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元宵節,萬千煙花在夜空下綻放,街道兩旁,燈架鱗次櫛比,掛著各式各樣的花燈,街上人聲鼎沸,異常的熱鬧,可蕭府之內,卻是清寂如水。


    府裏引水鑿湖,水流“嘩嘩嘩”地流著,蕭玉倚在橋欄旁,往水裏扔魚食。


    蕭炎看魚兒搶食,問道:“外麵這麽熱鬧,姑姑為何不出去賞燈?”


    “炎兒想出去?”


    “我想陪著姑姑。”


    焰火映在水中,絢爛如星子,卻被搶食的魚兒攪亂了,蕭玉笑了笑,聲音輕柔:“府中冷清,比不得藥莊,炎兒可是覺得不習慣了?”


    蕭炎仰頭,看著夜色下絢爛的焰火,心中想著,此時此刻的藥莊,應該是熱鬧不斷,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炎兒一走,就隻剩姑姑一人,姑姑會覺得孤單嗎?”


    “若心中熱鬧,就算身處清冷之地,孤身一人,亦不覺得孤單。”


    蕭炎垂著眼睫,水麵映著蕭玉的身影,怎麽看,都讓人覺得寂寥。


    他扶在橋欄上的手緊了又緊,似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卻依然不敢抬頭去看蕭玉,隻盯著水中的倒影,開口問道:“當初,姑姑帶我來安州,除了想護住我的性命,也是想將來有一日,我能為蕭家報仇,是嗎?”


    蕭玉捏著魚食的手一頓,默然了片刻,唇角忽地微微一揚,笑了聲:“炎兒長大了。”


    蕭炎抬頭看她,緊緊地抿著唇,沒有說話。


    蕭家淪落至此及,是蕭家有違天下大道,他不想算計容九,更不想與容九為敵。


    他們雖不是一家人,卻生死一家人。


    蕭玉見他神色黯然掙紮,便知他心中所想,他的一雙眼睛墨般深黑,卻如水一般清澈。


    “你是蕭家最幹淨的一人,是蕭家所有的希望,”蕭玉看著他的眼睛,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又仿佛說得無比的鄭重,“你是罪人之後,你要走的路蒺藜遍地,若是死了,便可一了百了,可姑姑想要你活著。”


    “活著?”蕭炎低喃了一聲,茫然問道,“活著,就那麽重要嗎?”


    蕭玉點頭,撫著他的腦袋,道:“隻有活著,才能做想做的事情,隻有活著,才能重振家門,炎兒,蕭家不需要你去報仇,那是蕭家的劫數,是蕭家咎由自取。”


    蕭炎聞言,神情一鬆,眼中透出堅毅之色:“姑姑,我知道了。”


    蕭玉看著漫天焰火,緩緩道:“記住姑姑今日說的這一番話,姑姑在這裏等你,等你光耀蕭家門楣,等有朝一日,你來這裏接姑姑迴長安蕭家,帶姑姑去熱鬧之地。”


    蕭炎眼中忽然起了水霧:“姑姑,”


    “姑姑對不起你,蕭家也對不起你,小小年紀便要承受這些,”蕭玉握住他瘦小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道,“但不管前路有多艱難,都要記住,你為蕭家而生,要帶著蕭家從黑暗的深淵中走出來,你是蕭家的家主,你有責任,讓蕭家錦繡繁盛,這條路並不好走,而你能信任的、依靠的,隻有你自己,姑姑幫不了你,九公主也幫不了,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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