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寒從穆家出來,站在昏暗的天色裏,心緒湧動,複雜萬千。


    眼前閃過的,是穆老夫人欣慰的目光,從那一刻起,他是穆家未來的家主,擔負著全族人的厚望。


    人生負重前行,萬千波瀾相阻,殘酷如斯,又決然如斯。


    但這世上,總有一些堅持,百死不悔。


    長安城即將宵禁,鼓樓上傳來閉門鼓聲,一聲聲,催促著行人迴家,穆清寒翻身上馬,往公主府而去。


    街上寂靜無聲,他一路策馬,馬蹄聲在街上迴蕩,很快吸引了巡夜的將士。


    “何人還在街上縱馬?”


    一聲喝問傳來,穆清寒勒住韁繩,看著前方的巡邏將士,道:“我是大理寺正穆清寒,有要事前去找九公主。”


    巡邏的將士聞言,態度和緩了些:“再有一刻,坊門就要關閉了,我送你去公主府。”


    宵禁前,根本趕不到公主府,將士如此客氣,多是因為顧明珠的關係,穆清寒頷首致謝:“多謝。”


    有巡夜的將士隨行,路上果然沒有人再上來盤查,到了公主府前,穆清寒又拱手跟那將士致謝,隨後敲開了公主府的大門。


    容九看見穆清寒頗為意外:“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穆清寒道:“我父親,就是穆衍。”


    容九眉梢一挑,卻沒有說話。


    穆清寒解釋道:“今日,祖母請了族老見證,將父親逐出穆家,父親突然發難,想借鳳臨館的案子,算計祖母,父親更主動提起,要開棺滴血認親,我當時以為父親是想氣死祖母,好繼續掌控穆家,直到父親的血,融進祖父的骸骨,我才知道,父親自證身份,是要和這個案子撇清關係。”


    他們沒有證據,能證明穆衍就是西淩的細作。


    如果穆衍不是真的穆衍,憑鳳臨館的那具屍骨,或許還有一半的勝算。


    但穆衍是真的,便毫無勝算了。


    容九訝然,細思著,緩緩問道:“雖然沒有證據,但穆衍確實是西淩安插在朝堂的一顆暗棋,如果他是真的,鳳臨館的那具屍骨,又會是誰?”


    “這正也是我困惑的地方,鳳臨館的管事已死,除了我父親,隻怕沒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這個案子再查下去,不會有新的進展。”


    容九看他一臉頹然,笑問:“想放棄了?”


    穆清寒搖了搖頭:“若就這樣放棄了,如何還死者一個公道?世間萬事,或許總有一些難查真相,但心中所求,若活著一日,便該堅持到底。”


    “若你想要放棄,也不會有人逼你。”


    “但我會不甘心。”


    若是心性不夠堅韌,日後又如何重振家門?


    於穆清寒而言,放棄比堅持,更需要勇氣。


    容九笑了,道:“人越是居於高位,越會迷失自己,若是難以抽身,望你還能秉持初心,為國為民,做一個好人。”


    穆清寒也笑:“我還以為,公主會勸我不要畏懼朝堂詭譎,堅持心中所想呢。”


    “朝堂詭譎,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易變,當你身居高位,刹那間,便可決定他人生死的時候,若是忘記當初為何為官,便會被權勢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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