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惟功一起掩射的還有額亦都,比起惟功隻慢十步距離不到,亦是一起射了箭過去。


    見兩人遠遠射箭,陣前陣後都是一陣歎息。


    這兩薊鎮商人看來隻是蠻勇,隔這麽遠,箭矢飄不到近前就落地了,更不要說軟弱無力,射中人亦不會造成重傷。


    女真人中也發出譏笑聲,他們已經下馬,二十來人排成橫陣大步迎前,步弓豎起,箭矢也抓在手中,隻等再近一些,就用步弓把這些明國人全射下馬來。


    北虜擅騎戰,東虜擅步戰,雖然對麵明軍全部騎馬,這些女真人也並不懼怕,他們用的是長刀,狼牙棒,鐵叉,長鐵槍等重長兵器,以步戰騎也並不懼怕,而遠遠步射,更能早早打亂敵陣,這是女真各部長久廝殺得出來的戰場經驗。


    除非對麵是重盔鐵甲的重騎兵,陣而衝前,否則的話,他們是絲毫不懼的。


    女真各部也流傳著明軍遼陽鎮騎兵的威力的傳說,當年棟鄂部一戰,不少女真城寨出兵,被明軍騎兵在山澗一陣衝殺的極慘,但那是多年前的故事,眼前又不是明軍正規軍,這些女真人的膽子自然也大起來。


    但惟功和額亦都二人的箭矢很快臨空而至,兩人都瞄的很準,對準的就是兩個衝在最前頭的光頭壯漢,惟功的箭矢嗡然一聲,正落在一個漢子的脖間,切斷了大動脈,鮮血狂湧,那漢子隻嘀咕了兩聲,不過兩分鍾時間就躺倒了,在地上流了一地的黑血之後,人立刻便死了。


    額亦都的一箭射中了目標的腹間,直插而入,大半截插入腹中,那裏卻是最疼痛的地方,被射中的人握著箭杆,想拔又不敢,疼的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當下發出駭人的叫喊聲,一直不停,待後來打掃戰場時猶自在呻吟唿喊,他的同伴無奈之下隻是一刀斬下他的頭顱,這才幫他解決了痛苦。


    兩箭射中兩人,戰場兩邊都呆住了,但惟功和額亦都並沒有停止,後發兩箭幾乎眨間立至。


    這兩箭仍然射中了兩人,俱中要害,力道俱是比前兩箭還要大,又是兩人慘嚎起來。


    接著再過十步,又是兩箭射中。


    再過十步,又是兩箭。


    不到六十步距離,惟功和額亦都用連珠射法,箭箭俱是射中目標,而且力道極大,透體而入,多中要害,十餘箭之後,對麵的人已經倒了一多半。


    這些女真人也是悍勇,看看距離夠了,當下便是步射還擊。


    但這一點微弱的抵抗,立被粉碎!


    惟功這邊幾乎是不停頓的連珠射,弓弦不停的崩崩響起,每一聲響起,對麵便是應聲倒下兩人,雖有幾枝箭矢稀稀拉拉的射過來,稍做躲避,便根本無法威脅兩人。


    又射兩輪過後,對麵女真人的一點信心和蠻勁都被粉碎,剩下的七八人發一聲喊,丟了弓箭,四散而逃,連馬亦不敢上了。


    惟功和額亦都均是覺得神清氣爽,感覺一陣無與倫比的爽利!


    他們兩人也好比久被拘管壓抑的戰馬,今日這一戰,算是把一些鬱鬱之氣都給發散掉了。


    兩人並沒有停住戰馬的意思,拔轉馬頭,居然就在女真大陣前百步前後的地方,疾掠而過!


    在他們經過之時,弓箭仍然在手,看他們經行之處,所有的女真人無不麵露駭然之色,情不自禁的撥馬躲避。


    整個千餘人的陣列,就被兩人兩騎,攪的無比混亂,如同波濤一般,前後卷動著。


    兩人縱馬跑了一迴,發覺無人再敢出來應戰,惟功麵露遺憾之色,額亦都滿臉的不屑,他雖是女真人,卻也瞧不起眼前這些無用的家夥。


    前來興師問罪的是海西女真,在女真與明朝二百多年的對抗史上,最不安份的還是建州部,幾次大規模的反叛都與建州有關,海西女真卻向來恭謹,象哈達部,從來沒有叛亂過。


    長久的安穩生活也磨去了這些女真人的銳氣,戰術戰法也十分落後,個人武勇上也不及建州。


    若非如此,第一次古勒山之戰可是葉赫糾結了各部,加上科爾沁來援,以優勢兵力被努兒哈赤殺的慘敗,海西女真的戰力確實不行,雖然他們人數眾多。


    真正悍勇的是建州各部,他們處境困難,經常被海西和野人女真打上門來,也經常被明軍掃蕩,艱苦的環境鍛煉了體魄和戰法,也使得他們悍不畏死。


    眼見無人應戰,惟功和額亦都調轉馬頭,迴奔後陣,正好與山娃子等人會合。


    “好家夥,你們真是商人?”


    山娃子劈頭就問,惟功笑而不答,好在此時不是問話的時候,挾著剛剛惟功兩人的聲威,山娃子等人繼續奔行向前,一直到女真陣列百步前為止。


    “放出你們掠走的漢民,今日之事作罷。我方這邊欺淩你們的商人已經被拿獲,會得到應有懲罰,我遼陽鎮法度森嚴,我總兵官視漢夷為一體,皆為赤子,法度之下,不論你們貝勒還是汝等,或是我方的百姓商人,俱是一體對待。若不退後,一會鎮兵趕至,你們必定全軍覆滅,甚至我遼陽鎮高層震怒,會出動大兵剿你們的部落,海西四部向來恭順,你們不要自誤誤人!”


    前來興師問罪的是哈達部的一個小分支,整個哈達部有過萬丁口,整個部落好幾萬人,這個分支部落在這裏有一個小城寨,住著四五千人,今日是全部男丁,包括不少六十以上的都騎馬帶箭趕過來了。


    遼陽鎮在這裏興修屯堡,侵吞的就是海西的地盤,今日之事,這個小城寨敢悍然出兵,也是想邀功買好上邊,事前並沒有得到充準。


    料想隻要在遼陽鎮兵趕到之前解決這事,總好過於被明軍步步蠶食。


    誰料遼陽鎮兵未至,這邊隻出動了女真人也知道的公安司兵馬,還有兩個穿平民衣飾的,女真人知道各堡都有民兵,料想這兩人就是民兵。


    人家正規軍還沒有出戰,展露出來的戰力已經遠在自己之上,那些楞頭青上前時,這邊的城主並沒有阻止,是想先給明國人一個下馬威,不料這下馬威結結實實打在了自己頭上,這一下可是全完了。


    在山娃子喊過話之後,女真本陣中一陣嘰嘰嘎嘎的說話聲,過不多時,一個漢人模樣的通事跑上前來,大叫道:“我等服從王化,當然不敢擅自鬧事,今日之事純屬誤會,請貴官就此揭過好麽?”


    “好。”山娃子不動聲色的答道:“女真人與漢人本官都是一視同仁,今日之後,你們仍然可以來貿易,安全方麵本巡官可以保證,女真人不得擅自以武力壓迫漢人,漢人也不準欺騙女真,本人以此箭立誓!”


    女真人還未開化,對誓言還看的較重,雖知漢人有時候常有背誓的事,但立誓亦有效驗,眼看著山娃子取出一箭,當眾折了,對麵也有一個女真人取了箭出來,也是當眾折斷了。


    這就算立誓成功,漢人通事的臉上露出敬畏之色,當時女真各部也很注重漢文的學習,最少需要精通漢人文字的人來看大明朝廷的邸抄塘報,還有各式文書,以便知道大明朝廷的動向,免得任事不知為人所欺,漢人中也有少量不得誌的秀才和童生跑到女真各部,眼前這位可能就是其中之一,不過隨著遼陽擴張的腳步,還有蒸蒸日上的遼陽鎮下的各地情形漸為女真那邊所知,估計這漢人通事,心中定然十分後悔,未必會選擇留在女真部落之中了。


    誓盟成立,女真人不敢耽擱,唯恐一會大股明軍騎兵殺至,就算有了盟約,自己這一方實能當得明國大軍的討伐,眾人被惟功兩人的連珠射和精良的騎術嚇壞了,如果這邊屯堡的民兵也是這樣的水準,那麽明軍騎兵又是何等兇悍強大?


    有這種想法,盟約順利,並且日後的安穩也自然可期。


    海西四部還是盼著安穩的人多,心有異誌或是想著與遼陽對立的無非是少數頭人,對這些人,惟功也自有辦法。


    眼前的事,也是足可叫他感覺欣慰。


    各屯堡的情形他看的很多,但以在南十七中心堡這裏最為滿意。未來如果各堡湧現出這樣大批的優秀巡官,以公安司和鎮兵配合,武力威懾加上法治調理,困擾明朝幾百年的女真問題,可能真的在未來幾十年內由自己一手解決。


    此事如果能在二十年內獲得初步的解決,又是一件足以叫他明垂青史的大事了。


    北虜,東虜,套虜,大明各地到處都是這些韃虜為患,解決了這些外憂,其實就算明朝再差,也能在未來的全球搏殺中獲得一席之地了。


    當然,惟功所寄望的,絕不會是隻獲得一席之地!


    盟誓過後,女真人陣中開始散開通道,被裹在陣中的漢人百姓原本就自有車馬,此時趕緊由通道離開,往著這邊趕過來。


    在女真陣中,他們尚算掌的住,到了山娃子身後,不少婦人開始哭出聲來。


    “你們要忍住!”山娃子麵色如鐵,大聲叫道:“莫在掠你的人麵前露出這般神態,不然下次他們還敢掠你。我等男子亦是你們婦人養育所出,軟弱的婦人如何養的出勇悍的男子?誰再哭,我便將她送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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