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不是寒喧的地方,雙方僅是互施一禮,崔世勳很快被引入大堂,跟著又被引到了花園。


    今天宵風邀請的人數不在少,官衙大堂狹小,顯然安排不下。


    好在天氣明媚,氣候暖人,索性便把席麵鋪排在了後麵的一個花園。


    崔世勳從未來到這個刺史衙門後花園,作為官署,這個花園的修建也非一任之功,而是經過連續好幾代刺史的建造修箿,方有了今日規模。


    但這個花園無論在範圍還是精致的程度上麵,那都不能入崔世勳的眼。


    因此他隨意的瀏覽了一下園子,便狀似開玩笑的對刺史羊唯說道:“早知羊大人也愛造園,在下就奉送一個了。紀中,這可是你的不是啊,就算你不主動置辦,也該對我說一聲。”


    崔紀中須發蒼蒼,年齡比崔世勳起碼大上二十年。


    至於輩份,這種盤根錯節的遠親,已經不論了,崔世勳素來都是很坦然將其視如晚輩的。


    崔紀中聞言,急忙賠笑道:“是是是,在下設想不周,委屈咱們長官了。”


    羊唯則是一個勁道:“多謝多謝,豈敢豈敢!”


    席麵是已經擺好了,差役上前來,恭恭敬敬請各位嘉賓入座。


    請客的位次非常重要,這種大請客的位次尤其重要。崔世勳注意地留神觀看。


    令他想不到的是,官府竟然把崔紀中放在了首席首客的地位,把他視為最尊貴的客人。


    接著才是崔世勳,以及楊、王兩家家主。


    崔紀中哪敢上座,嚇得連滿頭的白發一起顫動,連連推讓。


    崔世勳僅是冷笑觀看。


    到了最後,崔紀中也沒肯坐上首位,而是讓給了崔世勳,接著是楊、王家主。


    崔紀中方肯挨著坐下。


    這明明是一個必然的結果,想來羊唯也不可能這麽安排,必是出於宵風的主張。


    崔世勳心裏冷冷笑一下,就這麽看起來宵風做了這麽多年國師,已經浸淫官場圓轉如意了,這就跑來做威做福以勢壓人來了。


    可惜,崔紀中指望不上。


    第一迴合,四大家略勝。


    不過,崔世勳注意到,主客的位子上空了一個,不知是誰。


    單看地位,這顯然是留給四大家劉家的位置。


    他心中正在盤算,果見宵風笑容和煦,說道:“這裏還缺了一位重要客人,還不快請出來嗎?”


    隨著已經確定未來劉氏繼承人身份的劉梓豪,在兩名丫鬟的指引下緩緩從後堂步出,步下花階,行至園中,滿麵春風的在主客位上就坐,崔世勳心裏瞿然一緊。


    劉梓豪這趟的烜城之行,是稍微出了點意外,以至作為主人的崔家在中途失去了對他行程的掌握。


    然而,他是什麽時候進的烜城,又是什麽時候到了官衙?


    崔家派出去沿途的那麽多眼線,怎麽可能未得到半點消息?


    而劉梓豪又為什麽願意聽從宵風安排,直到這個時候才出麵,施施然從官府那邊出現,分明在某種意義上已經代表了官方的立場。


    崔世勳緊緊盯著他,從他的表情裏,看不出一絲一毫於此的不悅或者勉強。


    崔世勳在心頭重重敲下一記警鍾。


    有備而來,宵風是絕對的有備而來。


    強龍想壓地頭蛇,這一手用意可再明顯不過了。


    第二迴合,四大家敗。


    更麻煩的是,不清楚劉家發生了什麽樣的意外,這就算是從此退出四大家聯盟的昭示嗎?


    王家家主王誌陽性子陰鷙,為人卻是性急,兩眼一翻,冷冷道:“劉世兄,你遲到了,我們一直都以為,你路上遇到什麽意外了。看來,白替你老兄擔心。”


    劉家家主年逾八旬,輩份最長,其他各家家主都和他的子侄一代平輩,這位劉梓豪年齡和他們也差不多,平時稱唿都是相互以弟自居。


    劉梓豪微笑道:“唉,一言難盡,我都已經出發了,又因細事迴轉,這一來,就晚了。昨晚上入的城,國師大人好手段,請柬倒先送來,我一想,也不用再麻煩了,直接過來,今日再和諸位兄台見麵,也是一樣。”


    這明明是一篇鬼話,且不說次日請宴的帖子為什麽要巴巴提前一天過去?再者,劉梓豪就算為免麻煩當夜不到崔家,他家在烜城也有別院的,豈有不住別院而跑到這逼仄狹小的官衙來住的道理?


    最讓崔世勳迷惑的是,如果劉梓豪是昨晚入城,這都已經等於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了,如何他還會不知?


    唯一靠譜的解釋就是,劉梓豪此行一直都是刻意藏起了蹤跡,有意不讓崔家掌握信息。


    如此說來,這位劉梓豪現在的立場,真的有些讓人擔心。


    兩個迴合,在不動聲色間交過,接下來進入了正常的宴席程序。


    敬酒,客套,歌舞管弦。


    席間和風細雨,其樂融融,誰也不會蠢到在這個時候亮出鋒芒來。


    宵風真人從一開始大門口見著崔世勳,彼此尚未有暇來得及交談,這時候麵對這位正當盛年的家主,看了兩眼,忽然笑了:“崔先生,我見過你,還是在三十年前吧?”


    崔世勳富可敵國,一家之勢足蓋西南,但他對於朝廷而言,始終不過是一介布衣而已,因此,宵風采取的稱謂也很微妙。


    崔世勳對他突如其來的搭訕並不意外,笑了一笑道:“是麽,世勳慚愧,不料當年我這樣的小螻蟻竟能讓國師記住至今。”


    三十年前,就是那個腥風血雨之夜。


    年輕的崔世勳始終沒有衝到最前麵去,但他最後起了那樣關鍵的作用,一度很顯眼,宵風遠遠看到他,也不足為奇。


    那個時候宵風未必真能記住他,但是,隨著崔世勳成為崔家家主,宵風想要淡忘都不能。


    宵風聞言哈哈大笑,道:“可是,沒有你這隻小螻蟻,或許戰局根本不會那樣發展。可以說,當年我隻敗在崔先生手上哪。”


    崔世勳鎮定自若道:“不敢,真人的絕世武功,在下心服口服,這輩子沒見到第二個。我敬國師一杯。”


    宵風嘿嘿一笑,十分豪氣將這杯酒一飲而盡,卻是微微喟歎:“唉,先生過譽。不過,別說是先生,我自己都曾狂妄的如此這般認為過,可事實證明我隻是井底之蛙。天外有天,比我強的人,不知凡己,真正高人所達到的高度,我僅能終身仰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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