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材,老馬,老劉,郭千總,以後馬軍的訓練就要以騎術為主了。”


    “是,大人。”


    “步軍練鴛鴦陣,長短兵配合,同時我會找工部索要火銃,殺手隊和火器隊的配合也要開始練習。馬軍和步軍之間,也要配合練習大三才陣。大三才,小三才,一頭兩翼一尾陣,都要加緊練習。”


    “是,大人!”


    惟功吩咐一句,底下的這些將領就會答應下來,惟功自入主以來,舍人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最近又有近一千四百新兵入營,其中順字行前夥計一百五十多人,這些夥計入營後就能迅速適應,是局、旗、隊、伍四級軍官的最佳候補人選。當然,馬宏駿和劉嘉臣,包括郭守約等人都不會說出這是惟功安插私人入營,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忽視了這一點。


    至於這些出身寒苦的平均年紀在十五六歲的小夥計們是怎麽獲得軍籍,甚至有不少直接獲得百戶和總旗一級的蔭補武官的資格,這更是惟功的隱秘,哪怕是最大大咧咧的在營武官,也不會去觸這個黴頭,詢問這麽不該問的事情。


    整個舍人營,已經近五千人,馬軍一千五,步軍三千五。


    這個數字,惟功知道在短期內是極限了,倒不是沒有錢糧來養,也不是訓練不好,而是核心的順字行的夥計已經進來三百多人,現在順字行也在擴張,他不能把所有的在這近三年時間裏由他一手訓練出來的夥計全部安插在營裏,還有大量的門店需要人經營和保護,他不能把精華全部投在軍營之中……雖然軍營是目前和將來最重要的地方。


    武力和金錢,好比兩翼,兩翼齊飛才是最合理的做法。


    但坐在營中,聽到熟悉的軍號和訓練時發出的聲響,也是叫惟功無比的愉悅。


    大明營兵能做到三天一練就是無敵精銳,比如戚家軍,五天一練也能打的北虜滿地找牙了,而他的舍人營是每天練習不綴,很多聞名來參觀的京營將領都十分感慨,直言這樣的練法太辛苦了,當然,也太消耗錢糧了。


    朝廷給這幾千人的軍餉,包括大量的可供各級將領貪汙分肥的錢全部被惟功投了進去,包括買馬的錢在內,已經是他自己貼補了。


    這樣的練兵法,整個大明,他也是獨一個。


    “大人,騎兵不練習騎射和長槍馬槊嗎?”


    馬宏駿是韃官出身,在他看來,蒙古騎射練法和戰法還是很實用的,而營中的這些小子們,雖然馬軍將士都會騎馬,但還遠遠談不上騎射俱佳,最少還要辛苦的練習數年,才能達到蒙古精騎的境界,但惟功隻強調騎術,並不提射術和馬槊騎矛長槍的練習,這叫他感覺十分意外。


    “騎術是根本,練習好騎術才是最要緊的同,普通的馬軍就練騎術,輔以馬刀術就好了。”惟功不打算將自己的真實打算現在就拋出來,他想了想,對馬宏駿等人道:“射術當然也是要緊,挑選一些射術上有天賦的結合騎術來練吧,不過他們應該是將來哨騎遊兵的軍官,是夜不收的領導者。”


    “是,大人是打算先練一批精騎出來,這樣的路子也對。”


    惟功的做法永遠是被接受和支持的,因為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犯過錯。


    “大人,”馬光遠進來,忍住笑,“那些北虜推舉了幾個人,說是要求見大人。”


    “哦?”惟功意外道:“叫他們進來。”


    幾個北虜身上都有濃厚的膻腥味道,很難聞,因為他們畢其一生也不會洗幾次澡,加上成天和羊群馬群牛群這樣的牧畜打交道,摸爬滾打都在一處,穿的袍子也是羊皮袍子,那股味道就不必提了。


    在邊牆之內,雖然漢民也有不少放牧的,但最少知道隔一段時間得洗一次澡,有媳婦的更會經常換洗衣服,這些蒙古人就沒有這種運氣了。


    因為這種強烈的味道,北方的漢人也是叫這些北虜為騷韃子,倒也沒有太冤枉他們。


    “叩見大人。”


    幾個蒙古人一進來,都顯露出高手的模樣來。兩手虎口處老繭厚的嚇人,兩腿都是羅圈的厲害,兩眼精光四射。


    這種蒙古人在邊境上很多,就算是普通的牧民也是多半如此,放羊的十來歲的蒙古少年在騎術上都能把大明的騎兵精銳甩的老遠,馬上左右開弓也是基本的生存技能,眼前這幾年顯的更高明的是他們的肩膀寬度,還有胳膊上肌肉的厚度,以及舉手投足之間展現出來的彪悍感覺……普通的牧民就算跟著搶劫過幾迴,在這方麵也是比這些真正的遊牧民族的精銳差的很遠。


    “起來!”惟功下令,見他們起身後,才又問道:“你們求見我什麽事?看你們的模樣,應該是在邊境做過馬匪吧。”


    “我等並不是馬匪。”為首的蒙古人頭目漢話說的還算不錯,隻是語速不快,而且講話似乎還是下了決心一樣:“我等是泰寧部的勇士,因與族中貴人起了爭執,所以逃亡邊境,替漢民放牧為生,十分困窘,今被大人招募,感激非常。”


    這廝一看也是經過良好教育的,不僅漢話說的不壞,而且還有點出口成章的感覺。


    當時的蒙古部族十分混亂,大體來說是東有俺答汗與黃台吉,小王子等部勢力,往南的宣大防線有朵顏部,往遼西方向,則是現在沒有受撫,仍然桀驁不馴的插漢部。


    以部族來說,就是喀爾喀蒙古,察哈爾蒙古,土伯特蒙古,喀喇沁蒙古,等等各部族,還有奈曼,泰寧部,敖漢、巴林等察合爾下屬的小部落,至於喀爾喀還分為內外,光是內喀爾喀又分為多少個小部落,比如土謝圖部,科爾沁部,這些部落又是內喀爾喀下的小部族。


    整個草原的蒙古部族分成了過百個部族,彼此之間也是明爭暗鬥,鐵木真曾經捏在一起的整體部族又一次分裂開來。


    至於早前的韃靼和瓦刺兩大部族,也就隻剩下俺答汗這個餘燼可言,而俺答受封順義王後,朵顏等黃金家族的後裔又十分不服,因為俺答汗的部族就是當年黃金家族的奴仆,朵顏部不僅對俺答不服,對策冊其部族的大明也十分不滿,由此也引發了很多亂局。


    總之在嘉靖到萬曆年間,蒙古的分裂和彼此仇視十分明顯,這也和局最終成功的重要原因,除了勢力在遼西的插漢部,也就是察哈爾蒙古外,大部份的蒙古勢力已經被撫順馬市和口外互市這樣的手段籠絡住了,以互市解決饑荒漸漸成主流,間或再找大明要一些賞賜也就更加滿足了。


    至於這幾個蒙古人所在的泰寧部,就是察哈爾蒙古的核心部族,在遼鎮地界鬧騰的十分厲害,其部族首領速把亥,還有俺答汗的長子黃台吉,長孫扯力克台吉,這些家夥都很不消停,黃台吉還好,在戚繼光的威壓下動作不大,隻是偶爾配合速把亥搞搞集體搶劫,速把亥等插漢諸部給大明的麻煩就大的多了,每隔幾年就會動員數萬人次的入侵,搞的大明朝廷精神十分緊張,特別是在嘉靖到隆慶初年,遼鎮因為插漢部年年入侵,十年換了八個總兵,戰死和戰敗被免職,換一個完蛋一個,一時間遼鎮總兵成為畏職,而四十歲還為諸生的李成梁也是在那個時候異軍突起,成為一個能鎮的住場麵的大將,等李成梁最終成為遼鎮總兵之後,終於漸漸穩住場麵,李家騎兵經常以直搗黃龍的辦法,直撲這些大大小小部落的王帳,用黑虎掏心之法打敗敵人,因為殺牧民是沒用的,不把那些汗和台吉宰上幾個,蒙古人是不會知道疼的。


    李成梁鎮守遼東近四十年,加起來斬首一萬五千級,公允來說,在萬曆十年之前的李成梁,銳氣十足,立功無數,也就是在文官勢大的萬曆年了,若是在成化之前,以他的戰功也早就封侯了。


    “甚好。”聽蒙古人自報來曆,惟功又仔細問了泰寧部的一些情況,和自己平時關注收集的情況差不多,他感覺這幾個蒙古人說的都是事實,並沒有撒謊。


    至於說的和族中貴人爭執,語焉不詳,不過那是他們自己的私事,倒也不必過問太多。


    “那麽你們來找我,有什麽用意?”


    幾個蒙古人對視一眼,最終下定了決心,答道:“我等想做大人的夜不收教官,並不願養馬。”


    這一群蒙古人來的很便宜,馬光遠答應他們的是五錢銀子月俸,還發兩鬥口糧,另外給他們做幾身新袍子,並且提供熱水洗澡。


    後者明顯是屬於馬光遠等人的私意,這些蒙古人也是十分感激,在海子裏洗澡他們是不敢的,但如果有澡堂子用熱水泡泡,這些北虜倒也不甚抗拒。


    這樣的月餉比起漢人夜不收當然差的遠了,但對蒙古人來說一年去掉衣服糧食還能落下六兩銀子,這是一筆巨款,草原上的物資匱乏是邊牆之內的漢人難以想象的,做飯連鐵鍋都沒有,這樣的窘迫,普通的漢人實在難以想象,每次插漢部入侵,村落裏什麽東西都剩不下來,都是被席卷而空,要是這些家夥人人都能拿到餉銀,根本就不可能幹那些刀頭舔血的玩命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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