一把劍送給野孩子。


    那是顧寫塵第一次拿到真劍,他揮了出去。


    當天夜裏,九道天雷落地。


    三歲的顧寫塵,結嬰了。


    那天夜裏驚雷陣陣,一道劈過一道,少宗主顧莨躲在被窩,堵著枕頭,第一次感受到了入骨的畏懼……和悔恨。


    他覺得自己不該給他劍,如果不是他給了他一把劍,那落地結丹……三歲元嬰……後來九洲第一的天才神話,或許可以慢一些。


    他本也可以是個少年天才。他本不需要一生活在被輕易超越的畏懼之中。


    ……


    到如今,他站在魔魘之中。


    而對麵那人手持中重劍,依舊如寒木青鬆。


    顧寫塵神色平淡。


    顧莨心中的古老心魔正在翻湧。


    “此處沒有靈氣,你的勝算更大,奪得聖女,送往那裏……”


    顧莨陰惡地擡手,乘鸞劍嘯叫而出,鸞鳳清鳴在魘氣之中顯出了幾分昏聵。


    修仙算什麽,修魔又算什麽,他修的是天地間獨一無二的大道。


    在魘境之中,男主顯得如魚得水,因為他已經悄悄修魔許久,在沒有靈氣之處反而得宜。


    霜淩深吸一口氣。


    真假大男主之爭!


    至此,男主前期的三個重要金手指全都被截胡,他沒有得到辟邪劍譜來暴吸靈氣與魔氣,同時也沒有九荒息嵐書來運轉心法融彙生成荒嵐,如今又沒有陰陽雙合鼎能夠容納萬丈荒嵐之息——所以大男主出走半生,縱橫謀劃,歸來仍是元嬰。


    霜淩表情肅穆,指尖微抖,但他好歹是元嬰啊!


    顧寫塵:“你打得贏。”


    霜淩痛苦閉眼,大哥你就算很欣賞我也要客觀一點吧!


    她一個金丹初期打元嬰圓滿,隔著兩個大境界,就像剛參加完小升初的我去打高三期末周的學生會主席。


    顧莨眼底的鬱色也全消,溫和道:“你們一起吧,否則在此處,是我占了便宜。”


    明青嫣崇拜地看向顧莨。


    “不必。”顧寫塵抱著胳膊,輕描淡寫地開口,“你能打過她就行。”


    顧莨咬牙,“阿濯,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


    話音未落,一劍已經朝著霜淩劈了過來。


    ——神經病啊啊啊我以為你這麽狠就直接打顧寫塵了啊!


    對他說狠話、然後打我是吧!


    霜淩感受到元嬰的威壓狠狠朝她抽了過來,她凝神運氣,核心收緊,猛地擡劍去擋——鋥!


    兩劍正正相撞,一時竟無分高下。


    霜淩驚了,睜大眼睛,顫鳴的劍刃之後,顧莨的眼神也震驚了一瞬。


    顧寫塵淡淡的聲音在她識海內響起。


    “你打辟邪,他打必斜。”


    “不用怕。”


    “??”


    霜淩差點忘了,大男主不會還在如癡如狂地練她那本盜版劍法吧?


    她真的都有點不好意思。


    顧寫塵表情淡漠。


    一舉劍,後邊十招他都能猜出來。根本不需要他動手。


    顧莨咬牙,眼底陰沉,陰陽雙合鼎對她的加成果然很強,他一個旋身,乘鸞劍挽出紅光四溢的劍花,招式行雲流水,看起來當真是漂亮——


    他也果然是單獨避開降魔三式,隻用一二四五七。神奇的是,這些招式雖然都有偏差,但當他完整運行之時,四周的魔氣竟真的開始吸納入他的身體。


    用假劍譜都能練出這個效果,霜淩真的有點佩服,至少在邪魔歪道上大男主的確很有天賦。


    明青嫣眼神發亮,看著顧莨向聖女落劍,聖女隻能舉起那柄小劍抵擋——


    霜淩屏息,內心明淨——


    可是你真的打錯了啊!大哥!


    乘鸞劍如喙直刺,元嬰威壓不帶任何收斂。她水藍色的衣角在魘境之中輕掃而過,翻飛如冰蓮之花,即便麵紗覆臉,也有種清絕的美。


    兩人的劍招竟然極為相似,可是定睛一看。


    我打降魔三式。


    他打出的是翔魔三式。


    我打敬鬼五式。


    他打出的是驚閨五式。


    我打出祈神六式。


    他打的是祈神經六式啊——!


    霜淩的劍法明顯比他更加精準,在毫厘之間找到他劍法中的誤差,然後,“當啷——”兩劍再次精準對上。


    霜淩心口猛地一窒,氣血翻湧,掌心明顯被劍氣掃蕩。


    然而對麵也同樣受到影響,在正版辟邪劍譜的沖擊下,顧莨竟然退了半步!


    霜淩:“!”我這麽強!


    我的強來了——


    心魔在識海中震怒:“果然有問題!我說了讓你勿練此譜——”


    顧莨臉色陰惡,他的目的原本也不是為了在魘境中對劍。


    隻要顏若翔那邊一得手荒北之極的鑰匙,他立刻就會撤走,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指間符玉一閃,顧莨低頭一看,手中劍翻了個花。


    霜淩的小劍再次向他而去,辟邪劍大開大合,激發持劍人心中的戰鬥欲,本就是傲氣的劍法。


    顧莨粗略應對,隨後一個抽身,眯起眼睛:“今日我不殺你——”


    他話還沒說完,兩道身影忽然闖入其中,準確地說,是一人抱著另一人。


    顧莨身形一頓,顧沉商?


    不妙。


    霜淩手中飛起:看劍!看劍!看劍!


    顧沉商方才入魘境之後,便發現顧夜寧不見了,然而他到底是真的魔修聖階,四下魘魔泛濫,他悄無聲息地釋放了魔氣,很快找到昏迷的顧夜寧,不知她看到了怎樣的畏懼幻境,顧沉商喊她不醒,便扛著她來尋聖女。


    過來一看,聖女竟也在魘魔之氣之中運轉自如,而劍尊就在不遠處漠然看著。


    聖女…暴露了?


    魔功現世,合歡危矣。


    顧沉商沉吟一秒,彎腰小心把顧夜寧放好,讓她枕著地上君不忍半死不活昏迷的身體。


    然後,乘肅劍緩緩出竅,朝著劍尊而去。


    顧寫塵看了眼他,“?”


    顧沉商那木頭一樣的臉上寫著決絕之色。


    少宗主尚可解決,但劍尊決不能知曉合歡聖女之事。


    此處靈氣斷絕,最好在此了斷。


    即便那是顧少尊。


    顧寫塵神色似有一瞬的無語,“…”


    他白衣袖口微斂,擡手輕彈,一瞬劍光之後,隻見劍尊微微撤步,但穩穩格住了乘肅劍的劍尖。


    劍尊眼底清明,漆黑中透著冰藍弧光,帶著探究。


    所以…紫色蓮瓣,他果真也是。


    顧寫塵探究的目光從顧沉商掃到地上的顧夜寧,怎麽修的,真氣如何運轉,又如何化作靈力。


    天才在無聲無息間進行了一番學習。


    然後顧寫塵指著那邊,淡淡開口,“打他。”


    顧沉商神情一凝,剛好顧莨格開霜淩的劍,轉身就要撈起明青嫣撤退。顧沉商一頓,立刻瞬移到顧莨身後,和聖女的劍同時兩側劈了下去。


    顧莨被迫爆出了荒嵐之息,袖中折扇猛地如暗器般掏向霜淩後心。


    與此同時,顧寫塵動了。


    他單手提著重劍,即便沒有靈力運轉,然而開山破海一般撞飛了折扇,然後反手劈向顧莨的麵門。


    識海中的心魔破口大罵:“什麽正道仙門,三打一?!”


    “噗!”顧莨嘴角猛地吐出鮮血。


    “眷蒼哥哥——!”明青嫣淒厲地喊出了聲。


    顧莨咬牙,這世間的刀光劍影,對我最不公平。


    這便是大氣運之子該承受的嗎?


    三打一,加上一個顧寫塵,即便靈力斷絕,他也絕無勝算。


    在下一輪劍氣壓頂之前,他身上忽然暴出紅光,竟是一個流動著符篆的天階保命聖器。


    霜淩震驚,這金手指真是說來就來,不愧是男主??


    紅光直接像金鍾罩一般擋住了三劍,否則顧莨必是重傷,他在金光中抱走明青嫣,陰暗看向聖女,“你們等著——”


    顧寫塵也不執著於殺他,淡淡道,“等什麽?”


    “三月之內,她必成元嬰。”


    霜淩:??


    顧莨眼底陰暗,“我以命賭,她絕無可能在我之上。”


    九洲魔禍已起,聖洲那位已經醒來……聖女金印,你以為是誰打下的?


    霜淩:“!”你要這麽聊的話,那我必須得沖一沖。


    金光斂去之前,魘境中那三歲幼童的驚恐也隨之消逝,顧莨忽地冷笑一聲,問顧寫塵,“阿濯,你這樣強,為什麽還沒飛升?”


    如果不是意外中了情蠱,以他日進千裏的天賦,應當早就飛升成仙,哪還會在這裏與他打轉。


    他眼底終究是得意笑了,“是不想嗎?”


    顧寫塵靜靜看著他,“嗯。”


    還有點事,先不飛了。


    顧莨臉色猛地一變。


    顧寫塵從不說謊,他眼前忽然閃過那日,在他夢寐以求的陰陽雙合鼎前,顧寫塵甚至故意閉目不看。


    他說不想飛升,就是真的不想飛升。


    顧莨的道心忽地四下鑽風。


    霜淩甚至不忍看大男主碎裂的表情。


    ——你這麽說話,比殺了他還難受!


    大男主這一輩子想裝的逼,都被顧寫塵裝去了。


    啊啊啊!


    …


    顧莨帶著魔種離開魘境,魔氣驟然抽離許多,魘魔向地底四散而去。


    當靈氣重新湧入之時,顧寫塵冰息重劍上再度泛起藍光,而後飛劍騰起,直直劈了下去。


    化神之威震懾王城。


    魘魔被精準釘死在九洲至尊劍下,深陷恐懼夢魘的人們陸陸續續醒來。


    顧沉商重新扶起顧夜寧,顧夜寧醒過來,摸了摸他的臉。


    後者眼神凝重地看向劍尊和聖女。


    …那位,恐怕知道了。


    但殿簷之下,顧寫塵隻是淡淡地看著霜淩擦劍。


    甚至空中凝結冰水,給她澆劍。


    四周魘氣叢生,坤地又是陰儀古址,地脈與大禁皆動,眼下王城上下已經金鼓四起,九洲魔禍無可擋,劍尊重劍必會問世而出。


    到那時…


    坤地王君在城樓之上麵色凝重地看向坤侖群山,和更遠的仙洲大陸。


    這裏因坤侖山獵而來的各洲長輩與弟子,都被拉入了魘魔洩露之事。雖然影響不重,但巽風葉家少主和小王爺君不忍都在後頸處受到了擊傷,不知是誰下手。


    顏玥凝重地扶住王君,“荒北之極的鑰匙被偷走一半,霜淩小友說的沒錯。”


    她已在宮宴開始之前就寫了紙條給她,說在歲祿時聽見過少宗主和顏子軒的對話。顏玥命人收走了一半的鑰匙,能打開藏室的隻有顏家人,看來,有人早反心。


    王君神色凝重,命人將顏子軒從凍土裏挖出來。


    此次甚至有不少妖獸趁亂逃出了山陣,仙洲十年禁魔之後,禍亂終是從坤地這陰儀古址開啓,恐怕今年的仙盟盛會,必不簡單。


    不僅陰儀之外的各洲要重分上下,還有帝君挑選神後……在下一次仙魔之戰來臨前,坤地須得培養自己的盟友。


    無形之中,顧莨已經失去了他原本的第一個盟友。


    第一個可能向他俯首稱臣之洲。


    霜淩那邊洗好了自己的劍。


    她剛剛揣好,就收到一個宮人送來的古樸四方青玉盒。


    王次女顏玥附音在上:“坤地顏家的謝意——這是坤侖最高階凝息至寶,打開它,可以向亙古不滅的坤侖群山,問三個問題。”


    霜淩睜大眼睛,小心地捧住青玉盒。


    三個問題,她想問這汲春絲能不能……


    “好了嗎?”


    顧寫塵清冷的聲音響起。


    霜淩連忙把青玉盒收好,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這問題隻能偷偷摸摸地問。


    她仰起腦袋,看顧寫塵。


    經歷了春夢與畏懼之魘,天光之下的白衣劍尊,眼底情緒似乎沒變,又似乎有什麽變動。


    霜淩後背一緊,完了,出來了,要開始拉練了?


    顧寫塵視線不著痕跡掠過她側頸到耳垂的玉色。


    想要三月元嬰,方法很多。


    劍陣,煉器,秘境,洞察世界,術符研究,截殺魔物。…


    日日揮劍九萬次,夜夜身法九萬遍,苦修於天地,進境於人世。


    但劍尊的目光始終落在那一片溫熱的皮膚之上,最後心底莫名微動,為她選擇了一個簡單的。


    “你會飛嗎。”


    霜淩愣愣擡眼。


    這是接著顧莨的問題嗎,飛是飛升的飛?


    霜淩老實地說:“不會。”


    於是,在九萬次揮劍,九萬遍身法之間,劍尊選擇了帶她上九萬米高空。


    霜淩踩著她的北鼻劍空中走鋼絲。


    “啊啊啊啊——”喝風。


    雛鷹起飛,翺翔天際,顧寫塵曾以此破境出竅。


    他懸於半空,衣袂翻飛,鼓勵地問。


    “悟道了嗎?”


    霜淩迎風落淚:“悟……吾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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