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功在一旁也是微笑起來。


    他深知明年的財政赤字多半怕是會出現,雖然明年的收入因為加了銀行業吃錢息而大有增加,加上對海外貿易的持續增長,盈利十分可觀。


    但投入也是十分嚇人,現在造船的技術日趨成熟,儲備的大木也極多,這幾年開始下餃子一般的多造戰船,遼陽象福星號這樣的五百噸位的大船現在才三艘,商船數量倒是夠了,百噸以上的商戰船已經有二百艘以上,純粹的戰船因為棄用福船式樣,逐漸淘汰,加起來一共才二十一艘,大噸位的極少。而未來十年要造的是五百噸位到千噸以上的大型戰艦,在歐洲,英國人在幾十年後造出了近兩千噸擁有火炮過百門的大型戰列艦,在現在也是開始千噸以上的戰船了,在海戰的經驗上不如人,造船上隻能迎頭急趕。未來十年內遼陽鎮打算造商船五百艘,都是百噸位以上,戰艦最少一五十艘,都是三百噸位以上,商船造價平均十萬一艘,戰艦造價平均二十萬以上,光是造艦的銀子說起來怕是連萬曆都得被驚的翻幾個跟頭,可憐皇帝不要臉皮的從外庫拿銀子,這些年加起來也沒拿足兩千萬,遼陽在未來十年造艦的預算銀是近億兩白銀!


    除了造艦就是擴軍,遼陽現在有十個步兵營,兩個近衛營兩個重騎兵營,還有一個龍騎兵營,若幹獵騎兵和驃騎兵獨立千總部,軍情司的特科騎兵總隊等等,加起來是十四萬七千人,從絕對數字上來說並不嚇人,薊鎮和大同鎮額兵都是十萬人以上,隻是這些軍鎮缺額極多,實際額兵肯定在十萬以上,最多十萬左右,遼鎮連年失血,雖然還有三萬精銳騎兵的底子,總體實力已經大大不如以前,相比遼陽來說,已經落後極多。


    但這個數字,與惟功預想的還遠遠不夠。


    未來五年內,除了壬辰倭亂要對付日本人的十軍團十五萬征朝軍隊之外,還得預防二十到三十萬人的北虜,縱然其束甲騎兵最多也就幾萬人,但不留下十萬人以上的軍隊,無法保障新得領地的安全和繼續開拓新地盤,同時還要在倭亂之後騰出手來,徹底平推掉察哈爾蒙古和科爾沁各部,將勢力範圍推進到與土默特相鄰地方,五年之內要做這麽多的事,軍隊人數保持在現有的數字就太吃緊了,就算倭亂朝廷會調別鎮兵馬,遼陽未必有出擊的機會,但惟功向來是先把自己的事做好了再說。


    五年之內,擴軍到三十萬人!


    每一個營,置裝費就得十五萬左右,戰馬,月餉,月糧鹽菜等開銷是固定的好幾萬兩,增加十幾個營,就意味著幾百萬的先期投入和每年超過百萬的日常開銷和訓練費用。


    財政司做過詳細的報表,這幾年,光是增兵之後的軍費支出和造船支出就超過一千五百萬兩,還不說浩大的移民工程和新建屯堡土地加上拓邊的建築開銷,財政司早就警告過,想盈餘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不出現大的財政赤字就是謝天謝地了。


    在這種財政壓力下,惟功都有點想學習伊麗莎白二世的做法,給遼陽的商船廣泛的下發私掠證,由得這些裝了幾門火炮的商船也去外海大加劫掠,每年最少也能弄幾百萬的金銀迴來……不過考慮再三,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遼陽的戰艦當然也打劫,而且也有詳細的分成細則,福星號就是個中好手之一。但這種事隻能是叫軍艦去做,如果普遍的做這樣的事,惟功很擔心自己又養成了一個超級海盜集團出來,會把現有的民間樸實風氣搞壞,為了這點銀子實在是不值得。


    現在隻能硬挺著,真出現赤字也隻能拆東牆補西牆熬過去,好在遼陽的各項生意都在不停的擴大,雖然開支巨大,不過征兵和移民朝過幾年就會減少,財政壓力也會慢慢的消解掉。


    惟功沒有想過,自己已經是年收入三千萬的超級豪富,比起大明本色加折色的財政收入隻差千萬兩不到,況且大明有兩千多萬石的本色收入,通過幾百個屯堡漸漸成型,以遼陽一鎮趕上來也不過就是時間問題而已。


    以一鎮之力做到如此地步,也真是值得驕傲。


    ……


    ……


    萬曆最近心緒一直不佳,除了國事煩憂之外,家事也是頗為叫他不順心,外朝的兵事還沒有解決,已經足叫他煩心,內廷之中,此時皇後一臉怨恨,罕見的和他撕破臉皮的爭吵起來,看著對麵一臉寒霜的皇後,似乎隱隱還能見到李太後的身影出沒,萬曆的腦仁感覺越發疼痛起來。


    和王皇後的關係漸漸沒有以前那種水乳交融的默契感,彼此間越來越生份,早年那種夫妻共患難的感覺也快消失了,剩下的隻有皇後那種怨恨憂慮的眼神……萬曆知道皇後為的什麽。自己這個皇後幼而聰慧,頗明大義,光是純粹吃醋是不會有如此的表現,後宮的妃嬪有名份的已經有十餘人,但萬曆真正喜歡的並沒有幾個,能和他生下皇子和皇女的就不過隻王皇後和王恭妃,鄭皇貴妃,李德嬪,李順妃這幾個女人,除了王恭妃是在母後宮中偶然興發臨幸之外,其餘幾個都是秀外慧中的優秀女子,大明皇室選後選妃,後家必定寒微,尋常官吏家族甚至是商人家族都可以,為的是防微杜漸,防止後族外戚勢力坐大影響帝室,這個政策確實也有效,有明二百多年,也有幾個頗有權勢的皇太後,當今李太後就是,但有影響力的後族卻是從未出現過,萬曆知道王皇後不是為了自己寵信其餘的妃子,歸根結底,還是皇三子影響和威脅到了皇長子的地位。


    鄭貴妃做事越發明顯,事事都想和皇後別苗頭,各宮分配的物件都有一定之規,皇後一定要超過其餘妃嬪一等,但鄭貴妃自從加皇貴妃之後按製隻比皇後低一等,是以有機會就會與皇後比肩,以夥食費來說,她借口皇帝經常宿於自己宮中,每月領的膳食銀子已經和皇後齊平,有的有份甚至超出。


    這等事在外朝看是小事,在宮中卻是一種十分明顯的試探和挑釁。


    再有就是那些西洋物件,多半是自遼陽流傳到京師被采買入宮,穿衣鏡要和皇後一樣大,座鍾亦是,皇後宮中有什麽,鄭妃便是自己也一定要有,而且絕不能等而下之。


    每日皇後會召集後宮嬪妃朝會,對宮中諸事進行安排,鄭妃每每故意遲到,對皇後的安排也經常質疑或是否決,甚至故意不執行。


    王皇後為了宮中和睦並不欲將事鬧大,對這些事都隱忍了。


    時間一久,鄭妃試出來皇後並不是那種剛毅果決的個性,自己以前一直被傳說所困,還以為當年廢立風波時皇後果真十分果決英敏,所以試探還留有底線,自萬曆十八年開始,她的試探便從自己轉移到皇三子朱常洵身上來。


    每每萬曆外出,鄭妃跟隨,便會傳皇三子出來相陪,皇三子年紀不大,其實算不太聰敏,但鄭妃故意在晚間將第二日的話題預備好,然後朱常洵迴答時便流利暢通,鄭妃再故意喻揚,四周隨侍的太監當然也湊趣誇獎,時間久了,萬曆果然覺得皇長子朱常洛確實較為木訥,在自己麵前呐呐不敢言,不象常洵,侃侃而言,看起來就敏慧非常。


    萬曆有了這種感覺,自是對常洵又多加幾分寵受,鄭妃還有兩子兩女,上頭有皇次子已經夭折,還有一個皇四子朱常冶,年紀還小,身子亦不大好,恐怕未必長大成人,還有兩個女兒雲和公主朱軒姝,今年剛好七歲,身子骨也很弱,還有皇七女壽寧公主朱軒瑋,年紀幼小,粉白粉嫩,甚是可愛的年紀,每當萬曆至鄭妃宮中,兩子兩女環繞左右,看看雲和自是心生疼憐,再看壽寧,粉白可愛,心中自是愉悅,不知不覺間,也願多踏足此處。


    他的頭疼便是前幾日,王皇後知外朝奏請長哥兒可以出閣讀書,畢竟萬曆是五歲讀書,皇長子已經快滿八歲,至今沒有出閣講學,實在不成體統,而且皇長子已經年長,沒有夭折之憂,國家儲位不可久慮,可以考慮立任嗣君,也就是冊立皇太子了。


    這封奏疏是言官黃大成所上,一疏所上,士林嘉許,宮中因為關係皇太子一事,自然也是將這奏疏弄到宮中來,仔細研究了一番。


    對皇後那邊,這自然是利好消息,皇太子一冊立,以明朝二百多年來的規矩,太祖和成祖爺倆手裏都沒有廢立的事,底下的皇帝自然更加別想,隻要一冊立,皇長子地位一定,皇後就感覺自己的地位徹底穩定下來,日後自是可以安心。


    對鄭貴妃那邊,卻也感受到了無比的威脅和危險。


    這些年來,鄭妃所為多有過份之處,萬曆在當然不會有什麽,若是有一天長哥兒繼位,皇後成了皇太後,未必不會有大量的宮人出來溜須奉迎,自己那時候就尷尬了,還真不如隨萬曆於地下來的爽快一些。


    為自己和兒子計,鄭妃自然也是出手了。


    她在外朝沒有根基,也不大可能拉攏到言官,惟有在萬曆至後宮時,親自請求,請將皇三子常洵也出閣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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