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眾人笑了之後,又是想起此前的事情,一時間傷心慘毒,一些失去親人的便是先哭出聲來,有人帶了頭,別人便是掌不住了,一時哭聲如潮,整個移民隊伍都哭了起來。


    這樣的情形,在前幾年不停有移民到遼陽時經常見的著,這個年代是一個故土難離的時期,不論是福建兩廣遠離中國到南洋謀生的漁民,或是遠離故鄉到遼陽來的北方移民們,哪一個心中沒有傷心慘毒之事?如果能在原籍謀生,又何必遠度萬裏重洋,去南洋或遼陽來謀生?


    遼陽這邊的人都是明白這一種情形,對新移民的心理也是明白,在場的人,不少喟然歎息起來。


    哪怕是見多了,人心都是柔軟的,仍然是避免不了的感動。


    山娃子有些焦燥起來,他的心思比起這些移民來好不到哪兒去,見到這樣的情形,他便想起自己的父母親人。


    現在以他的收入,足可供的起一家人好好的生活下去,可惜,子欲養而親不待,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


    如果不是這樣,哪怕是收入豐裕,一般的人又怎麽舍得請二百多個老人孩子吃飯!


    “好了,咱們預備走吧。”


    李從哲洗幹淨手臉,脫了白大褂,恢複成一個身材高挑,模樣俊俏的青年軍官模樣。他和山娃子薑一鳴一樣都穿著軍便服,也就是軍常服,以前的遼陽軍人最喜歡穿作訓服出門,比起大明軍隊那些笨拙的戰襖來說,作訓服又挺又合身,有兜口還方便裝東西,小夥子們經過訓練後體形又很棒,穿著這樣的軍服出門,大姑娘小媳婦都偷眼來看,心裏那種自豪感就別提了。


    現在經過改良了幾次之後,作訓服漸漸開始它真正的用途,軍便服走上舞台。比起作訓服,軍便服用料更好,當然也就更加挺拔合身,配上軍種標識和個人胸標,銀製營徽,胸前的兩排銅扣,大簷帽,長筒軍靴,如果是軍官的話還配有儀劍,這麽一身走在街上,比起軍訓服來要威風的多,漂亮的多了。


    哪怕是山娃子這樣戾氣十足的家夥,穿起軍便服來也是很象個樣子,隻是他身為傷兵,穿著時要鬆開扣子,比起軍風紀扣的嚴嚴實實的薑一鳴,屁股後頭掛著儀劍的李從哲,風度儀範上就差的很多了。


    “走吧走吧,趕緊迴去喝酒,老子嘴裏寡淡壞了。薑一鳴你家裏要是沒有大魚大肉,俺可不給你臉,轉身就上酒樓去。”山娃子嘟囔著,在兩個夥伴的幫助下站起身來。


    薑一鳴被他說的哭笑不得,隻得再三再四的保證一定有酒有肉,這才把個山娃子給哄住了。


    三人起身將行,山娃子從口袋裏掏出一錠大銀來,算算差不多夠了,一擲丟給賣餛飩的,笑道:“多出來就給你了。”


    賣餛飩的不但今天一天的食材都賣光了,還額外能多拿不少,當下喜的嘴都合不攏了,笑著道:“多謝多謝,這一下我能早點迴家躲著。”


    “瞅你那點出息。”山娃子不屑的道:“你們雖然是小販,但民政部門也有登記,各裏甲和鄉都會組織軍事訓練,你好歹也練過了,真有人欺負上來,隻管拿拳頭招唿就是,我不相信,公安司會把你們抓起來,把無賴們給放了。”


    “倒是真不會,但這些雜碎都成群結隊的,咱們到底人少,打起來一下子不湊手,非得吃虧,又不能聚集人去找他們麻煩……這些雜碎往錦衣衛駐地一躲,我們總不能連天子親軍也打?”


    “入他娘的,什麽天子親軍……天子養這麽一幫子人,天子也不是什麽好玩意!”


    普天之下,怕也就遼陽敢這麽說,就算是萬曆中後期的各地礦變民變,估計也沒有哪一個人敢當街說這樣的話。


    大明民間,最多給皇帝編個渾號也就完事了,嘉靖叫家淨,崇禎叫重征,就算是民間小智慧的一種體現,敢直說皇帝天子不是什麽好玩意的,就算是明末農民大起義時,也不多見。


    就算李自成,也說崇禎“君非甚暗”,眼前這山娃子,已經算是大踏步走在整個時代前列了。


    不過在場的人,沒有一個露出什麽驚奇詫異或是憤怒的表情,似乎山娃子說的就是一句實話,是眾人想說而不方便說出口的實話而已。


    “好了,說這些事真真晦氣,趕緊迴去多喝兩杯解解悶是正經。”


    三人剛要離開,薑一鳴突然冷笑道:“你們瞧,這地麵真邪,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嗯,還真是巧。”李從哲也是皺眉不已,從城門處一下子出來十幾個無賴,大冷的天,不少都是袒胸露臂,露出身上的紋身刺青……這玩意原本在唐宋時很流行,人們都喜歡刺上自己心愛的東西當做裝飾,在少數民族部落,刺青還有嚇唬敵人,增加戰士武勇的作用……華夏也是從部落走出來的,刺青算是上古遺風,並無太多含意,但自唐末宋初天下紛亂,藩鎮林立,為了防止士兵逃亡,各鎮武將開始給部下將士強迫刺青,此例一開後,宋朝禁軍也是如此,後來給配軍犯人臉上刺金印,刺青的含意就更是不堪。


    此時已經是大明萬曆年間,刺青已經是良家子不屑為之事,眼前這一夥人,個個身上有刺青,眼神兇厲,行止也是叫人看著十分不順眼,大搖大擺,似乎這城門附近,就是自己家中庭院,隨意出入,也可以隨意做任何想做的事。


    這樣的舉止,當然叫遼陽人看的十分憤怒,但這些來自撫順和沈陽的無賴是錦衣衛特地招募過來的,出了事,錦衣衛也是拚命護著,公安司隻要不和錦衣衛公然動手,就拿這些無賴沒有辦法,這些日子,隻能盡量替市民多提供保護,使這些家夥雖然勒索搶掠,卻沒有殺人越貨和強x婦人的機會。


    若是在別的城市,眼前這一夥人,哪怕是世間極惡之事也是照做出來,沒有絲毫顧忌的。


    “這他媽人渣。”薑一鳴性子是敦厚的,不過當年遼陽有這一類無賴時也被欺負過,一眼看到眼前這一夥人,頓時就勾起以前不愉快的迴憶,頓時就破口罵出來。


    “也就城裏有這些王八蛋。”山娃子嘴角露出冷笑道:“俺們寬甸那邊要出這樣的人,全族蒙羞,自己想辦法就處理了。”李從哲道:“也不一定族長就管,沒準族長就喜歡養這樣的人當打手。”


    “這也是,俺以偏蓋全了。”


    無賴們也看到這邊的情形,看到有不少公安司的巡兵在,他們知道在這裏討不好了,一個個在臉上露出冷笑,就晃著身子,從這一群人身邊擠過去。


    新移民們倒是真的害怕這些家夥,一個個趕緊讓開來,看到他們怯懦的樣子,這對無賴們是很新奇的事情……在遼陽,哪怕他們是勒索成功了也能看到對方眼中的怒火,每個人的精神都是頑強不屈,很少有人主動對他們卑躬屈膝或是套交情買好,他們在遼陽這個幾十萬人口的城市中是孤獨的,簡直就是一小把胡椒麵,除非他們自己出現的地方看到另外一批同伴,否則的話,就象是大海裏的一葉扁舟,在風浪之中什麽也不是。


    他們當然知道,在遼陽原本的無賴混混們的下場,在內心深處他們也有一點緊張,在撫順和沈陽,他們都是依附在某個大人物之下的,有很多髒活,大人物們不方便出手的就是交給他們來做,在遼陽,他們這樣的人卻是被掃的幹幹淨淨一個不剩,這裏就是他們的險地,不過為了討生活,也隻能咬牙在這裏幹下去。


    未來怎樣,這些家夥是從來不想的。


    有一個混混眼前突然一亮,看到一個少女年紀不大,長的十分俊俏,臉很紅潤,似乎是剛洗了澡,頭發濕漉漉的,臉色白裏透紅,看起來十分誘人。


    他忍不住就湊過去,嘻皮笑臉的道:“這妹子生的真俊,跟哥哥走吧,放心,哥哥會疼憐你的哈哈。”


    這種調戲婦人的勾當,在撫順等地他們做的多了,一番話說出來,對麵女孩子臉色赤紅,眼中含淚,拚命往人堆裏躲,一群混混嘻嘻哈哈的還是接著湊過來,風言浪語,更加不堪。


    領頭的混混姓田,拜了錦衣衛一個田千戶當幹爹,算是這一群人的頭目,此時他欲火中燒,剛剛還隻是調戲,現在就真的想趁著混亂把人掠走,帶到一個僻靜地方,好生的把這小姑娘玩弄一番,過了癮之後再放出來便是。


    這一類的勾當,他們經常去做,有時候故意叫團夥裏俊俏的小夥子去勾引那些少女,把人騙出來玩弄過後,再賣給有錢人當丫鬟,或是賣到妓院裏去,這種地方很難盤查,人被誘出來後生死不知,苦主家裏鬧幾天沒有辦法也就算了,用這一類的手段他們不知道糟蹋過多少漂亮女子,一看到移民隊中的那個摟著小男孩的少女,看到對方長的十分標致惹火,這個姓田的混混就按捺不住自己了。


    “***,再敢留在這裏說半個字出來,老子就把你的卵蛋捏碎!”


    就在此時,一陣勁風掠來,一雙有力的大手掐住了混混的脖子,把他的話直接給捏了迴去。這手是十分有力,捏在他的脖子上幾乎要把他掐的窒息,朦朦朧朧中這個混混還聽到自己的夥伴被人喝斥,似乎還能聽到鐵甲甲葉的聲響……半響過後,他被鬆了開口,咳了半天,拚命喘氣,腦子才恢複清明。


    他看到一個軍便服敞開的青年男子,眼神陰狠,還狠狠盯視著自己,身邊還有不少穿軍服的,正指著自己的兄弟斥責,四周有一隊公安司的巡兵在隔絕雙方,這個混混知道討不了好了,陰冷的眼神盯視了對方一眼,扭了扭頭,帶著自己的兄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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