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惟功的表現,有點緊張和慌亂的張用誠幾人都鎮靜了下來。


    張用誠道:“東主,怕是人家請的喇虎無賴之流,等我上前去和他們談談……”


    “不必了,你們替我掠陣,我親自上去,若動手,你們四人再一起前衝,記得,有進無退,一衝便要成功!”


    事到如今,惟功的頭腦卻是無比清醒。對手步步緊逼,今晚能擺下如此陣仗,其中還有很多的蹊蹺與詭異之處,但現在不是追尋答案的時候,現在的他,隻想穿過這些牛鬼蛇神擺下的重重障礙,安然迴家。


    能擺下這麽大陣仗的人,其決心,能耐,包括此舉蘊藏的財力和手腕,都是非比尋常。這樣的人,不是張用誠可以憑借三言兩語就打發走的。


    惟功下馬,解下自己係在腰間的佩刀,左手握住刀鞘,輕輕鬆鬆的向前走著。


    雨幕如簾,秋風秋雨愁殺人,而少年人握刀行於這般的雨夜,竟是有一種懾服人心的力量之感。


    步步前趨,步步驚心。


    “當麵的是哪路好漢,前來攔我,想必也知道我的身份?”


    走近一些,借著星光月色,惟功才看到對麵的漢子都著灰衣,戴笠帽,帽簷之下,垂著青色的蒙臉布,除了一雙雙露出兇光的眼睛之外,再也看不到別的什麽。


    隻是每一個灰袍漢子,手中都有各式的武器。


    短斧,樸刀,戚刀、順刀、鐵矛、長槍、鏜、鈀、叉,林林總總,各式各樣。


    人數在四十左右,全部是身高肩闊的大漢,每個人的眼中,都是有一種獸性的光芒。隻是這種光芒之中,有了一點疑惑與驚惶,可能這些漢子也沒有想到,這個少年,舉手投足間竟有牽動人心的力量。


    “你們這些沒卵子的貨,個個都說自己殺過人,叫一個小孩給震住了,他再厲害也就是一個人,他身份再高今晚也宰了他……給我上!”


    一個漢子的吼叫聲中,排在最前頭的十餘個漢子都是吼叫一聲,揮舞著手中的各式兵器,向著惟功疾衝過來。


    能被羅致過來幹這種危險勾當,殺頭抄家的買賣,這些大漢當然都不是善茬,隔著數十步,惟功也是能發覺他們眼中的兇光。


    惟功抽刀,嗆啷聲中,寶刀如虹出鞘,如同一汪秋水,亦如一隻翱翔飛舞的蛟龍,飛向衝在最前,手持兩柄短斧的灰袍漢子。


    他的動作,看似緩慢,看眨眼之間,刀光已經降臨在那個漢子的胸前。


    似乎是長刀劃破皮革的聲響,血光綻放!


    那個衝在最前,看樣子也最悍勇的灰袍大漢,就是這麽被一刀砍中前胸,發出一聲戛然而止的慘嚎之後,整個人撲在了地上,倒在了雨水泥濘之中。


    正自喧鬧衝殺的灰袍漢子們都是征住了……論起兇狠殘暴,他們也不在任何人之下。


    今日布的是殺人的局,是絕不留情的死局。這裏聚集的是京城喇虎中最兇狠的一群,幾乎個個手中都有人命,以當時的刑偵條件和偵破手段,加上京城一百五六十萬的人口,根本隻能維持著表麵上的治安,至於暗巷之中的殺戮根本無人過問,正陽門城南的坊市之中,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死於非命,除了這些漢子外,這一次還下了血本,從山海關請來一群在遼東挖參的參客,這些人都是三五人或十餘人一夥,帶刀出關挖參,要防著建州的女真野人,要小心朝鮮的參客來火拚,遼東大地地廣人稀,也得防著那些杆子土匪,所以這些參客最為兇悍,適才衝在最前頭的,就是花重金請過來的遼東參客。


    但就是當頭一刀,一個在江湖打滾多年的漢子,就是這麽就此了帳。


    眾人也曾想到惟功是傳聞中的武藝高強,刀術水準過人,但如此兇悍淩厲,不留餘地的刀法在一個貴族少年手中施展出來,竟是如此隱藏風雷霹靂,一動之間,天地變化,四方驚雷!


    惟功沒有停留在雨中的腳步,他繼續前行。


    他揮刀的動作輕鬆隨意,簡直是毫不在意,刀光如匹練,似乎是一直在他的身前四周閃爍著,圍繞著,每一個動作都是熟極而流,根本沒有停頓,哪怕是當麵有十幾人和二十幾人時,他的動作仍然是不緊不慢,麵對沉重砍過來的巨斧和大刀也是如同麵對騷擾的蚊蠅一般不以為意,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


    刀身及胸,血肉橫飛,仆地而死;刀身及頸,則身首分離,六陽魁首飛向半空,依然可見那張臉上布滿不可置信的神情。刀身及肩,及臂,及腿,及腰,血肉橫飛,在惟功閑庭信步的揮擊之中,那些兇狠無比,將他人和自己性命都視為無物的江湖漢子們,如同一群被追斬的土雞瓦狗,狼狽不堪。


    幾乎是一照麵間,頃刻之間,惟功已經揮刀斬殺過十人!


    這是何等可怖的實力,盡管圍攻惟功的大漢有四十人,在裏許外的北邊街口也有相同數字的漢子們在兩麵夾擊,但在此時,已經沒有哪個大漢敢當著惟功之麵了。


    一人,一刀,在這個淒涼雨夜,英國公府的張惟功就是憑著自己的身手,使得北京城中最兇惡的江湖豪客為之戰栗,膽寒,甚至已經無人敢當這個十餘歲少年之麵。


    “他的武功已經是大成境界。”


    不遠處,南城大豪朱國器麵色灰敗,一向從容自若的臉龐上也顯露出痛恨和後悔的表情。撫寧侯在城中說一不二,是勳貴中最為囂張和狠辣的一個,此次為撫寧侯所逼迫,不得不將自己的血本拿了出來,誰料卻是撞上惟功這個紮手的點子,在一這刻,朱國器無比後悔,也是十分懼怕。


    他的勢力在整個南城,包括正東和正南幾個坊全是他的地盤,不論是坊正還是普通的火兵,又或是南城各衙門裏頭的衙役,書手,吏目,不少都是他徒子徒孫,但真正使朱國器能屹立在南城,使其餘會首團頭不敢打他主意的,還是在於這些真正能博殺,敢下手殺人的灰袍漢子們。


    這一陣,折損過大,朱國器心疼的簡直要哭出聲來。


    然而想到在自己身後的撫寧侯,還有支持今晚行動的那些貴人們,朱國器也是渾身直哆嗦。他是一個夜壺般的人物,平時看著威風,但在真正的大人物麵前他隻是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夜壺,萬一辦砸了事,大人物們真要對付他,也就是動動嘴皮的功夫。


    朱國器發出一聲淒厲的怒吼:“大夥兒不要退,他再厲害就是一個人,圍死他,後排的用弩,不要怕誤傷!”


    怒吼聲中,有些氣沮的漢子們又重新振奮起精神來,不論如何,這一仗要打完,不然的話,朱老大不給銀子,此前的一切就白費了功夫。


    再者說,能殺得眼前這個少年,所得的賞賜也是十分的豐厚,豐厚到足以叫這些刀頭舔血的家夥們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的地步。


    “老子一會來找你,乖馬不要亂跑!”


    身後的漢子們在往前跑著,有人用弓箭往周晉材和張用誠幾個這邊射過來,崩崩的弓箭聲中,還有箭矢淩空的嗡嗡響聲,周晉材和張用誠幾個全部下馬,取下自己的兵器,用巴掌拍拍馬屁股,將自己的坐騎趕開。


    周晉材用心疼的眼神看著自己那些神駿的戰馬,這馬真是好,比雜馬強出一百倍,剛剛不是這畜生,也真沒有辦法早早發現有敵人來襲。


    四個人取了兵器,迅速趕向他們東主的身邊。


    剛剛張惟功進擊之時,他們四人都是看的呆了。才短短幾天,東主的武功又是大有進步,在數十人圍攻中毫發未傷,還斬殺了十餘人,要知道,這些灰袍漢子一看就知道是一等一的好手,東主的身手,實在太厲害了。


    此時在朱國器的命令之下,灰袍漢子們散開了,在這種街市上是一點燈光沒有,兩邊都是商鋪或是普通百姓的院落,不是高牆深院的大戶人家會在沿街地方隔幾十步路就掛一盞氣死風燈,在這裏,隻能依靠月光和星光照亮。


    好在今晚的月光很不錯,幾乎如黎明時分的感覺,頭兩排的灰袍漢子還在和張惟功纏鬥,不停的被砍翻在地,後幾排的大漢們已經掏出短弩,強弓,向著惟功那邊射過去。


    聽到崩崩的弓弦聲後,惟功盡可能的將身邊的漢子擋住敵襲的空間,但不停的有敵人被自己的弩箭射翻……他皺起眉,他不怕這些小弩和弓箭,憑他的身手,就算是幾百人一起射也傷不到他,他隻是驚異於對方的狠辣和決心。


    “這個為首的,一定要除掉。就算現在除不了,事後也得除去。”


    今晚這個死局,昭顯著對方的手腕和決心,也是顯示著龐大的力量。能在京城裏頭調動這麽強大的力量,布這樣的死局,除了背後的權勢者肆無忌憚之外,專責的頭目手中,也是有著強大的力量。


    斬蛇不死,反被其傷!


    應該殺人的時候,惟功不會有半點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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