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宗,苑馬寺卿兼兵備道。”


    “袁黃,苑馬寺卿兼兵備道。”


    “宋堯愈,苑馬寺卿兼兵備道。”


    “任磊,運鹽使。”


    “張思根,同知運鹽使。”


    “唐瑞年,同知運鹽使。”


    “趙士楨,同知運鹽使。”


    “徐光啟,提舉鹽課司。”


    ……


    ……


    一道道命令宣諭出來,這些官職,其實是已經上奏朝廷,在這裏的宣示隻是一種形式。在惟功宣布之後,便是將官袍取出來,直接交給當事人。


    孫承宗等人,俱是百感交集。


    他們或是舉人,或是秀才,按原本的曆史軌跡,可能有人已經中了進士,開始官場曆程,也有人還在家讀書,比如孫承宗,他真正開始官場曆程是在萬曆三十二年中進士之後,徐光啟雖然是萬曆九年就中了秀才,中進士時卻也是萬曆三十二年,這中間的二十來年,日子絕不會好過。


    袁黃,宋堯愈,這些人的命運軌跡,也是發生了極度的轉變。


    每個人都是緋袍在身,不論是運鹽正使還是同知都是四品或四品以上,按大明典製就是穿緋袍,胸前繡雲雁補子,這一身袍服穿上之後,整個院中前列頓時多出不少圓翅烏紗和緋袍玉帶的高級文官。


    “大人,這有點兒象那張《軍門固原閱兵》圖裏的情形了。”


    唐瑞年生性詼諧,在惟功麵前也較為放的開,畢竟他算是內外都管的大管家,與惟功的關係親密,自不待多言。


    “不,”張用誠在一邊,穿著特別賜給的麒麟服,微笑著道:“眼前的場麵,比那圖畫裏的情形浩大的多了。”


    “那也是。”唐瑞年笑道:“哪一家軍門能和咱們平虜比?”


    所謂軍門固原閱兵也是當時很流行的一張圖,持紋眉長刀,穿對襟棉甲的士兵列於高台之下,三軍司命旗在左麵高台上高高飄揚,固原巡撫位於高台之上,沿台而下是侍立左右穿著官服的文官和穿甲的武將,圖畫細致考究,是當時某軍門的得意之舉被畫了出來。


    而眼前情形,確實比那圖畫威風的多了。


    哪怕是遼鎮總兵李成梁,也不過就是純粹的武將,麾下哪有這麽多穿著緋袍的文官?


    遼陽,已經成為一個不折不扣的政治軍事經濟一體的超級集團,說是藩鎮,說惟功是真正的節度使,也並不算為過了。


    對這一點,在場的人都是心知肚明。


    “……楊英明,苑馬寺丞。”


    任命實在太多,當然不可能全部由惟功讀,後來換了軍令司的張三畏來宣讀,張三畏倒也敬職,聲音宏亮的將所有任命讀完,當然,是全部的七品以上的任命,那些八、九品的佐雜小職,一般是給各司處級或以下的事務官充當,這種任命,就不必在這樣的場合來宣讀了。


    象楊英明就是那日負責安頓流民的中軍部民政司移民局安置流民事務官,小夥子遼陽出身,辦事謹慎而有銳氣,給他這樣一個六品顯職,當然是為了激勵這一類的青年事務官的士氣,當然,也是與移民局這幾個月格外勞苦,立功都不小有關係。


    待各司官職任命完畢,場中原本不少穿著類似軍便服的工作服裝的人群都換了官袍,或是緋袍,或是藍袍,補子也是從孔雀到雲雁再到鷺鷥鵪鶉都有,待全部換上之後,各人麵麵相覷,一時間都是神色怪異起來。


    “底下就是彈冠相慶麽?”


    孫承宗是三品補服,身上的紅袍用的是上等細絲織成,並不貼身,大袖寬袍,加上不矮的身材和威嚴的國字臉和大胡子,看起來就是格外的威嚴。


    不過,在這種時候,高高站於階上的他卻是說了這麽一句話,聽到的人,無不神色怪異,接著就是大笑起來。


    “大人立功,我等受賞,可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罷了,這一身官袍穿著不爽利,我下午還得去看第一百四十七堡,那邊水利出了點問題,穿這麽一身怎麽騎馬?難道我要坐轎子?再找幾個轎夫?然後儀從隨員跟著,鳴鑼開道?那邊的屯堡堡長和公安分局的人不得把我當妖人給抓起來!”


    “俺們建築司成天在路上吃灰,官袍再好也常穿不得。”


    眾人都是議論紛紛,開始指責起身上的官袍太不便利了,等迴頭就脫了它去。


    這樣的情形,惟功當然知道是什麽意思,他微微一笑,向唐瑞年示意一下,唐胖子會意,大聲道:“散了吧。”


    惟功帶著一種滿意的心情,轉身向後宅行去。


    多年的苦心沒有白費,朝廷的官爵職務,果然已經在遼陽是沒有那麽重要了。當然,每個人受封時,穿上顏色不同的官袍和補服,戴上烏紗帽時,那種歡喜之色也是發自於真心。畢竟大明是一個官本位的國度,而這些官袍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並且不僅是自身穿著,還可以福及子孫,榮及祖宗。


    朝廷向來不止是官職,還會按品階追封官員的三代祖先,使祖先在地下也享受榮光和特權,並且會封賜官員的妻子,給予誥命身份,而高官之後,可以封為錦衣衛使,蔭國子監生,高門子弟,一出生就是與普通的庶民百姓不同。


    這一切,可不是容易能得到,當然也就不會輕易被舍去。


    好在,遼陽已經經營成功,大明官職代表的一切,終於不是那麽打動人心,足以叫英雄豪傑折腰了。


    “恭喜侯爺,賀喜侯爺!”


    一入內宅,一大一小兩個夫人便是雙雙迎了上來,兩人都是插燭一般,拜了一拜。


    兩兒一女,也是一副大人模樣,女兒和娘親學,兩個兒子都是躬身彎腰,抱拳而揖,禮節居然是學的象模象樣了。


    “你們這是搞什麽鬼?”


    惟功在外是平虜侯,平虜副將軍,太子太保,一鎮總兵,掌握數百萬人的生死危亡,麾下十幾萬將士,一道命令下去,便是無數豪傑為之奔走,不過到了內宅,看到語笑嫣然,笑的十分狡黠的兩個妻子卻是份外無奈……在他心裏,李成瑛和大丫一樣,都是他的妻子。


    “給侯爺賀喜呀。”


    李成瑛笑的份外狡黠,就算大丫也是笑的眉目彎彎,象兩輪新月。


    “賀什麽喜!”惟功一下將兩人的手都拉住,笑道:“我就成了公爵,也還是我,你們這般裝神弄鬼的,晚上家法伺候。”


    兩個俏麗佳人都是臉一紅,大丫不敢出聲,隻是霞飛雙頰,李成瑛卻是啐了一口,笑道:“孩子們都在,你這般輕狂,做的好榜樣啊。”


    “隻要在禮法之內,真性真情隨意流露便是好的。”惟功隨意道:“再者說,所謂晨昏定省的那些東西,除了約束性靈,還有什麽用?”


    他的內宅,確實是沒有什麽真正的約束,小孩子們隨意瘋隨意長,一般的勳貴人家在這個時候都是給小孩子們立規矩,當家主事的男主人一般絕不會抱兒子,講究的是抱孫不抱子,是為了父輩的尊嚴和管教好子女。


    惟功對這一套,向來不屑的很。


    他的兩個兒子,現在的任務便是吃好玩好,就象兩株小苗,由得它瘋長就是,再過幾年,開始鍛體,將來有好的身體素質便是,學文或是學武,由得他們了。


    當然,一些基本的立身的道理,那是不打商量的,就算是他現在身家不知道幾千萬兩白銀,而兒女們吃飯仍然不準浪費,起居有時,見人則有禮貌,不準擺出富貴人家子弟的嘴臉……紈絝氣息,那是惟功最討厭的東西。


    在他這樣的教育之下,雖然是放羊式的管教,不過小子丫頭都很叫人滿意……當然,是以他的標準,襄城伯夫人,也就是李成瑛的娘親曾經來過一次遼陽,見著兩個外孫的淘氣模樣,老夫人隻有搖頭,說是勳貴人家,怎麽就一點規矩沒有,惟功當麵諾諾稱是,不過事後拋諸腦後,老夫人一走,後宅還是恢複原樣,後來京裏知道了,也是一點兒法子沒有了。


    看到父親坐下,三個小娃兒就粘了上來,特別是女兒最得惟功疼愛,在他懷裏扭來扭去的,不停的撒起嬌來。


    惟功則是攬著這些小家夥,感覺心中一片寧靜,前幾個月的辛苦操勞和戰場上經曆的一切,在此時都風消雲散了。


    “爹,我娘教我背了首詩。”


    “爹,我也會背。”


    “好。”惟功看兩個兒子,笑道:“背給我聽聽。”


    兩個小家夥一起背起來,是王昌齡的一首出塞詩,兩個婦人看到兒子朗朗上口,臉上都露出滿意的笑容來。


    “看,那邊樹上是不是麻雀窩?”


    惟功聽完,不置可否,卻是指著那邊樹上,果然有幾隻麻雀跳跳躍躍的,一看就知道是在那樹上築了窩。


    “爹,我看到小麻雀了。”


    “是啊我也看到了,爹給我抓一隻吧。”


    惟功哈哈大笑,在兩個小子屁股上打了兩下,笑道:“爹爹我象你們這年紀已經能進山打獵,就算老虎熊瞎子不能打,傻袍子也打了不少,你們逮隻麻雀還得爹出手,丟人不丟?”


    兩個小子一聽這話,自是嗷嗷叫著爬樹去了,慌的一群仆婦趕緊跟著,前往樹下護持著兩個小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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