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娘,這一仗不好打。”


    韓立誠有些發儊,對麵的明軍,太過於鎮定,以至於叫人感覺害怕。


    “也就是練的有站相罷了……”李國強其實也慌,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也是海盜發展的必然階段,他們慢慢壯大,就希圖在岸上有自己的真正立腳點和勢力地盤。


    在建奴興起時,北方群盜也強勢,海盜們給後金政權都帶來了不小的麻煩,這一次的陣仗,不過是興起之時的必經階段。


    當然,他們肯定想不到,自己的奮起之路,很快就要被終結了。


    “嗯,騎兵少,也就百來人,就是弓箭很煩,沒有火炮,就有一百多火銃,咱們的弓手和銃手也差不多,等咱們包過去……”


    “好了,等著瞧吧。”


    兩個大盜,此時心中其實忐忑不安,但也唯有這般安慰自己。


    ……


    ……


    “好家夥,海盜中也是有能人啊。”身為海蓋參將,這裏是絕對的主場,但楊紹先卻成了徹底的旁觀者。這種感覺有些怪異,好在他很快調節過來,而且看到戰場的情形變幻時,不禁發出這樣的感慨出來。


    海盜進擊到百步之內的時候,戰場的氣氛變的緊張起來。一邊是銀光閃爍的遼陽橫陣,一邊則是千奇百怪,連身上衣著也是五顏六色的海盜群。


    到百步之內時,能看清這些人的嘴臉時,楊紹先身邊的人都是變的緊張起來。他們倒抽一口涼氣,感覺手腳有些顫抖。


    能在海上為盜,禍害四方者,絕不是良善之輩。


    這些人,多半都是孔武有力的形象,加上一臉胡須,惡形惡狀,身上自有一股獰惡殺氣,非普通人能比。


    其實在山東,杆子土匪層出不窮,屢剿不滅,聞香教等教匪也是時不時的鬧事,本地官兵根本打不過,還得往邊軍借兵助剿,一直到明末崇禎年間,山東各府都有橫行一方的大盜,一直到清兵入侵,才慢慢將山東群盜徹底消滅掉。


    海上群盜,悍勇不下響馬,而唿嘯如風,來去自如,更有一股陸上土匪沒有的悍厲精幹。


    所以楊紹先身邊的武官和幕友,乍見其整隊不利,也有輕視之心,但待其逼近時,因為絕對的人數優勢,海盜們的陣列比中左所千總部要長出不少來,甚至隱隱將兩翼騎兵都包在裏頭的感覺。


    而兩翼的海盜似乎也是放的刀牌精兵,看來海盜的策略就是中間對峙,兩邊包夾,對於有人數優勢,但裝備劣勢的群盜來說,這是一個十分不錯的策略。


    楊紹先的話,就是因此而發,如果海盜頂住中路,兩翼包抄成功,遼陽就大敗了。


    “看吧,”金州指揮恨恨道:“這些家夥驕狂的要命,眼高於頂,叫他們吃些虧也是好事。”


    楊紹先看了這個沒腦子的家夥一眼,眼神十分淩厲,直到將對方看的低下頭去為止。


    有些事能做,也能想,但絕對不能說出口來。


    遼陽軍情局的名聲已經漸漸顯露出來,楊紹先也略知一二,他可不想落什麽把柄到人家的手裏。


    “唉,都不要說話,看著就是。”


    話到嘴邊,想到自己內心深處也是和金州衛指揮一樣,恨不得遼陽兵打一個敗仗,或是叫他們知道厲害,曉得天下並非無人,隻有他們一家厲害,所以楊紹先話到嘴邊,卻是改了一番說詞,變的溫和多了。


    眾人一時無話,而對麵的海盜大陣,亦是進入百步之內了!


    ……


    ……


    “軍號手吹號,火銃手射擊,弓手射擊!”


    看到海盜們步入五十步標識,張豬兒在馬上斷然揮臂下令。隨著他的軍令,中軍的軍號手開始吹鳴喇叭,悠長的喇叭聲響起之後,三個橫陣所有的第一排火銃手放平手中的火銃,借著火銃銃身上的望山選定自己的目標,在得到旗隊長等一線軍官的命令之後,所有的第一列火銃擊發了。


    整個一百二十人的火銃手分成五列,第一列二十餘支火銃在第一時間一起開火,銃管尾部和銃口一起冒起了白煙和噴薄而出猛烈的火光,鉛子在巨大的推動力下從銃管中飛射而出,發出尖利的嘯聲。


    幾乎是瞬間,對麵的海盜陣列被打翻了三十多人,巨大的疼痛之下,他們不停的翻滾嚎叫,比起剛剛被弓箭射中時的情形,更加慘烈了十倍不止。


    有的海盜被打中頭部,被巨大的動能打成爛西瓜一般的形狀,有的被打穿了肚腸,花花綠綠的流了滿地都是,但一時又不得死,在地上呻吟,凡是看到這樣情形的海盜,無不嚇的魂飛魄散。


    第一列打完,很快往後走,同時第二列開始上前開火。


    仍然是一樣的響聲,鉛子如密集的雨點降落在對麵的海盜陣列之中,將一具具原本充滿活力的軀體撕裂,在他們身上創造出無法愈合的巨大傷口。


    第三排的槍管也斜伸向前,銃手們扣動板機,在巨大的撞擊力下身軀後退,但都完成了擊發任務。


    “賊娘的,噴了老子的臉……”


    李達打完第一銃,開始後退,但走到第二排途中時,第三排開火時的引藥煙霧使他看不清楚,而第三列在開火的時候,噴起的白煙和火星濺到了李達等第一列將士的臉上。


    火銃隊都是這樣的情形,一時間,隊列有些混亂。


    相形之下,戰兵隊伍中的弓手也有幾十人,他們在不停的拋射,轉眼之間也射出去幾百支箭,射翻了數十個海盜,戰果也是不差。


    連續的火銃射擊加上弓箭殺傷的壓力,使得這些海盜的腳步變的猶疑起來,前陣正中的海盜銃手開始還擊,弓手也搭箭還射,但他們的火銃很爛,毫無準頭,倒是弓手不壞,拋射過來,射中了十來個人,不過傷勢都是不重,沒有一個人因為海盜的箭矢而離開戰線。


    當第四和第五列火銃手上前的時候,後陣的火銃手第一列已經取下搠仗,咬破藥包,裝上引藥,搗實,等第四列擊發完畢,第五列上前的時候,第一列已經重裝完畢了。


    經過幾個月每天上千次的裝填訓練,火銃手們的每一個動作都是下意識的完成,幾乎沒有絲毫誤差。


    五輪打過,海盜陣列中打翻了六七十人,加上弓手所命中的,在正中橫陣裏躺下了百來個海盜,有的默默無聲,死在地上,被後來者留在身後,有的在地上翻滾哀嚎,使別人讓開通道,影響了整個陣列的前行。


    到這個時候,整個海盜已經沒有什麽陣列可言了,東一股西一群的,有的走的靠前,已經超過五十步的距離,將標識線遠遠拋在身後,有的則是很慢,還在百來步的距離慢慢晃悠。


    都是打算死道友不死貧道,所以拖後的越來越多,真正勇往直前來挨槍子的不多。


    “後退者斬,遲疑者斬!”


    關鍵時刻,後麵的大盜派了親衛上來,大聲吆喝,用刀把拚命抽打那些縮頭想後退的家夥。不過整個隊伍中這樣的人很多,一時半會的,沒有辦法將人全拚攆上來。


    這便是群烏合之眾,不過仗著人多,還是慢慢逼了上來。


    “不能這般輪放下去,威力不夠,嚇不住人!”


    李達在第二輪打響的時候被嗆的滿臉都是灰,下巴的胡子都被火星點燃燒掉了一些,看到敵人越來越近,他不禁放聲大叫起來。


    與他一樣想法的人並不少,而直接被考驗的人,當然是最高指揮官張豬兒。


    這個時候,佟士祿等人都不能插嘴,哪怕是佟士祿是副營官,但在戰場上,最高責任人就是張豬兒。


    所有人都屏住唿吸,要看張豬兒做出什麽樣的決斷。


    “改五列為三列。”在海盜們毆打膽小鬼,繼續逼迫大陣前行的時候,眼看整個海盜陣列變的歪歪斜斜,但更多的人被逼迫著走近五十步標識線的時候,張豬兒果斷再變陣。


    “所有火銃手分為三排,拉開斜線距離,三排齊射,不要分開輪射!”


    “是,三排齊射,不輪射!”


    命令傳下來的時候,李達渾身一震,當著旗隊長和局百總等軍官的麵,大叫道:“千總官還是千總官,入他娘的這樣打就對了,人家擺的也是橫陣,這麽多人烏央央的上來,咱們就拉開一起打,火力壓製,最大殺傷!”


    眾人先還不大明白張豬兒最新命令的用意,被這廝這麽一嚷,都是瞬間明白過來。


    孛羅聲接連響起,軍旗招展,在敵人逼近之時,遼陽軍居然又變陣了。


    在大陣身後的楊紹先之前還看的津津有味,感覺遼陽軍的遠程殺傷十分犀利,但海盜逼迫也是避不可免了,他期待看一場精采的肉搏戰。


    當看到遼陽兵再次變陣時,他不禁大聲道:“瘋了,簡直就是瘋了!”


    “哪有這般變陣道理。”


    “這樣打法太冒險了。”


    眾人亦是紛紛議論起來,在前方的佟士祿聽到,一邊看著變陣,一邊冷冷道:“這便是我們遼陽鎮的打法,有我們的軍官和士兵,有平日的訓練,千錘百煉,才能這般迎敵。”


    眾人被他堵的不好再說,心裏卻是一個個發瘋,均想:這般發瘋,一會被一群海盜打的落花流水時,卻看你們怎說。


    海盜雖然強悍兇暴,卻是沒有一騎騎兵,眾人都有戰馬,均是抱著一會陣戰不利,便縱馬奪路而逃的心思,是以雖然心裏不怎麽看好這一場仗,心裏倒也不再怎麽慌亂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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