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四個家夥好大膽……朱尚駿,你的上司是馬世龍,不成就是陶安然,我管不了你,你趕緊滾蛋。”


    朱尚駿四個家夥,全身浴血,但是神態驕傲的迴到營區駐地,放假的軍人們正好都三三兩兩的迴營,四個家夥,立刻引發了全營轟動,連不少被留下來打掃營區衛生的輪值人員,都是被他們吸引過來。


    等這四人迴到自己營區,李寶這個把總聞訊趕了來,見到這幾人的模樣,還有他們帶來的李佑一家子,頓時就是撓頭無比。


    “李把總,事情是我們四個一起做下來的。”朱尚駿行了一禮,十分瀟灑漂亮,嘴臉卻是紈絝無賴的很了:“事情一起做的,當然一起扛,我不走。”


    “你這廝……”李寶氣極,惡狠狠盯了這四人一眼,見四人都是一副坦然的模樣,李寶終忍不住笑出聲來。


    “嘿嘿……”郭宇道:“就知道把總大人會護著咱們。”


    “我肯定會幫你們解釋,不過我們剛到遼陽,你們和本城駐軍弄的這麽大,我也不知道上頭會怎麽說。”


    舍人營的宗旨和精神是首重袍澤之情,然後不禁鬥毆……當然,是不禁舍人營的人對外頭打架,打的越熱鬧,鬧的事越大,隻要在理上,惟功就會定會護著自己的部下。


    當年在京城裏頭,那是勳貴滿地走,一品多如狗的地界,舍人營也是說打就打,管你是國公府還是某個侯爵府裏的,隻要起事,一定滅你。那些喇虎無賴,青皮流氓,見了舍人營的人就是躲的遠遠的,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他們惹不起。


    如果在京城,是這樣救人的事,李寶直接就擔下來了,在遼陽,他心裏不吃底。


    這會子功夫,軍醫官胡文和帶著幾個助手匆忙趕到,給這四人驗了驗傷之後,點頭道:“還好,就郭黑子傷重些,不過也不礙事。”


    一邊說,一邊就是動手消毒,包紮,郭宇等人都是齜牙咧嘴,不過倒也沒有人叫喚出來。


    營裏沒有勤務的軍人們都跑了過來,不論是把總還是局百總,旗總,或是普通的士兵,大家都是嘻嘻哈哈,圍成一團,對郭宇四人極盡嘲諷之能事,其中的急先鋒便是郭增耀和他的第一局部下,連向來穩重的馬世龍,也是忍不住對這幾個家夥放了幾支冷箭。


    “戚,你們等著瞧吧,我們大漲大人聲威,也豎起了遼陽鎮的牌子,不僅無過,還會賞功,等著瞧吧。”


    郭宇大馬金刀的坐著,身上包紮的橫一道豎一道,就算這樣也不肯老實,嘴裏大大咧咧的吹著牛皮。


    李佑一家,就坐在一邊,李佑呆若木雞,他也是個小軍,正經的三百年的軍戶世家,這獨輪小車上還有一把祖傳的腰刀,是他們家的第一世祖,太祖洪武年間的一位刀牌手傳下來的,曆朝曆代的傳下來,保養得法,刀仍然寒光閃爍。


    但李佑和他的身邊人早就不拿自己當軍人了,他們眼裏的軍人也不是眼前的這樣子,都是欺男霸女,彼此之間也是明爭暗鬥。


    那些普通的營兵,不過是混日子,混餉銀,出操無力,做戰先逃,家丁,親兵,彼此爭鬥,搶差事,搶人頭,搶功勞,因為搶到了,你就有土地,有世襲的軍職,一家人才能過上好日子,沒有老老實實的家丁,背棄祖宗的姓氏,認將領為義父,甚至是幹爺爺,這才有家丁的資格,這樣的人,又怎麽會有真正的軍人氣息?


    遼鎮軍紀敗壞,不光是現在,亦不光是體現在遼鎮境內,在十年之後,抗倭援朝的壬辰倭亂一役中,遼東軍真的是給大明軍人丟了不少的人,後世的韓國影視,誇大自己,貶低別人,甚至荒誕不經,但在反映明軍軍紀不差的細節上,倒也並不是完全的胡編亂造。


    “爹,我們一家可能有救了。”大丫的美目之中,先是充滿驚奇,到得此時,充滿了希望。


    “難說。”李佑還是很悲觀,自來官兵一家,這幾個後生算是有血氣的,不過真鬧大了,他們的上司肯為了自己這一家人,和林家那樣的豪門世家去鬥,真正的撕破臉皮?


    四歲的李家小子什麽也不懂,隻好奇的看向那些笑鬧著的軍人,有一些人家裏有小弟小妹的,也忍不住來逗弄這個小娃兒,有人從廚房拿來雞腿,給這李家小子拿去解饞,小娃娃看到雞腿就急了眼,李佑想推辭,終究還是接了過來。


    “興許這些人真能救我們一家……”在這時候,李佑也忍不住這麽想起來。


    “你們一家,都隨我來。”


    一個穿紅色官袍的官員走了過來,李佑畢竟是軍戶,認得補子上繡的是獅子,是二品武官,他十分緊張的站起身來,又拉著自家婆娘,要下跪行禮。


    “莫要跪了,我們大帥不喜歡這等禮節。”


    那個武官麵相忠厚,伸手攙扶住李佑兩口子,又看了一眼大丫,眼中露出驚奇之色。


    軍戶人家,能出這樣的天姿國色,也真是罕有。


    “走吧,大帥已經知道消息,在等著了。”


    ……


    ……


    “豈有此理!”


    盡管已經有心理準備,但親眼看到自己的親弟弟被人打成一副豬頭模樣,林紹勇兄弟三人,也是忍不住勃然大怒。


    幾個衛指揮想笑又不敢,林紹忠太飛揚跋扈,人們知道他早晚撞上鐵板,現在果然是報應來了。


    “大哥,我們去找張惟功吧。”林紹廷麵色陰沉,說道:“找他討一個說法去,我弟弟堂堂千戶,他部下聽說也是一個千戶,怎麽就敢將他打成這樣?”


    “三哥……莫去。”


    林紹忠躺在羅漢床上,呻吟出聲。


    “怎麽?”


    “你們去找他,他最多將那犯事軍戶吆喝出來,打幾十板子,總不能為了我的傷斬了他的部下?那他還怎麽帶兵?”


    “老三說的是。”林紹勇眼中波光閃爍,知道自己這個豬頭三弟關鍵時刻倒還見的清楚,張惟功那種身份地位和脾氣,顯然不可能斬自己的部下來陪罪。


    “那怎麽辦?”


    “那個千戶,我以後想辦法找迴這場子來,還有三個一起動手的,派人相機將他們捉出來,我要親手用刀斬下他們的頭,以泄心頭之恨。”


    林紹忠自小到大沒有吃過這麽大的虧,而且當著二十個騎兵部下的麵被打成豬頭模樣,他心中怒火難消。但他也知道,想殺那個千戶很難,所以他打算先從三個普通的小兵下手,斬下三顆人頭,以泄心中怒氣。


    “也好,料想三個小卒,縱是我們做了,張惟功也不好借此事和我們翻臉。”


    “嗯,三個小兵而已。”


    “當時動手是那個千戶始終在前,而且就那個千戶報過職名,另外三人當是隨員親兵。”


    “他們的什麽作訓服,基本上都一樣,不是自己人也分不清,不過想來就是真的是三個小卒了。”


    林紹勇下定決心,要替兄弟報此仇,兄弟之情當然是重要原因,不過他不能叫林家這麽丟臉,要是弟弟被人打成這樣也忍了,林家以後在遼中到遼南這一帶,還有誰能服氣?


    “那幾個人迴來一路都有人看著,進哪個營,一清三楚,派幾十個精幹的,偷摸進去,拿了人就走,動靜不要鬧大,去吧。”


    林紹勇背負雙手,淡淡吩咐著,他身邊的人自然知道他在吩咐誰。


    果然,門外一個壯實漢子,滿臉殺氣,站在門外答應了一聲,接著便迅速離去。


    過不多時,門外傳來一陣馬蹄聲,幾十個林府家丁平常就住在府裏,此時跟著那壯實大漢一起騎馬離開,雖然隻幾十騎,聲勢也是頗為驚人。


    ……


    ……


    李佑一家被帶出來之後,街麵上有不少人跑過來看。


    四個血葫蘆一樣的遼陽鎮兵,帶著城中一家子軍戶迴來,又有大丫那樣的美人在裏頭,情形足夠怪異,也足夠引人矚目,再次出來時,原本就有不少人聞訊趕來,其中還頗有一些定遼前衛的熟人。


    “唉,完了,完了!”


    杜老爺子和杜忠都在人群裏,還有大槐樹百戶的不少人,他們一聽說,便都是丟了手上的活計跑了過來,這一看,果然是李佑一家子。


    “李佑這孩子糊塗啊。”杜老爺子渾身顫抖,著急道:“怎麽真叫人一料一個準,就死木一樣的往複州跑,打甜水堡走,連山關,往寬甸去,至不濟也能到朝鮮,那邊漢人也不少,就留在寬甸也不是不成,怎麽就這麽糊塗啊。”


    杜忠也歎道:“要是沒有人盯著,一家子往複州過海是好路子,可是也不想想人家怎麽會不追。”


    “甭說這些個沒用的,”李達幾個脾氣爆的咬著牙,沉聲道:“老爺子,能不能想個法子救李佑一家子出來?”


    “李達!”杜忠厲聲喝道:“你平時放放炮仗也就算了,這他娘的你要敢亂來,害了全百戶的人,別說老子不仗義,現在就將你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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