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仲勳感慨萬端,由不得笑道:“終歸是侄女能幹,我就沒想到這一招啊。”


    崔蕙一笑,似是很滿意叔父的褒獎,這才低頭去看那張帖子。


    這是一張做工精致的專帖,大紅的底子描金堆花,形製卻如江湖帖,專門是奉送給她一個人的,請她當晚戌時光駕某院明心池,落款是宵風。


    崔蕙問崔仲勳:“叔父可知這個宅院是什麽地方?”


    崔仲勳也不認識,還是崔秀記得周全,迴道:“那是崔紀中的近郊別院。一年前崔曉方升上戶部尚書,咱們老爺送的賀禮。宵風入城以後,崔紀中把這宅子獻出來邀他入住,但宵風好像是一直住在驛館,這兩天我們都查不到宵風的去向,原來是轉到這裏了,倒是做得機密。”


    “原來如此。”崔蕙點頭,“宵風既在那裏,爹爹多半也在那。怪道我們這些日子,把刺史府鬧翻天了也沒有結果呢。”


    崔仲勳想了想,忍不住一拍桌案道:“咱們都給宵風那廝騙了!那天晚上,看似宵風和兄長往刺史府裏走,其實壓根兒沒進去,直接就轉道那所別院了,說不定,還是崔紀中掩護的。要不然以後來的跟蹤力度,他們帶著人,怎麽走法,都瞞不過咱們的眼線去。”


    崔蕙想,再怎麽路上密集人手,總之也是被人家走脫了,堂而皇之在一個院子裏住上四五天,無人知曉。


    但這話若是說出來,像是指責叔父辦事不力,雖然,是事實。崔蕙也就緘口不語了。


    崔仲勳問她是否赴約,帶多少人。


    崔蕙一一都否決了,說:“他這單人獨帖,用的是江湖規矩,我也以江湖規矩行事便了。”


    崔仲勳憂心道:“這太危險了,此人武功深不可測。”


    崔蕙笑道:“我相信此宴是為了解決問題的,絕不是鴻門宴,叔父不用擔心。再說,憑他的武功,我得帶多少人去?何況他身邊可能還有一名高手,叔父不是判斷咱們夜探衙門派出的探子都是為他人所擒嗎?既然如此,我再多帶人,那是自行露怯,徒惹笑柄。”


    崔仲勳見她說得頭頭是道,況他向來做不了這個侄女的主,也就不再勉強。


    當晚出得閨房門來,崔蕙的裝扮卻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衣袂飄飛,雲鬟翠鬢,她竟是女子裝扮。


    崔蕙以往無論在家中,抑或出門辦事,她都習慣以男裝麵目出現。


    這樣的男裝示人,已非一二年,習慣成自然,她扮來自是唯妙唯肖,真假難分。


    楊夫人常常報怨說:“簡直記不得你女孩兒模樣了。”


    崔世勳也曾半開玩笑道:“可惜哇,吾兒若真是個男兒身就好了。”


    不論別人怎樣評價,崔蕙我行我素,從不改變。


    所以,今天突然以少女之姿出現,崔宅上上下下,無不詫異。


    表少爺竇文濤一直在等待,見之神奪,竟然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好容易才笑道:“三……,我都不認得你了。咳,你這樣,我是叫你賢弟,還是賢妹好呢?”


    他平時為了隨崔蕙心意,都是管她叫“三弟”,已經非常順口,剛才也是差一點就迸出口來。


    崔蕙嫣然一笑,豔光四照,卻是向他做個小小的怪臉:“我是男裝,是你弟弟,現為女裝,稱我三妹可矣。”


    竇文濤在如此眩目笑容下一陣心眩神迷,勉強收束心神,微笑著道:“妹妹是打算去赴約了吧?我和你同行。”


    崔蕙白天雖說了她要單人赴宴,連崔生和幸枝這哼哈二將都不帶,但竇文濤總不放心,他平日也常陪她一起行動,以他的身份,也不突兀。


    不料崔蕙仍隻搖頭,笑道:“不必了,宵風真人那是江湖帖,我就獨自去。讓人瞧瞧,咱們崔家的膽氣兒,我們今兒的成就,可不是被嚇大的。”


    竇文濤難掩臉上失望之色,默然無語的隨著崔蕙一頭出了主宅大門。


    眼見崔蕙騎馬欲行,他忍不住又叫:“三妹妹!”


    崔蕙迴眸,仍然是動人無極的嫵媚笑容,柔聲道:“表哥,就到這裏吧。有什麽話,迴頭再說好了。”


    崔蕙這般笑顏,輕易是不給人的,從小到大,除了父母,大概隻有竇文濤見得多。


    也就是,她幾乎隻向竇文濤一人展現這般笑容。


    竇文濤對此心知肚明,也心滿意足,但以往,她男裝下的笑容還總帶三分矜持,哪似今日女裝,說不盡的嫵媚風流?


    竇文濤感到自己從未如此刻一般的沉溺。


    然而,卻又有一股絕望同時襲上了心頭。


    他明白她今晚的女裝,嫵媚鮮豔的笑容,都不是為了他才呈現的。


    “我可什麽都知道。你不就是想做皇妃嗎?”


    那個妖豔動人的女子,口氣似對表妹說,眼睛卻望向他。


    他當然很清楚,百花羞意在挑撥,試圖挑起不快和紛爭。


    然而,誰又能說,百花羞說得不對呢?


    你不就是想做皇妃嗎?


    是啊……表妹她,就是想做皇妃啊。


    關於朝廷派使,此行的目的,竇文濤早有聽說,為聘三皇妃,而意向中人就是崔氏的三小姐崔蕙。


    隻不過,崔氏上下早聞其事,在高層間卻是絕口不予談論。


    崔蕙自己,也是對此不聞不問。


    竇文濤倒是試探過一二迴,可諱莫如深,他什麽也沒試出來。


    竇文濤失望,但也存著僥幸之念。


    竇文濤亦是世家子弟,名門之後。


    竇家從前在鐵顏未曾南遷時還累積軍功,曆任大將軍。


    南遷後,竇家才漸漸隱沒下來,但百年大族,仍是炴炴可觀。


    崔家和竇家,世為姻親。上一代,則是崔世勳的嫡親妹子,嫁到了竇家。


    崔世勳兄弟好幾個,但僅有這一個妹子,自是非常疼愛。


    不料她嫁過去後沒兩年,生下竇文濤這個孩子,便夫妻雙雙撒手人寰。


    竇家根深葉茂,同樣也是支係浩繁,身為孤兒,即使是作為嫡出一係的竇文濤,可想而知,日子也不怎麽好過。


    崔世勳憐惜這唯一的外甥,就把他接到了崔家,親自撫養,視同己出。


    這些年來,竇文濤在竇家時候少,在崔家時候多,顯然的也是另有打算。


    崔世勳膝下無子,但是要把這一支的權力拱手讓出去,他自是不願。


    好在女兒崔蕙聰敏多才,極具領導才能,很能壓得住人。


    崔世勳便萌生了讓竇文濤入贅,和崔蕙成婚接管大業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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