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功眼底深處掠過一點失望之色,不過表麵上看來還是很高興的笑道:“郭黑子你不光是猛,還是頗有大將之風的麽,看法很好,也很全麵。不過哪,這一次消化這些土地可不要十年,五年時間也就足夠了。十年之後,咱們肯定再打更大的地盤了。”


    以現在的遼陽的實力可遠遠不是當年可比的,當年可謂是從無到有,不僅要應對遼鎮的壓力,還得整肅內部,同時開始對外的經濟擴張,步步都是走的很困難,甚至艱險。


    現在的遼陽卻是兵強馬壯,特別是經濟實力其實還在大明朝廷之上,以一鎮的力量壓過一國,加上行政效率奇高,光是就移民這一塊來說,現在的成績已經是十分之好,而建築司到處都在修路,興築屯堡和軍堡,將原本荒蕪的黑色大地興修成扇麵形般的形狀,一條條道路就象扇骨,大塊的土地形成了扇麵,人們居住於其中,軍人守邊,農民屯墾,商人來往奔波,在長春等處,已經是一派興盛景像了。


    這樣的情形,在十年前是不敢相信也不敢想象的,現在看來,最多五年,遼陽的新移民充實長春四平福餘等地,屯堡和軍堡好幾百個,加上幾十條主幹和支幹道,這扇麵就算是國手大師的一副佳作,徹底成功,到時候邊牆內外最少五百萬的漢人加上一二百萬歸附的女真和雜夷,這般的人口數字,加上這般大的地盤,儼然就成為一個真正的王朝了。


    而這一切,最多也就五年時間而已,甚至如果財力持續充裕,內部安定高效,或許五年都不需要。


    畢竟屯堡從進入到有出產,兩三年時間也就足夠了,而現在的移民速度飛速增長,可能兩三年後,就會達到百萬以上甚至更多。


    郭宇對此所知不多,是以說錯了時間,不過聽到惟功的話之後他便是很高興的笑道:“既然大人這麽說,想必是一定成的,到時候我遼陽可就不止現下的兵馬了,徹底滅平北虜,簡直是小事一樁。”


    “嗯,這是自然……既然你覺得最近沒有仗可打,那麽迴武學院進修一下怎麽樣?”


    郭宇瞠目道:“不對啊大人,怎麽沒仗可打呢?”


    “怎麽說?”


    “往西和往西南,西北都不成,可我們還可以繼續往東南走啊,南下過河,打下吉林烏拉!”


    “還有呢?”


    “還有就是女真不老實,聽說和南邊的屯堡時有摩擦,俺想,北虜暫時滅不掉,收拾你東虜還不是小菜一碟?不需多派兵馬,就俺們獵騎兵千總部調兩個,再配一兩個驃騎兵千總部,什麽海西四部,咱輕易就收拾了!”


    海西四部不大老實,在上次北征時就曾經有過一些不軌之事,遼陽鎮的高層都是知道,隻是礙於大局不便怎樣,這一年來因為遼陽在邊牆外大肆擴張,雖然收複的全部是野人女真和北虜的地盤,但對海西四部來說,就是眼睜睜的看著肥肉被別人搶走,雖然沒有明軍出塞北伐這些地也不是他們的,但對四部的首領來說,所見所思當然不會是這樣,在他們看來,大明向來對邊牆外的土地沒有要求,這些地盤要越過邊牆一帶的長白山脈,地形險峻翻越困難,道路也不易興修,是天生賜給四部的財富,明軍在打敗北虜之後,很應該把地盤分給向來恭順大明的他們,而他們寸土未得,心中自然就充滿怨恨之情了。


    四部之中,猶以哈達和烏拉兩部的心思最為熱切,葉赫部因為兩個大貝勒被殺而困於內鬥,又因為和建州衛的世仇,與努兒哈赤多次起摩擦,心思用不到這樣的事上頭,這些部落頭人的心思又被下頭的部民所知,這一年來多次的摩擦不斷,就是惟功前一陣還在南十七堡遇到過一次,如果不是山娃子處置的果斷堅決,會不會釀成大禍,誰能知道?


    從那時起,盡管女真退兵,並且漢民這邊確實良莠不齊導致女真暴起,但惟功還是下定了決心,在不能奈何北虜的這幾年裏,要適當的敲打一下女真人了。


    惟功的眼神深處,露出一抹歡喜的神采。


    他看著郭宇,重重在對方肩膀上一錘,笑道:“你這廝,沒有叫我失望,還真是一員猛將,虎將!”


    “大人,給俺軍令吧!”


    郭宇將胸膛挺的筆直,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參隨人員和護兵們,也是與有榮焉,一個個都是挺直胸脯和腰杆,一副不可一世的驕傲模樣。


    “嗯,吉林就不要你操心了,那是熟透了的果子,一碰就下來。”看著郭宇,惟功沉思著道:“你從長春一路沿江南下,經奚官,納丹府城,到費爾忽站,到弗出站,到南京,然後是隨州縣,禿魯,最後抵達散三站。”


    惟功說的南京當然不是大明的陪都,而是金末時建立的東夏國的南京,隻是一個方圓不到三裏的小土城而已。


    這個線路,一說出來郭宇就明白了,當下便道:“大人說的這是建州左衛的朝貢故道,是開原東陸路至朝鮮後門?”


    “嗯,對的。”惟功點頭道:“從坊州出發是開原舊城,這是當年大明立國之初時女真人的貢道,現在這些地方,有一半在建州左衛各部之下,一半在海西四部和野人女真各部之下,你以打通往朝鮮貢道名義前往,若遇刁難阻擋,一律以所屬兵馬將其蕩平!”


    “是,大人!”


    郭宇十分高興,立刻大聲答應下來。


    隻是應了之後,還是有點兒不大明白,這建州左衛的朝貢故道其實早就無用,現在是屬於女真鴨綠江部的地盤,和長白山部的朱舍裏部和納殷部相連,東南邊是棟鄂部,而西邊除了極少地方屬於海西四部的輝發部的地盤,九成的土地原本是屬於哲陳部和完顏部等各部,現在據遼陽軍情所通傳的那樣,努兒哈赤起兵之後得到遼鎮的強力支持,在與哲陳部苦戰多年之後終於攻下其城寨,滅其部,後來蘇完部,雅爾古部歸附努兒哈赤,隻有棟鄂部還保持相對獨立,萬曆十五年後努兒哈赤開始攻打完顏部,十六年將完顏部征服,把貴族斬殺幹盡,將此真正的女真部落收服在自己麾下。


    至此,原本的開原東陸路至朝鮮後門已經大半落在努兒哈赤手中,此人的實力當然也是極具膨脹,在起兵之初的記錄上,經常是努兒哈赤和舒兒哈齊,穆兒哈齊披堅執銳親自上陣,率領的人數也是從“綿甲兵五十,鐵甲兵三十”到擁眾萬丁,可出兵數千人,這是一個質的飛躍了。


    數年之後的壬辰倭亂的第一階段,由於是李如鬆出兵為主帥,努兒哈赤為了表現忠枕之心上書朝廷,表示願意率部出兵,並且是揚言“三萬眾”。當然,把當時的他賣了也湊不出三萬兵馬來,一直得到萬曆四十年以後,徹底平服葉赫部之後,八旗成型,那時候女真才有六萬以上丁,平時可用的戰兵也就兩萬多人,估計萬曆二十年時的“三萬”,是努兒哈赤把老弱婦孺全部給算上了的結果了。


    努兒哈赤現在正處於一個發展的關鍵期,統一了完顏部之後建州各部除了棟鄂已經全部伏首,其實對這個青年的女真英雄,特別是建州衛出身的英雄,棟鄂部也是首鼠兩端,態度起伏不定了,何和禮的祖父王杲堂早就去世,現在換了一個當家人,對明朝的恭順和向心早就不如以前,隻是遼陽在寬甸一線經營日久,很多重要的戰略點有駐兵,平時是軍情司和參謀人員往來不絕,而且這些聯絡點都是建成軍堡形式,就象是撫順關等邊牆處綿延不絕的軍台堡壘一樣,堅固難攻,加上寬甸六堡和駐軍在後,棟鄂部想易幟投順努兒哈赤也得考慮一上,沒有這個萬人部落的投靠,努兒哈赤的人丁數量一時半會就上不去,但此人性格堅毅,已經開始攻打長白山諸部,再叫他收服了,再拿下東海各部,往老林中搜索那些索倫和鄂倫春獵戶充實八旗,曆史的走向又大致和以前相同,接下來就是努兒哈赤和海西四部攻伐戰,然後收服科爾沁蒙古,最終再走向征伐大明的道路。


    對努兒哈赤的存在,老實說惟功並沒有太在意,如果真的害怕這個敵人,現在的遼陽鎮一出兵,對手鐵定在三個月內徹底灰灰,雖然沒有借口,但打贏了就是最好的借口,朝廷其實對女真是很忌憚的,從明朝二百多年的遼東都司的記錄來看,和女真各部的戰事是幾乎沒有停止過,時有發生,隻要惟功能將建州部徹底打服掃平,朝廷隻會視為功勞,不會視為邊將擅起邊釁。


    但惟功並沒有此打算,努兒哈赤在未來可能會反叛,就在他反叛時徹底征服他,對這個人,現在養著比宰了他好。


    不過養著也不能放著不管不顧,最少在現階段,隨著移民到來屯堡增多,也確實是到了敲打一下女真人的時候了。


    既然如此,給努兒哈赤搗一搗亂,自然是最好的選擇了。


    郭宇不明白這樣的戰略層麵的考量,當下放下心中不解,又行了個軍禮,便是興高采烈的離開去準備了,惟功決定給他再配兩個千總部的輕騎兵,五千多明軍騎兵浩浩蕩蕩一路掃到圖門江,想想也真是帶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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