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遼陽不停的在夷人中招募人才,最頂級的人才這年頭到亞洲來的肯定不多,而且多半是耶蘇會士,用這些人,就得允許他們傳教,雖然遼陽秉承華夏一直以來的宗教自由的宗旨,但張惟功也真的不願意在自己的治下到處都是豎著十字架的教堂,對耶蘇會士的使用當然有一定的限製,並不願叫他們毫無節製的發展。


    教士不好全麵使用,就隻能在澳門和廣州一帶不停的招人。


    這個時代,流浪在中國南邊幾個地方的多半還是葡萄牙人,澳門尤其的多,雖然澳門尚未派駐總督,但已經成立自治組織,長住的葡人也有好幾千人,每年不停的有歐洲過來的船隻停靠下來,不少窮困潦倒的歐洲人在澳門和廣州上岸,企圖在中國找到發財的機會,這些人中多半困頓不堪,很難有機會再迴歐洲,少數人才會發財,不過也多半留在亞洲,不再選擇迴返家鄉。


    這些年遼陽在澳門和廣州等處招募了不少人,最有能力的傳教士,各種技藝的工匠,最缺乏的還是造船和將作司需要的火器人才,造船人才有兩三批是從英國重金聘請來的,在這種大航海時代,英國人也沒有故土難離的傳統,前後幾批還是很招了一些人過來,但無論如何,人才缺口還是不小,這種情形還得再等幾年,大量的遼陽本地學校培養的學生再來一次畢業生**之後,才會得到真正的緩解。


    就如眼前這杜尚勇一樣的青年人越來越多時,遼陽就穩如泰山,堅如磐石了。


    沈福星好象沒有目的一樣的漫步而行,長崎很富裕繁盛,在戰國時代,各家大名沒有能力和心氣顧得上這裏,豐臣秀吉現在已經繼承了織田信長的地盤並且加以擴大,打服了北條家之後,日本算是走上了正軌,這幾年豐臣秀吉開始梳理內政,在前兩年他的妾侍給他生下了一個親生兒子之後,他處死了自己以前一直當接班人培養的義子,任命德川家康等人為豐臣氏的家老,在東國和西國大名中挑選合適的輔佐人才,同時頒布“刀狩令”,把農民和正經的武士徹底分開來,把以前留下來的海盜和野武士的問題解決,在梳理內政的同時,他又將手伸到長崎這裏來,打算收迴長崎,積累財力,有一件他蓄謀已久的大事,已經被提上日程,開始進入準備階段了。


    長崎的平戶和福江兩區是當時明國人居住最多的地區,後來明亡之後,不少逃亡的明國士大夫也紛紛至此,後來就旅居日本,再也沒有迴返故國。


    沈福星等人在閑逛一會之後,開始慢慢分散開來,隻有杜尚勇和幾個換了便服的戰兵還跟隨著,眾人意態閑適,進入更繁華的平戶區之後,開始時不時的出入商家,觀看著各色貨物,沈福星的態度開始認真起來,時不時的和一些日本商家討價還價……不管怎樣,福星號可不能空著船返迴,滿載而來,出空之後再用錢買上一批貨物,到國內再出空,這就是真正的雙倍利潤!


    扇子,倭刀,紙張,茶具,倭人一些特有的器具在江南一帶還是頗受歡迎的,特別是倭刀,買上幾千把也很容易出脫,利潤很高。


    在一家規模很大的店鋪裏,沈福星坐了下來。


    這家店有入了日本籍的通事官員,通事姓曲,自稱祖上是日本政府對大明朝貢貿易的通事家族傳人,日本對大明的貿易,為首的是居座,帶著從僧,通事等人,每入貢使團數百人,攜帶大量貨物,而明朝廷迴賜物品十分豐厚,當時的日本人搶著幹,搶不到的就動了別的心思,正好明朝因海禁弄出大量的海盜來,在日本中樞失去對各家大明的控製之後,大名們支持海盜,倭寇和中國海盜配合,開始不停的侵犯大海海疆,在嘉靖年間達到了一個**。


    此後中日的朝貢貿易當然停止了,這個姓曲的通事也賦閑下來,開始幫著日本商人在長崎與中國商人做買賣。


    “蘇木每斤銀七分,銅每斤銀六分,硫磺每斤銀六分,刀劍,每把均價銀六兩,這個價格,小店已經是格外克已……”


    姓曲的通事嘴裏說著思鄉的話,與沈福星等人大套交情,暗地裏卻是把刀舞的虎虎生風,所要的價格,倭刀均價最多行價四兩,其餘的銅和硫磺等物也是要價偏高。


    沈福星當然不會接受這樣的價格,雖然還有很高的利潤空間,不過被人當傻子耍那是萬萬不成的。


    正當他搖頭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吵鬧聲,杜尚勇好奇,已經帶著人先出去,見他出去打探,沈福星便是仍坐著喝茶,開始與曲通事認真砍起價來。


    “這個價實在是不能再降……”


    兩人半真半假的說了一氣,沈福星剛入港,一時不急,曲通事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並不肯早早降價,現在與對方真正要離港時的情形還遠為不同,不急著早早敲定。


    不過曲通事也不想把過路財神推走,還是盡可能的把價格往下降了降。


    就在此時杜尚勇折返迴來,臉上神情頗有幾分興奮的道:“武士,不少武士過來了。”


    “哦?”沈福星不露聲色,微笑道:“倒也難得,出去看看罷。”


    一邊說,一邊向曲通事道:“小兒輩沒見識,教通事見笑了。”


    “倒也不怪他,難得一見麽。”曲通事笑道:“老實說,自從長崎開港這百多年,日本戰亂不止,這幾年才太平,才會有大量武士奉命至此,在此之前,小人我也很少一見呢。”


    外邊確實是有不少武士路過,大約有二百到三百人之間,有一些拿著長刀和長矛鐵槍的足輕,中間簇擁著幾十個趾高氣揚的武士,估計是一些足輕組頭弓組頭,這些武士都是穿著華美的有紋章的羽織長袍,身上飾玉,持扇,腰間佩有一把太刀或打刀,再斜插一把肋差,這樣的裝束就算齊全了,他們頭頂的頭發在中間剃光,隻在後腦勺留著一撮頭發,四周也留發,這樣的發式看起來是十分的野蠻,也有一點可笑,但這些武士臉上的兇戾之氣實在太過明顯,就算杜尚勇這種見識過女真和北虜的軍人,也很少看到人臉上戾氣有這般深重的,而他們眼中的神采,更是兇厲之氣十足,瞟向人群時,眼神的厲芒令很多日本人感覺惶恐和害怕,隨著武士們腳步的臨近,整個平戶區的商家也好,行人客商也罷,一時俱都是安靜起來。


    沈福星也是暗自點頭,倭國雖然是小國,現在的總人口估計在千萬左右,但從彼國南北朝時起開始全國大亂,然後這百餘年來是大名之間的混戰從未停止過,從軍情司打聽到的消息來看,彼國的騎兵戰法和火炮戰法都頗有可觀之處,而論組織,戰場經驗和個人武勇等全方麵的權衡來說,此時的倭國應處於一個頂峰,當不在北虜之下,甚至在北虜之上。


    當然真實的戰場沒有辦法這樣比較,若在漠北草原,北虜騎兵千騎席卷而來,憑倭國那些落後的火炮能不能擋住,殊成疑問,不過如果在江南水網密集之處,或是在多山地險峻地勢的地方打起仗來,那麽誰勝誰負,就是難說的很了。


    眼前這些武士,從單個來看都展現出縷縷殺氣,足見膽氣,不過個人戰力如何還不大清楚,隻是這些武士個頭都是偏矮,北虜個頭高的也不多,多半是矮壯身材,羅圈腿,眼前的這些倭國武士,身形比起北虜還要普遍再矮上一圈,確實是過於矮小了一些。


    沈福星知道這是倭人不喜肉食的原故,多以素食為主,少食葷腥,就算食葷腥也至多吃一些魚肉和雞肉,豬肉是被視為不潔之食,很少食用,牛羊缺乏,更不是菜譜中的定食,這樣的飲食習慣,個頭矮小自是理所當然。


    一旁的杜尚勇和幾個戰兵眼神都露出熠熠神采,身為遼陽的軍官和戰兵,血勇之氣已經烙在靈魂身處,杜尚勇在軍校學習時遭遇的東西是常人難以想象的,無時無刻不停的體能訓練足以把平民練成鐵漢,技戰術的訓練使他從一個平民少年變成武藝精強的豪傑,而臨陣殺敵的膽魄訓練又是使他擁有一腔豪膽,爭勝好強之心是從種種細節中得來,民眾的擁戴和信任,軍紀加上軍人榮譽,種種相加使得一個普通的遼陽軍官都有強烈的榮譽感和好勝心,在此時大明雖然沒有和倭國爭戰廝殺,但過往的倭寇肆虐的曆史在遼陽人人皆知,杜尚勇等人對眼前的倭國武士不會有好感,隻會有一腔掩不住的爭勝之心。


    仿佛是感受到了一邊飽含敵意的眼神,幾個倭國武士扭過頭來,仔仔細細的看著杜尚勇等人。他們的眼神如毒蛇一般,身形也是驟然繃緊了,握著刀把的手上青筋清晰可見,隻要一聲暴喝,這些武士便可以暴起殺人。


    刀狩令之後,留下來的都是真正的精銳正規部隊,就算是足輕也算是半脫產的職業軍人,更不必提這些正經的職業武士了。


    不論是旗本武士還是奉行武士,都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眼看毒蛇般的眼神盯上自己,杜尚勇臉上露出輕蔑的微笑,手亦是按在自己的刀把之上,他接受的是全麵的訓練,不論是指揮火器部隊還是戰兵格鬥都在普通士兵之上,身穿大明的軍服,沒有理由害怕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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