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說?”惟功笑道:“老夫子說出個道理來聽聽。”


    “這還要說?”宋堯愈眉毛一翹,道:“我知道大人一心要整頓京營,現在皇上大力支持,所以大人不可能上潞王的船。但無論如何,潞王是親王,打不散的親兄弟,大人不必沒來由的自外於人,另外,就算潞王有什麽不妥,提前知道也比蒙在鼓裏要好的多。”


    惟功其實知道的更多,王國峰的特務部可不是玩笑的,這個部門已經成立好幾年,羅致的人才極多,雞鳴狗盜無所不包,加入特務部後,不管出身如何,先進行淨化處理,也就是安排隱秘地方,加以洗腦式的集中式訓練,掌握其家人和特點,等一切放心之後,最少半年到一年之後才把人重新放出來,以極大的資源支持該人進入某衙門,用特別的渠道使其上位,幾年下來,雖然不可能吸納官員入內,但普通的吏員,小太監,都人,當然更多的還是車船店腳牙之流,用這些人來收集消息,除非是最隱秘的高層消息打聽不到,否則的話,幾乎是事無巨細,惟功都能知道。


    潞王心存不軌,雖然沒有確切的消息,但惟功已經是心知肚明,比宋堯愈知道的要多的多。


    就算是宋堯愈這樣的謀主,有些事,惟功也不能和盤托出的。


    “好吧……”惟功沉思了一會之後,答應下來。


    天黑之前,他趕到了潞王府。


    潞王府是長安門東附近,整個十王宅修於大明成祖年間,是大手筆的太宗皇帝為了給諸多的皇子和皇孫居住所用,成祖年間,尚且不禁親藩朝覲,所以經常會有親王郡王到京城來,加上漢王和趙王很長時間沒有之國到地方去,還有諸多的皇孫,加上成祖特定的大手筆,十王府雕欄玉砌,修築的富麗堂皇,數千間房舍綿延成片,光是論規模,已經不在大內之下。


    潞王已經站在大門前迎候了,一個親王出門親迎,這個姿態不可謂不低。


    但越是如此,惟功心中就越是警惕。


    “殿下相召,臣不敢不來,敢問殿下有何吩咐。”


    書房落座之後,惟功便是詢問潞王的用意。


    潞王淺笑道:“惟功似乎對本王有成見呢,沒有事就不能召你來聊聊麽?”


    惟功冷淡道:“祖製文武大臣不能私下與親王交往,今日臣來就是逾規越矩了,但為了怕殿下誤會,不得不來。”


    “嗬嗬,惟功你果然是奉公守法的好榜樣呢。”


    潞王心中十分不悅,已經語帶譏刺了。


    數年之前,惟功初入宮時,潞王年紀與他相當,彼此還談的來,交情頗深,現在惟功擺出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潞王自是十分不悅。


    惟功吸口氣,歎道:“殿下,恕臣直言,您的一些想頭太不現實,趁早打消為好啊。”


    潞王又驚又怒,喝道:“孤有什麽想頭?今日召你來不過是敘舊,你想到哪兒去了!”


    “敘舊是最好了。”惟功輕聲道:“殿下與皇上是一母同胞,沒必要做那些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啊……”


    潞王此時已經確定了惟功的態度,他心中一陣失望,眼中也顯露出憤怒的光芒來,看著惟功,他冷然道:“君莫要後悔今日所為所言才好。”


    “嗬嗬,殿下放心,臣做事從不後悔。”惟功嗬嗬一笑,起身告辭,他不必等潞王出聲,僅在這座府邸的門口看到潞王那副熱衷的模樣就知道這位爺要做什麽了……警告是必然之事,否則將來對景兒的時候,自己也是說不清楚了。


    隻是離開之時,看著冷笑不已的潞王,惟功心中也是遺憾。


    數年之前,那個親和友善,與萬曆還有些兄弟之情的潞王殿下,哪兒去了?


    ……


    從王府出來,感覺一陣冷風襲來,李青等人縮了縮脖子,笑道:“好冷,還沒立冬呢,就感覺要下雪似的。”


    惟功倒不怎麽覺著冷。他當然不會有所謂的“寒暑不侵”的境界,真正的武學就是練體,蓄力,養神,然後就是技擊殺人之法,包括將自身化成武器,熟練的使用任何工具來殺人。古人的武學,就是殺人的學問。


    練到寒氣不能侵體,那就是神話了,不過練武之人,水準越高,體能越好,些許微寒,倒還真的不放在心上。


    剛剛他的心緒不怎麽好,看看眼前活力十足的護衛,都是十七八歲的小夥子了,挑他們到身邊時,就是選的武藝身手過人,心思較為單純,不大適合幹秘密差事,也不怎麽適合當軍官的主……這些家夥,心思單純到透明的感覺,看到他們的模樣,惟功的壞心情也漸漸變好了起來。


    他笑了笑,對眾人道:“既然天冷了,就涮鍋子去吧。”


    “喔,太好了。”


    “這個時辰這個天,涮鍋子最好不過!”


    涮鍋子當然是後世的火鍋雛形,惟功他們去的地方是程家老店,距離觀音橋頗近,用的底湯是百年老湯,燒沸了湯色雪白,散發著濃鬱的肉骨香氣,待黃銅所製的鍋子裏湯底燒沸了,再加上口磨香茹和片好的薄如紙的羊肉片,魚片,肚絲等等,看著食材在湯鍋裏打轉轉,自然而然的就是食指大動。


    這樣的涮法,和後世區別不大了,這當然是惟功發起的改良運動,現在這家火鍋店生意爆好,自然也是惟功等人的功勞。


    眾人都是習武之人,眼力手速都是絕佳,稀裏嘩啦一通猛涮,不到半個時辰,均是吃的肚飽。


    羅二虎摸著凸起來的肚皮,慢騰騰的往外行去,眾人知道他是去方便,也不以為意。


    到了門前時,羅二虎突然感覺不對,有一股強烈的危險感覺,襲上心頭!


    雖然他現在吃的一飽,但瞬息之間,還是做出了最正確的反應。


    沉腰立馬,左拳緊握,右拳揮出!


    “砰!”


    整個飯店之中,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股勁風掠起,距離近的,感覺風刮在臉上,竟是刮的臉頰生疼!


    這是何等力道!


    羅二虎是惟功部下中天生力氣較大的,黑鐵塔般的大個頭,光論力氣,隻在惟功和佟士祿等人之下,若不是這般神力和強悍的武學天賦,也不會被選在惟功身邊充當護衛。


    此時擰腰發力一拳,雖然倉促,卻也是使出大半的力氣,一拳之威,也是竟致如此!


    門外的人冷哼一聲,似乎也是驚奇於羅二虎倉促之間的反應和這一拳的力道,但此人並沒有後退,灰影一閃,整個人靈活的抹了進來,而手中刀光閃爍,一柄裹了紅色布條,打磨的無比鋒銳的攮子就翻在手掌之中,而抹身的同時,手中的刀光就已經刺向了羅二虎的眼睛。


    這人的動作之快,反應之迅捷,出手之狠辣惡毒,真是令人讚為觀止!


    這幾年來,惟功的這些護衛雖然天天陪伴左右,在前幾年也遭遇過幾次刺殺和危機,但數年下來,惟功這個大人已經是位高而權重,朱國器那樣的人早就被鏟除的幹幹淨淨,危機去除,各人雖然習武不綴,但心境確實有些懈怠。


    而與羅二虎動手這個灰袍漢子,不僅身手了得,反應十分快捷,出手更是毫無拖泥帶水之感,一招一式,就是真的招招致命!


    羅二虎隻有暴退!


    他的右腿發力,右腳在地麵上重重一蹬,整個人往後暴退,終是躲過了這兇險一刀,但刀光掠過,還是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鮮血立刻飛濺開來。


    灰袍漢子又是悶哼一聲,顯是意外羅二虎能躲開這一刀,但他沒有停頓,右手下揮,順勢而為,刀尖又是往著羅二虎的小腹掠去。


    從兩人對拳,到連續揮刀,說起來慢,其實事情發生的極快,如電光火石一般,整個店中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這邊已經連續出手,而羅二虎力氣已經用盡,這一刀,勢難躲開!


    到這時,惟功出手。


    眾人幾乎難以看到他的身影和蹤跡,很多人隻見他身影一閃,整個人已經趕到了那灰袍漢子與羅二虎之間,惟功右手斬出,直向那漢子持攮子的手膀斬去。


    那漢子眼中精芒暴漲,有些驚奇,也有點不屑。


    以手為掌,能有多大力道,他驚奇的是惟功的身法和速度,但對惟功的出手,卻是不以為然。


    他沒有停頓,仍然將手中尖刀持續向前,但惟功的手掌後發先至,整個手掌,重重的砍在那人的手腕處!


    “哢嚓!”


    幾乎所有人都聽到了巨響,那個灰袍漢子悶哼一聲,豆粒大的汗珠自額頭上暴起再落下,整個身形,立刻暴退,惟功這一斬,卻是已經將他的腕骨擊裂!


    “想走?”惟功冷笑,追擊而出,化掌為戳,向著那人的胸口處戳去。


    若是戳實了,以他的勁力之雄強,此人必定是心髒嚴重受創,立刻會吐血而死!


    關鍵時刻,又有一個灰袍漢子出現在門前,拳架一擺,竟是很嚴謹的查拳意拳,兩臂與腿腳齊出,犀利強勁,帶有狂野彪悍的感覺,區區幾個拳招打出來,竟是有一種龐大而野蠻的氣勢,撲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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