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王兩個家主相互對視一眼,心頭聳然,此時此刻的心情,便仿佛驟然間墜入萬丈冰原一般。


    兩人不約而同想到:“難道宵風此日之宴,竟想是用江湖手段來行事?”


    按理來說絕無是理,四大家和朝廷之間的隱形問題絕非任何憑著單打獨鬥的蠻力可以解決,當年宵風可以獨立對抗高門士族的聯合追殺,可以對各大家的人員進行重創,但憑他個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捍動高門大族的根本。


    當年若非宵風事後隱去,就按照那種情勢追殺下去,總有一天能取得了宵風的性命。


    而現在,擔任國師的宵風想來已經具備大大不同的視野,他要還按著過去的行事風格硬來,倒是四大家所樂意看到的。


    因為即使四大家將為此付出慘重的鮮血代價,但到最後,也不過是聯合折殺宵風,借此進一步鞏固勢力而已。


    王誌陽陰惻惻道:“主人家都跑開了,咱們還傻坐幹甚?走,咱也瞧瞧熱鬧去。”


    楊雄、劉梓豪等都應是,隨著他往外走,這一來,席間唿啦啦一大片,幾乎都朝著門前湧去。


    事發的衙門大堂之前,已經被及時處理並且戒防起來,圍觀老百姓很多,指指點點,臉上無不帶著驚恐顏色。


    門前一塊空地,有一堂鼓,是在柵欄以內的,可柵欄不知何故倒了。


    大堂門前有兩個石獅子,其中一隻的前麵,倒了一個人,看身形年紀不大,頭戴方巾,身著長衫,隻不過一頭撞到堅硬的石像上麵,腦漿迸裂,頭部血肉模糊。


    差役看到主官以及國師大人和崔氏家主出來,急忙上前,把那自撞的人翻一個身。


    周圍本已有些壓低的聲響,隨著這個舉動,轟然的便是一陣驚叫。


    麵目是壓根兒看不清楚了,死狀可謂慘不忍睹,但他手中還緊緊攥著一張布狀,早已染就了血跡斑斑。


    羊唯道:“把狀紙呈上來。”


    差役捂著鼻子,好不容易才把狀紙從死者手裏抽出來,呈上給羊唯。


    幸虧這不是紙,象是一塊粗布衣服的下擺,字跡早就幹了,如今被血一浸,縱然糟糟汙汙的,卻仍不致看不清楚。


    羊唯迅速將狀紙從頭看了一遍,跟著看了一眼崔世勳,臉色很是奇怪。


    崔世勳早有所料,但還是忍不住心下一沉,無法斷定對方是抓住了什麽把柄。


    這一場屍狀,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還有人在不斷聚攏過來看熱鬧,事情很快將會傳得滿城風雨。


    屍狀這麽嚴重的事,如果與他、與崔家有關,即使他崔家在當地威望無二,當場鬧出來,也是不好收拾的。


    這時候宵風真人早便放開了他,崔世勳行動自由,但他一雙腳便似生根了一般定在原地,似是已不能移動分毫。


    羊唯向著宵風真人一躬身,恭恭敬敬呈上了狀紙:“國師大人,事關重大,請你看看。”


    這句話的弦外之意,那就是在說,這件事,憑我羊唯的能量和地位,接不下來。


    宵風拿過狀子,看了一遍,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他安排的,可看一遍狀紙,仍舊忍不住怒火熊熊中燒。


    他不動聲色,將狀紙再度遞給了崔世勳,這會兒已然不再維持著麵子上的和諧,隻微微冷笑:“崔先生,請你也看看吧。”


    崔世勳不言語,接過來迅速的瀏覽一遍,心裏原象是墜了一塊千斤巨石,此時真相大白,這塊巨石非但未能卸下,反而象是壓住了心口,越壓越沉。


    這位向來雍容寬厚的崔氏家主,臉色鐵青,表情難看之極。


    狀子是自殺的這個人寫的,告的是一樁命案,案情並不複雜。


    告狀人是個家道中落的儒生,住在村子裏,以教授幾個頑童為生,不過藉此潦倒糊口,不料因此獲得了借居家主人女兒的青睞。


    一來兩去,二人生情。


    這女兒的父母都是良善老實之人,非但不認為年輕人落拓,還覺得他是罕見的讀書人,一定會大有能為,便把女兒正式許了給他,婚期就在今年名花會,圖的就是個彩頭。


    哪知三個月前,告狀人的未婚妻趕集上街,卻教一個貴人無意中看見,當場便把她擄走。


    告狀人打聽得是崔家所為,便上門要人,自然是被一頓打迴來。


    萬萬沒料到的是,和他被打出來一起丟出來的,還有那女孩子的屍身。


    女孩遍體麟傷,分明之前受過了種種虐待。


    不但如此,拋還屍體的幾個惡奴還強硬的逼迫這女孩的父母離開村莊,再也不許在烜城方圓五百裏內出現。


    這一番飛來橫禍,一家人都無法接受。


    糾纏之餘,女孩的父母兄弟全部身亡,就落下告狀人一個,撿到一樣物事,證明了奪妻惡少的身份。


    告狀人本想忍氣吞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但是,全村的人都看不起他,鄙薄他,斥罵他,他已是走投無路,求生無望。


    告狀人橫下心來,寫了一張狀子。


    他深知人微言輕,光是一張狀紙,根本不奈何對方分毫,所以狀子上已經寫明,他決定屍狀。


    以一種最嚴重、最悲慘的方式,小人物來告一個大貴人。


    他探知今天的刺史府非同尋常,便一意在此日實施計劃。


    崔世勳沉著臉,看了看對方所告的一個人:崔依霖。


    崔世勳很快就從腦海中搜尋到了有關崔依霖的一些情況。


    這是五房的一個孩子,崔世勳平素見過他,很安靜。


    五房不是嫡出,當年那孩子的父親也就是死在那夜的狂戰之下。


    崔世勳以及前代家主對這個五房獨苗一直有所關照,可以說,他所受到的待遇和嫡係無差了。


    這孩子長大後和嫡係這邊也走得極近,也領了一些重要事務在辦理。至於幹得如何,崔世勳不太清楚,但既然沒有什麽反映到他那裏,最壞也就是個中庸。


    沒想到,其為人,竟是這麽無法無天,霸行欺世。


    這種事情,崔家怎麽看都非常不入流,淺薄,平日裏是絕對禁止的。


    崔家世代生活在烜城,當然絕對不是以惡霸麵目出現的。


    相反,名聲非常好,威望相當高。


    事實也是,由於烜城有了崔家的存在,城市繁榮發達,當地百姓也比周邊地區的老百姓生活富足得多,更別提那些長年淪陷在戰火頻仍的中州腹地的流離難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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