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危沐浴


    11


    讓煉氣打出竅!


    你是不是有病!


    冥婚春帝陰森糜爛的氣息裹著風撲向身後,危機程度和上次顧寫塵的萬劍齊發根本不同。


    春帝作為一個死後都要找處子的老登,他一生最在意的那東西被劍尊一道切了——雖然霜淩也覺得這髒東西就不該留存世上,但現在這個七階魔修達到了最憤怒最危險的狀態!


    不是我沒收你作案工具的,你找他啊啊啊!


    距離越近,來自強盛體魔修的壓強越大。


    魔修的力量體係和正道修煉不同,可以說他們的方向隻有鍛體,修為越高身體越沒有破綻堅硬難攻,攻擊方式也越殘暴破壞,赤黑色的魔氣沖擊像炮彈一樣。


    總之,蠻力根本打不過!霜淩一邊狂奔一邊流淚,誰都不敢罵。


    顧寫塵這個掛比就在一旁淡定地抱臂觀戰,甚至還在間隙中認真地解釋。


    “不必害怕。”


    “當日我以元嬰破境出竅時,便是和一九階魔物對戰悟道。”


    霜淩心中崩潰,你那會才幾歲?誰打的?我要舉報他們虐童!!


    她知道顧寫塵是真的很客觀地在指導他的經驗,沒有任何顯擺或者炫耀的意味。


    但這種感覺就像二十多歲成為行業泰鬥的天才學長迴到高中給學弟學妹分享自己是如何在三歲考上清華大學的——


    有參考性嗎?啊!


    霜淩一個躍身,手中劍向後劃過一道清光四溢的半圓,劍招逼得那魔物稍滯。她剛好看清了那張雖然還是人但向下耷拉像融化的臉,心又輕輕地碎了——


    “我的劍髒了!”


    “再送你一把,無妨。”


    顧寫塵背著極高的冰棱重劍。


    反正這把北鼻劍也是從他劍上削下來的。


    霜淩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憑實力絕無可能戰勝出竅水平的魔修,他隨便吐口魔息就能把她擊暈,以弱戰強,必須智鬥。


    她在心裏反複琢磨自己現在掌握的東西,握緊劍柄,感受著體內經脈真氣四沖運轉的規律。


    陰陣中的風一息掠過她發絲,少女抿緊唇挺直背,在逆境之中,竟真有了劍修的樣子。


    顧寫塵的視線落在她普通平淡的五官上。


    竟有種別樣的,好看。


    霜淩握緊手中的劍,決命草的清風已經開始在體內激蕩,她能做的就是把辟邪劍法發揮到極致。


    洶湧腥臭的魔氣化作一把三米大刀,霜淩屏息,並不去接刃,靠著身形靈活轉到他側麵,細窄的冰劍迅速地往他腰子上戳了三劍。


    “吼!——”


    春帝更加憤怒了,轉身就要用披著龍袍的臃腫身體壓死她,可當靠近她時,他渾濁通紅的雙眼忽然變得癡迷又垂涎,青黑發紫的腫臉硬生生擠出了淫.靡的表情,淌著口水,伸出雙臂,要過來抱她。


    好香……好香……


    從沒聞過這麽香的……後宮佳麗三千,沒有比她更香的……


    霜淩驚地後退,好好的打架整這死出?


    以為隻是單純的打不過沒想到他還能惡心我!


    春帝卻繼續向她癡迷地靠近。


    這是誰,好熟悉,是誰……


    就在那套著玉扳指的烏黑手指快要碰到霜淩時,一道寒月劍氣悄無聲息地削掉了他三根手指。


    劍尊眼神淡漠,無聲無息的化神威壓彌漫。


    春帝那常年沉溺於情.欲、渾濁齷齪的腦袋被凍得打了個哆嗦,忽然清醒了過來。


    “聖……聖……”


    他的喉嚨裏嘶嘶難聞地發出聲響,邪氣垂涎地笑。


    顧寫塵眉梢輕揚。


    霜淩:“!”


    糟糕,她們合歡宗臥底身份好不容易掩藏好,結果遇見老鄉了!


    她猛地把劍端平,欻欻在他嘴上打了個叉,心虛地說:“生什麽生,你還想生!我呸!”


    她腦海中飛速運轉,今天這得速戰速決。


    原著裏男主運用辟邪劍譜,空降魔三式而動,則魔氣與靈氣同時湧入體內,構建了他仙魔同修的方法理論。


    這說明一件事,七式的變化和選擇可以生出無數種可能。


    無疾,鎮兇,降魔,戒藏,敬鬼,祈神,問荒,…仔細揣摩,七式本就是陰陽交替。


    這世間無外乎如此,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四象間流轉。


    霜淩對著魔修,認真地起式。


    顧寫塵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緩慢壓住。


    二,三,五,清魔。


    一,四,六,七,聚靈。


    每一招每一式都在心中非常清晰,當她按照自己的順序化用出來時,以已身為軸心,開始有了微渺的劍意。


    霜淩又再次感覺到自己置身於汪洋,浪花卷在裙邊,而後驚濤拍岸,遠處海嘯鋪天,而她獨行江波上。


    湯湯錦水,泛泛行舟。


    少女清盈的身影在魔修四周飛繞,她知道她的力量隻夠滯停七階魔功一剎,而當那冥婚春帝邪笑著倒向她,而霜淩就在那一瞬之間,運劍走完了四式!


    她知道她的身法還沒有那麽快,而手中的小劍則更輕靈。


    那一刻,被七重靈淨塔吞噬淨化而出的所有靈氣全被聚攏懸空,從那陵墓之頂,猛地刺穿而下!魔氣嘯叫而被靈流沖散,淫.靡的一切被清風擊潰。陰陣,破。


    一瞬的華光,映亮了少女的側臉。


    白衣劍尊眼中浮現淡淡的欣賞。


    “胎仙變化,丹圓九轉。”


    “萬法千門,終歸一道,惟一無妄。”


    “如日東升,如水朝宗。”


    以戰破境,戰心便是“一”。漫漫仙途,從看向自己開始,然後,為自己而戰。


    霜淩渾身仍有清光流傳,隨後從額角指尖發絲生出許多水,很快竟渾身濕透,唯有身後肩胛骨上三分處灼熱發燙。


    抱木生毫末,層臺起累土,這便是——


    “恭喜你。”


    “築基了。”


    …


    瀚海幻陣即將關閉,陰陣終於散開。


    外邊的人聲隱隱傳來,霜淩首先發現築基之後,自己的耳力強了許多。


    “怎麽還沒出來,不會有事吧?”


    瀚海陣出了便不能再進,合歡宗的人在外邊焦急等她。


    “嗬,有些人也真是努力,大出了風頭還不算,還敢獨自賴在幻陣裏不走?”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麽實力。”


    “怕是想在宗門大比之前抓緊露個臉吧!”


    霜淩一個外來人,揭開了顧莨的醜事,對歲祿其他人而言可不是什麽英雄事跡,反而有些人會覺得她一個外門弟子為博出頭,傷害了少宗主和劍宗的臉麵——也是很讓人無語了!


    霜淩撈了把自己打濕的黑發,問旁邊的劍尊,“為什麽會這樣?”她隻聽說過築基之後排出體內雜積穢物,怎麽她流了這麽多水?


    顧寫塵看了眼頭頂漸漸打開的天光,然後垂眸,看她被濕透勾勒出的身形。


    “體質原因。”他說。


    霜淩呆了一秒,陰日陰時陰刻出生的合歡聖女,陰到極點,可不是生水嗎。


    她怕再多問就被顧寫塵發現出什麽,摸摸後腦勺,假裝開朗地往外走,胳膊忽地被一雙手拉住。


    “你就這麽出去?”顧寫塵尾睫平直深黑,垂眸還在看。


    霜淩眨了眨眼,低下頭一看——歲祿弟子服不算很薄,是統一的青色外衫和白色裏衣,但她胸前不知什麽時候讓蔻搖給繡了朵搖曳生姿的蓮,起伏如生,透衫而出。


    “!”


    顧寫塵平靜地看著她,半晌,看見她從側頸紅到耳尖,和臉上的色差更加明顯,仿佛戴著什麽。他並不做聲,指尖一簇成訣,她衣服便幹了。


    “謝,謝謝。”


    霜淩想了想,認真感謝,“還有謝謝你給我吃決命草。”


    顧寫塵淡淡收手,“你也能找到。”


    霜淩撓了撓頭,老實地說,“我不知道在哪。”


    顧寫塵十分平靜地看著她,“瀚海幻陣不定,但陣中寶物一定在每局的點睛之處。”


    霜淩眨巴著一雙大眼睛,點睛之處?她在這快要消失於無的幻境中四下看了一遍,帝陵,棺槨,哪裏是點睛之處?


    顧寫塵擡起修長指尖,指了指頭頂。


    霜淩:“??”


    ——墳頭??


    那她吃的是墳頭草??


    所以吃著才是涼涼的!


    霜淩痛苦地抱頭:嘔。


    不會再信任了,對這個世界再也不會信任了!


    劍尊眼底帶著一絲輕描淡寫轉瞬即逝的笑,在陣法消散之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


    “呸、呸呸!”


    霜淩捂著嘴出現在慶雲峰的密林裏。


    “聖——師妹!你可算出來了!”蔻搖連忙給她順著後背。


    一看外邊還真不少人,甚至遠處的高臺上還有一道嚴肅的身影和另一個抱著他的女長老。


    顧沉商遠遠地看見霜淩走出來,凝重的表情這才微微一鬆,繃著一張沒有三十歲卻像八十歲的俊臉,嚴肅地向這邊點了點頭,轉頭離開。


    霜淩眨了眨眼。


    蔻搖和溫朝他們的注意力都在聖女身上,“怎麽去了這麽久?”


    顧璃和幾個顧氏子弟也都看著霜淩這邊,說實話,在此之前他們都沒注意過這個女修。


    和明青嫣同一批進來的弟子中,她的資質不出衆,容貌不出衆,除了身邊那些二五眼總是莫名其妙地圍在她身邊,霜淩實在沒什麽特別的,更不可能得到什麽劍尊親傳。


    顧璃心情複雜,但對著霜淩還是有種莫名的敵意。


    “你幹什麽去了,在幻陣裏呆著不出來?”


    霜淩好不容易從吃了墳頭草的悲痛中迴神,被一問,頓時想起了另一件事。


    “哦,”霜淩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愁眉苦臉,“我丟了個很重要的東西。”


    “剛才我留下來就是為了找它,可是我怎麽都找不到。”


    太重要了!那個東西!


    顧璃等人不屑地撇嘴,“走了走了。”


    還真擔心她能有什麽實力呢?怎麽可能。


    遠處角落裏。


    有人聽完,陰沉沉收迴目光,轉瞬迴到了乘鸞殿。


    殿內燭燈下,袖口一展。


    一本破破爛爛的劍譜攤開在掌心,給識海中的心魔檢視。


    “是不是?”


    “似乎的確是……《辟邪劍譜》的七式確是如此,招數都無錯。”


    顧莨眼底終於浮現一絲狂喜。


    那小女修會意外掉落劍譜,實在有些刻意。


    但顧莨得到的機緣太多,就連心魔都告訴他,他是此間大氣運者——所以,這怎麽不是上天的安排呢?


    有了劍譜,他今日所失顏麵,所廢之功,就不算全無益處。


    宗門大比在即,還來得及。


    識海中那道古老滄桑的聲音卻有一絲遲疑。


    “但,我不建議你練這個。”


    “我扶乩探斷,你練此書,將會困難重重。”


    顧莨眼底陰沉,“…我必須要練。”


    他冥冥中有預感,《辟邪劍譜》就是他的命定劍法,重建仙魔同修的基石,一定需要。


    顧莨捧起細讀,沉醉其中,一看就是一整天。


    直到晚上,他終於狠狠摔了劍譜。


    為什麽,為什麽他無法參透?


    每一招每一式,都讓他難以看懂。


    殿內燭燈之下,顧莨捏著手中頁,眼底鬱色越來越沉。


    如果是顧寫塵……如果他是顧寫塵……他是不是,不出三天就能全部學會?


    憑什麽?


    他的出身甚至不如我,隻是一個野種。


    “你需要魔氣。”


    心魔感知到他心底從未宣之於口的嫉恨,幽幽壯大。


    恨,惡,奸,欲,這便是魔的土壤。


    仙魔同修,這是一條絕無僅有的飛升之路。


    “但陰陣中的魔氣已經全廢了。”


    心魔火焰升騰,聲音帶著幽暗的引導。


    “沒有魔氣,便製造魔氣。”


    …


    霜淩此刻正十分滿意地往浴桶裏倒水。


    此刻大男主應該已經在研讀她的《必斜劍譜》,原著裏他拿正確的《辟邪劍譜》都研究了三年,這次不知道需要多久。


    想到這,霜淩吃了墳頭草還築了一身濕的難受蕩然無存!


    隻要再洗個澡她就能滿血複活。


    其實某種意義上講,男主和女主最強烈的共鳴都在於出身,一個是囿於出身微賤而永遠自卑,一個是困於出身高貴卻永遠比不過別人的焦慮。


    隻不過原著之中,男主非常心機。


    當時顧寫塵因為情蠱雙爆而修為盡毀,這是在化神出關之後發生的。然而天下人隻知他破境化神中期,卻都並未收到後邊的消息。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因為顧寫塵一人幾乎占據整個艮山顧氏戰力的七成,若是他隕落而後繼無人,那來年仙洲總選或許艮山將無法列席上四洲。


    而這個時候,男主崛起了。


    歲祿作為第一劍宗,舉辦的宗門大比自然盛況空前,不光是七峰十二宮的同輩築基弟子會比試,還能看到真正的神仙打架,金丹以上乃至化神的對決。


    因為得知顧寫塵出關進階化神中期,幾洲陸陸續續來了數位高手(仇人)——想想顧寫塵那滿峰的斷劍就知道了,此人仇家遍地走。


    劍修人均戰鬥狂,許多人沖著劍尊慕名而來,到了歲祿劍宗才知道,顧寫塵竟然隕落了?!


    就在失望之際,男主顧莨橫空出世,狂挑各洲高手,世人這才發現這個被劍尊高山之影所掩蓋的天才!


    於是顧眷蒼之名,第一次蓋在了顧寫塵之上。


    這就是大男主的爽點。


    但現在,霜淩真還挺好奇,現在男主怎麽打顧寫塵?


    一個日天日地還能逼她戰鬥的戰鬥逼。


    嗬嗬。


    霜淩把浴桶的水都倒好了,正想脫衣服,忽然想起什麽。


    ——沐浴啊!


    這麽高危的動作,她必須小心!


    合歡聖體會隨機引發性事件,她已經深有體會。


    霜淩趕緊起來,本來先找了幾張符篆貼上,又覺得不夠,叮鈴哐啷一通扒拉,找到了錘子和釘子,敲敲打打把弟子舍的門和窗戶全都封上。


    又搬了三塊大屏風圍在浴桶四周,就算有人破門而入,都看不見一點。


    霜淩拍拍手,舒了口氣,總算開始脫衣服。


    玉瓷肌膚從青衣中剝出,每一寸都纖穠合度。


    霜淩擡手拆掉束發帶,青絲滑落。最後指尖落在靈覆麵上,洗澡,要不要摘?


    她猶豫著跨進了浴桶,被溫水包裹著,四肢舒暢地嘆了口氣。


    水麵上映出了尖尖如荷的下頜,纏著黑膩的發絲,霜淩在水中看著自己的臉。


    要不摘一下?


    她其實都沒真正照過鏡子。


    門窗封死,屏風包圍,還是很安全的。


    於是霜淩小心翼翼地輕觸靈臺,對著水麵輕輕摘下一半,然後——


    “砰!”


    “顧寫塵,今日我必要還你一劍!”


    流光劃過窗外,有高手已經殺上門來!


    兩相強烈的威壓在整座不在峰上嗡鳴,隨後兩道青光“鋥!”地閃過,來人被劍尊浩蕩的劍氣一劍橫出——


    霜淩頭頂一黑。


    她的房頂,掀了。


    掀了。


    月白壓金的衣擺落下。


    一道淡漠的目光從空中垂落,看向水中人。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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