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徐渭的話,武學院總務處的人一聲歡唿,頓時就是帶著早就守候在操場上的學員縱隊,立刻揮旗而出。


    鼓號點聲響了起來,學員們都是嗷嗷叫著,一起隨軍旗大步而出。


    若不是徐渭的威望壓著,這些家夥早就忍不住了。


    外頭已經是這樣的景像,他們也算是準軍人,就在這裏老老實實的不動?說是學員應該專心在學習之上,但那得看是什麽時候!


    這種時候縮了頭,以後怎麽對麵軍中的同袍,怎麽對自己的下屬講當日的遼陽之變時自己的表現?


    看著這些小夥子們,徐渭也是微笑起來。


    他並沒有固步自封,所以贏得了這些小夥子們的尊重,看他們急切出門的模樣,若非是自己素來的威望,怕是早就爆動了。


    說起來,當世名士之中,也就是徐渭能成功的掌管起武學院來,換了別的所謂“名士”或是“大儒”,根本就摸不著邊,進不得門。


    光是一個炮兵學說,怎麽步炮配合,標尺規範,戰場調整射矩,平時的訓練科目的整編調整……遼陽的火炮越鑄越精良,已經出現了大曲度炮架牽引的炮車,炮身越來越輕,而整體越來越穩固,可容納的火藥量也增加,推射力加大,炮彈射擊之後的殺傷力和距離當然也增加不少,戰場火炮從標配四磅炮到六磅、九磅、十二磅都有,而且現在大量配給重炮,這就是一個極大的進步,很多東西,卻是在武學院裏就開始試驗和推進了。


    學校是罕有的可以在大校場內靶山裏不停試射火炮的所在,將作司的火炮部門都已經透到城東南人跡較少的地方去了,畢竟一天試炮太多次,也確實過於擾民。


    除了炮兵,還有方陣步兵,鴛鴦戰兵,各類騎兵,每一類屬的騎兵在訓練科目上就是完全的不同……徐渭在教導李氏兄弟幾人的時候,感覺還是輕鬆寫意,李家的騎兵戰法雖然有自己的一套,但並沒有脫離過去的範圍,隻是細節上和其餘九邊騎兵有所不同,這對學究天人的徐渭來說根本不算迴事,而最讓他傷心失望的就是李如鬆等人,有的表麵恭謹,卻無心向學,和自己學習隻是一個麵子上的事情,另外的連麵子上的恭謹都辦不到。


    固步自封,洋洋自得,敗家就在二十年內,這是當年他對李家子弟的評價。


    而眼前的一切,自是與在李家時完全沒有絲毫的相通之處。


    學校風紀井然,紀律嚴明,學子們朝氣蓬勃,一心向上,教授同僚少數是有誌兵學的飽學之士,更多的是軍中選拔出來的參謀型人才,都是聰明又肯幹年輕人,最多年紀將近中年,在這些人的輔助下,這七八年來,武學院已經有兩批學員畢業,有一些優秀的畢業生留校任教,進一步擴大了武學院的規模,現在在校的學子已經有一千五百人之多,比起當年的三百人左右擴大了五倍,而再過幾年,規模便能達到三千人左右。


    對遼陽未來的二三十萬人左右的規模來說,這個軍校未來的規劃也是已經足夠。


    通信,後勤,騎兵,步兵,炮兵,諸多部門,盡在徐渭掌握之中,總兵官隻是名義上的山長,每逢節慶和重大校慶,惟功會親臨本校,做一些福利發放的事情,使得自己的威望和影響保持在學員心中。


    對這件事,徐渭也是心裏明白的很……這是惟功這個總兵官的禁臠所在,盡管他平時負責學校,但在升賞黜罰等事上,還是以惟功為主,而且每逢大會,惟功也是必定要請到場的。


    對這一點,昔日傲氣十足,抗上睥下的鬼才,似乎已經是改了脾氣。


    “學校一出,估計中軍部也要收網了。”看著眼前情形,徐渭嗬嗬笑將起來。


    ……


    ……


    中軍部也確實要收網了。


    學校出動的消息在傍晚時分傳到中軍部,孫承宗大感振奮,但聽說是李植等人趕到遼陽的建議被張子謙接納後的結果時,也是不禁啞然失笑。


    這樣的事,哪怕是他這樣的人事前也想象不到的。


    誰能想到,昔年在張四維手下對惟功百般刁難的李植幾人,居然會在狼狽之餘,跑到遼陽來了?


    但這事不是他操心的範圍,孫承宗要做的,便是將密布城中的大網給收起來,然後便是等惟功迴來做出決斷了。


    “李汝培這廝還真是厚臉皮。”


    徐光啟坐在一邊,一臉沒心沒肺的憊懶模樣,他每日公務做完之後都是習慣到孫承宗這裏來閑聊一陣,不過多半是他說話,孫承宗隨口應答,中軍部的事情可是比屯田司要重要的多了。


    “也由得他,就怕簡修不會放過他們。”


    “說的是,不過李植這廝敢來,肯定還是有所準備的。”


    “嗯。”孫承宗也是點頭,心有戚戚。他不是笨蛋,也是一個頂尖的聰明人,不過孫閣部向來不大喜歡摻合到黨爭中去,在天啟朝東林黨和魏忠賢的決死戰鬥中,孫承宗介入的少,也並不深入,加上身份超然,最終在東林黨被魏九千歲痛加清洗的時候,孫承宗隻是卸職返鄉,悠然閑居罷了。


    現在這會子,想到遼陽多出李植這樣的人,孫承宗的心裏就是有些不大舒服,以他傳統士大夫的德行操守,想說容納李植這樣的人融入本鎮體係之中,他還真的沒有這樣的雅量。


    但從本鎮的角度來看,應該是海納百川,兼收並蓄,惟功將來的成就肯定不止眼前這一點,若是眼下都容不得異見者,將來何談更上層樓?


    李植等人,應該就是看明白了這一點,這才施施然趕到遼陽來找機會,原本他們應該就是此生窮困潦倒,各方勢力都加以排擠打壓,毫無機會才是。


    “愷陽,你別管李植他們,想想自己怎麽給大人請罪吧。”徐光啟懶得去管李植幾個,反而擔心起孫承宗來。


    這次事鬧的很大,固然一下子解決了城中人心歸附和錦衣衛帶來的麻煩,但孫承宗拒不執行惟功之令,而獨斷專行,惹出這般大事來,後果究竟如何,誰能知道?


    “大人應當不會如何的。”孫承宗嗬嗬一笑,坦然道:“若真有什麽懲罰,隻要還留在遼陽之內,難道大人還能不用我嗎?”


    “這倒也是。”


    對文官來說,職務的變遷根本影響不了太多,畢竟資曆能力人脈在,不比武將,指揮一個營便是一個營,一個隊便是一個隊,戰場決斷權不是說笑的,老上司的麵子也不能給。象孫承宗,如果貶去屯田司,難道徐光啟還能真的拿他當下屬來看?


    “最近的工作中心,還是在準備迎接獻俘大典迴來的將士和準備大人的受封大典吧。”


    “這是大喜事啊,不知道我等能有什麽升遷途徑。”徐光啟眨眨眼,這一次遼陽人人有份,文官也在其中,當然朝廷不可能授給遼陽軍鎮的文官們真正的要職,不過估計會設法解決一些遼陽文吏的待遇問題,象張用誠那樣走武職道路行文官事,並不是徐光啟等人所樂意的,大家都有舉人或秀才的功名,因為感遇惟功的恩遇之德和想做一番事業才留下來,當然,優厚俸祿也是重要因素,不過轉文改武,輿論壓力真不大容易接受,就算現在是在都司衙門任經曆,是佐雜文職,但畢竟還是文官袍服在身上,如果改為武職,就算授給二品或一品的武職,心裏仍然是很難接受的。


    這當然不是徐光啟等人歧視武職,遼陽全境以內,不僅沒有歧視武職的現象,相反,武人的地位在遼陽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原本就是軍鎮,而當家人又是惟功這樣的純粹的總兵官,加上遼陽軍人每戰必勝,平時還有軍民共建等項目,軍紀又好,待遇優厚,誰還瞧不起軍人?


    徐光啟等人憂慮的是家族中人,他們的至親有不少都搬到遼陽來了,但一個宗族當然不可能全部離開故土,哪怕是遼陽很好,但故土難離,除非窮困難當的家族,但那樣的家族,一般也是培養不出功名人士的。


    如果能繼續在文職係統內升遷,哪怕是佐雜官員,對徐光啟這一類的官員來說也是極大的利好消息了。


    當然,如果未來遼陽真的發展到對抗壓製整個大明的巨無霸,遼陽體係之內的官職就會壓倒大明官職,但那也是以後的事了。


    對武職官員們來說,倒是早就無所謂了。


    郭守約等營官級早就加到左右府都督,最不濟也是都督同知,這一次估計連司把總都能加功到都指揮或都同一級,局百總就能到衛指揮,一個旗隊長,指揮不到四十人,估計就能加衛指揮僉事的四品官職……朝廷武職,不僅在大明內部不大值錢,在遼陽,更是成了叫人根本不在意的大路貨了。


    “此是大人要操心的事。”孫承宗對這個問題不甚在意,高陽孫氏不比江南地方出身的人,對文官雜職沒有那麽大的心理優勢,佐雜文職也是官職,隻要立功之後,朝廷對他們這些佐雜官員一樣有誥封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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