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罷!”


    趙士楨很高興的道:“迴頭我就開始照你所說的研製!”


    “不急,”惟功冷然道:“火繩槍做的再好也就是火繩槍,有更好的東西,把握住火繩槍的方向,追求更進一步的成果,不是更好?”


    “那是什麽?”


    “老朋友,不急,不急的。”


    不管趙士楨怎麽哀求,惟功就是不肯再說下去了,說到最後,他隻攤手道:“十年之內,如果我能做到外鎮的副將,掌握一路,統管大軍,那時候我可以告訴你方向,並且提供給你一切所有的支持。現在,我不會說的。”


    惟功對明朝火器的認識還是有一些的,大明不是不重視火器,也不會固步自封,從佛郎機炮到紅夷大炮,一直是在學習,隻要有好的,就拿來用,不會擺臭架子,也不會莫名其妙的自高自大。


    但明軍的火器使用太超前,一營編成,大半是火器部隊,什麽火銃,各式火炮,三眼銃,火箭,全部是火器,而且監督不力,火器質量又差,部隊不重視白刃戰個人武力的訓練,也不練陣法,臨陣時火器施放也不得法,最少在他掌握大軍,使軍隊經過嚴格的白刃戰和戰陣訓練之前,火器絕不會是在他考慮的範圍之內!


    “好吧!”趙士楨瞪眼道:“你得慶幸,這一次他們為了求必中,用的是霰彈,其實如果他們用六七錢中的鉛丸,不僅國峰無幸,你現在也不會這麽得意了!”


    這廝說話倒也一點不避諱,好在在場的人也習慣了,眾人隻怒目瞪著趙士楨,倒也沒有人跳出來抽他。


    “我是很幸運。”


    惟功沉吟著道:“晉材,再挑一些人,每次隨我出門的人要加倍,軍情處要注意收集這方麵的情報,護衛人員要更精良,在我出行之前,杜絕道路上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


    “是,大人。”


    周晉材先答應下來,終於忍不住道:“大人,沒有活口,能不能斷定是誰做的?”


    “當然。”惟功淡淡道:“朱崗與朱國器,舍此二人還能是誰?”


    “會不會……”


    周晉材的話沒說完,但意思是很明白的,會不會是張惟賢父子?


    “不會。”惟功道:“他們花了大價錢,把張惟賢推到了錦衣衛都指揮的位子上,將來加都督也是指日間事,公爵襲爵之前,也就是如此,就算是當上了英國公,也不過就是這樣了。這個時候,他們怎麽會派人來行刺,萬一事敗落人口實,不是自尋死路麽。”


    “那看來就是朱國器這狗賊了!”


    “大人,剿了他吧!”


    “這廝有千餘核心部下,不是那麽好對付的啊。”


    “他能找人行刺,咱們就不能?他用火銃,咱不用這下三濫玩意,咱們選幾個好弓手,王樂亭和周老大,再挑幾個,這廝每天都得出門,三十步內,五個第一等的弓手一輪就送他迴他姥姥家!”


    “對,這個辦法好!”


    “就這麽幹了!”


    眾人議論紛紛,情緒也是十分激動。這個小團體從成立到如今,還真的是頭一迴吃這麽大的虧!王國峰不是普通人,是這個團體中的核心人物的一份子,五六百人的順字行,人人習武讀書,但不可能人人是尖子,而且不論是經商,讀書,待人接物等各方麵,綜合起來,出挑的也就是現在成天在惟功身邊的這不到二十人,稍差一些的也是精英人物,要麽是旗總一級的武官,要麽留在順字行當掌櫃,二櫃,大夥計,象王國峰這樣的核心人物,也是大家很喜愛的開心果似的小老弟,他遭遇這樣的刺殺,甚至連大人也受了輕傷,這樣的侮辱,這個團體中的每一人都有不堪忍受之感。


    “現在不能動。”惟功淡淡道:“人家挑的是好時候。”


    一句話出來,眾人都懂了。


    每天晚上不僅是有文化課,也有曆史,地理,當然還有時政分析,惟功不一定總是主講,也會給大家自主討論的時間,幾年下來,雖然都是不到二十的人,但論起頭腦清楚,恐怕一般的舉人進士也不一定比的上。


    現在張居正剛遭遇父喪,朝廷在奪情和丁憂兩邊搖擺著,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在這個時候生事,不一定有麻煩,但事情就不在掌控之內了。


    “大人。”周晉材臉上肌肉扭動,獰聲道:“時機到了,我們要把朱國器連根拔起。”


    “這是自然。”惟功神色平靜,眼中卻是噴薄的怒火:“姑且待之!”


    ……


    張惟賢走馬上任有幾天了,他其實還未滿十八,但錦衣衛是皇帝親軍,上二十六衛軍官的任命既不需要兵部認可,也不需要經過五軍都督府,原本就是皇家直接任免。曆朝皇帝,都會大量任命錦衣親軍指揮使,甚至是加都督銜的指揮使,至於都指揮以下的指揮,同知,還有千戶,百戶,那就更是數不勝數了。


    但加銜是加銜,比如常遇春的後人,開始並沒有襲爵,皇家給常家一個錦衣衛指揮使的銜頭,聊以撫慰,後來才賜給常家爵位,朝中宣力有年的大臣,不分文武,都可蔭其子為百戶官,遇有功勞,加升千戶,指揮,這都是常見的事,勳戚之家,就更不稀奇了。


    但帶俸理事的都指揮,這在錦衣衛內是有實權的要職,非皇帝親信不能任此職,更不會掌握實權。


    萬曆在張惟賢父子的銀彈攻勢下徹底淪陷,同時張惟賢也是正經的勳貴子弟,任錦衣衛也是有傳統的,現在的掌印指揮堂上官劉守有也是重臣之後,張惟賢這個勳貴子弟當然就更有資格掌握錦衣衛了。


    上任伊始,劉守有就將南鎮撫司劃給他掌管,還有幾個千戶所也劃給他直屬,一下子就是將不少責任壓在張惟賢的身上。


    這種態度,看似劉守有對張惟賢十分歡迎,大力支持,其實也是將了這小子一軍。


    錦衣衛雖然勢力在東廠之下,但組織結構完整,從小旗到總旗,再到百戶千戶,都是世襲下來的,大家各有勢力地盤,很多時候,某個千戶可能就能直接對皇帝負責,進而權勢大熾。


    在錦衣衛,不是說掛個都指揮的官銜,便可以壓服一切!


    至於南北鎮撫司,原本是直接對皇帝負責,最多是接受堂上官的考核,鎮撫雖然隻是六品武職,但權勢之大,遠在普通的千戶和指揮使之上,現在局麵稍有不同,南鎮撫司仍然是一個實權部門,鎮撫官譚康三十餘歲,精明強幹,也是世家子,從一開始就與張惟賢擺出了絕不合作的姿態。


    張惟賢的對策就是大撒銀彈,他父子掌握國公府財權多年,張元德掌握著大量的財力,就算現在也沒有被全部收迴,給皇帝的禮單隻是一小部份,斷不至於這麽一點貢物就把自己弄的精窮,他掌握的各千戶所的千戶官,百戶,總旗,都是大撒銀子,鎮撫司裏頭的經曆,吏目,辦事的幹事,校尉,反正不拘多少,見麵就給,他帶著的國公府的長隨奴才,也是見人便塞錢,請吃酒,上任沒多少日子,反正他該管的這一部份,已經是人人都誇少國公的好了。


    這樣的局麵下,譚康才知道這位爺不是好惹的,這年頭已經不是洪武永樂年間那樣雄渾質樸,人人奉公守法的時候了,銀子才是硬道理,隻要有錢,肯定大把捧狗腿的,時間久了再立立威,自然而然的權威便是有了。


    思忖之下,便隻能想法賣好,投靠過去。


    真是嗑睡遇枕頭,南鎮撫司雖然隻是偵輯審問本衛中人為主,但也有不少輯事的校尉,這日傍晚時分發生的事情,天黑之前,便是有輯事的校尉報到了譚康案頭。


    “一個車夫,兩個槍手,我家五弟受傷重不重?”


    “聽說也是打中了,重不重,不好說。”


    “哦,哦。”


    張惟賢眼中閃過一絲遺憾之極的光彩,他當然不可能用這種手段引禍上身,但如果真有人將自己那個能幹之極,允文允武,明勢力潛勢力已經大的嚇人的五弟給殺掉了,對張惟賢父子來說,這還真的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不過從校尉們的描述來看,張惟功應該受傷不重啊……


    “可惜了的……”


    當然這話隻在張惟賢的心裏,他是萬萬不能說出口來的。最少在表麵上,他們兄弟之間,肯定還保持著相當的和睦友愛的表象。


    “譚鎮撫,生受你了,寒家的事還叫你這麽上心。”


    張惟賢笑的十分溫和,止住要躬身的譚康,溫言道:“錦衣衛這幾年光景不怎麽好,這我都明白的,一上任就給了兄弟們一些銀兩,貼補一下家用,但沒有給你,並不是小瞧你,是覺著譚老哥這樣的身份,不能隨便就出手。”


    饒是譚康是在北鎮撫司這樣地方當家作主的人,也是被張惟賢這一番連吹帶捧,十分溫馨的話說的心裏十分偎貼,當下隻是連連稱謝,連道不敢。


    “這是京城西郊的一個莊子,二百多口人,一千來畝地,羊牛騾馬加起來有百來頭,還有一個油坊,幾個雜貨鋪子,加起來值八千銀子,這是莊契,老哥你取了去罷。”


    這樣的大手筆,譚康渾身一震,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向張惟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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