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的,晨光微熹,早上的空氣還帶著些許夜晚的涼爽,坐在牛車上,雖然顛簸了些,但感受著微風拂麵而來,沈風華大口唿吸著新鮮空氣。


    別的不說,這地方還是不錯的。


    青山綠水的,她剛剛在牛車上還看見了樹林子竄過去一個不知道是鹿還是麅子,眼珠子黑黝黝的,那肉一看就很好吃。


    “這就是你老家?”


    戚燁搖搖頭,“不是,我老家的比這要近。”


    不是他老家?


    沈風華一怔,那為什麽要把孩子寄放到這兒來。


    許是看出了沈風華眼神中的疑惑,戚燁自覺解釋道:“這兒是我戰友尋摸的一個地方,我老家已經沒值得托付的親人了,就算是把孩子帶迴去,也不知道交給誰比較好。”


    無父無母。


    沈風華迅速提取關鍵字眼兒。


    “抱歉,我並不是有意提及你的傷心事兒。”


    戚燁搖搖頭,輕聲道:“這不怪你,是我自己沒說。”


    沈風華起了話頭,戚燁就開始說他自家的親戚,爹娘早亡,家裏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倆妹妹,現在都已經成家立業了。


    平時也沒啥來往。


    沈風華確實被這人口給震驚了一把,“兄弟姊妹加起來六個?”


    “對。”戚燁應下,眼眸中劃過一絲譏諷。


    沈風華抿抿唇,覺著還是得提前給他打個預防針,“我家有一個大哥,結了婚,生了一對雙胞胎男娃,下麵還有一個妹子,今年高一。爹娘健在,爺爺奶奶住在城裏,但是我鄉下還有一個姥姥。”


    說到這裏,沈風華有些不自在的用手攏了一下被風吹亂的發絲,“我小時候就是跟姥姥長大的,所以,感情比較深厚。”


    “那是應該的。”


    “……”


    牛車搖搖晃晃,倆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時間倒也不算太難熬。


    太陽升起,刺眼還帶來了迫人的溫度,沈風華不自在的眯了眯眼,下一瞬,一頂柳葉做的帽子就蓋在了她的頭上。


    她抬頭望去,隻抓到了戚燁略帶閃躲的眼神,聲音低沉,語速不自覺加快,“太陽有些曬,來的匆忙,我也沒想起來帶上一頂帽子,是我沒考慮周到,抱歉。”


    沈風華指尖蜷縮了一下,“沒,我自己都沒想起來帶個帽子。”


    她吞了吞口水,露出個明豔的笑,“不過,這個帽子多謝你了,現在天氣,確實是熱了不少。”


    “你不嫌棄就好。”戚燁覺著自己沒出息,看見沈風華的笑容都臉紅心跳的。


    沈風華想,我真的不嫌棄,甚至有些驚喜。


    看著她被曬就能想起來就地取材做頂帽子,這意味著啥?


    意味著這個男人細心,發現問題時,不是提出問題,而是直接解決。


    有擔當和責任。


    沈風華和戚燁並沒有任何感情基礎,要湊在一塊搭夥過日子,就得看這個人的人品如何。真的結婚了,能不能承擔起來責任。


    因著這頂帽子,沈風華和戚燁交流起來好像更加得心應手了些。


    一進村子,就聽見孩子們吵吵鬧鬧的歡聲笑語,其間還夾雜著尖叫聲。


    趕車人:“到了。”


    戚燁率先翻身下去,沈風華就沒戚燁這麽幹脆利索,慢騰騰的挪下來,隻不過……


    她總覺著這男人忽然間變得有些不大對勁兒,咋還僵住了?


    等她下來,站定,看著遠處的孩子們,眼珠子都要瞪脫眶了。


    “這……”


    話沒說完,身旁的男人就跟風一樣刮了出去,沈風華咬咬牙,想到戚燁剛剛的反應,心底霎間冒出來一個可怕的想法,那倆孩子,不會就是……


    天老爺,這叫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事已至此,沈風華隻能硬著頭皮上了,“住手!”


    沈風華大吼一聲,旋即拎著包就衝過去了,戚燁是行動派,跳下水撈起一個孩子,往岸邊一扔,就往河中央遊了過去。


    河中央有一個凸起來的土包,上頭還有個樹樁,一個瘦巴巴的小崽子下半身泡在水裏,下半身露在水麵上,兩條跟樹杈子似的胳膊死死抱住木頭樁子。


    那場麵沈風華看了都揪心,實在是太危險了。


    沈風華奔到了岸邊,匆忙把地上摔的暈乎乎的小崽子抱起來,一入手,沈風華的心都沉了沉,硌手,渾身上下,除了骨頭架子,恐怕都沒肉的。


    “我……”


    話都沒來得及說,沈風華就被緩過神的小崽子死死圈住了脖子,哇的一聲哭了。


    沈風華被嘞的差點岔氣了,連忙安撫性的拍了拍,“不怕不怕,安全了。”


    唉,看著這倆掉河裏的,就想到了她幹兒子,之前掉水裏的時候,她給撈出來,那都沉甸甸的壓手,這個……


    輕飄飄的。


    小孩子們看著情況不太對,就想跑。


    沈風華還能叫他們跑了?


    “站住!”她騰出一隻手抱孩子,另一隻手虛空一指,“誰敢跑?誰要是現在跑了,那就是畏罪潛逃!要被抓走蹲笆籬子的,我看誰敢跑!”


    沈風華好歹也是做過小領導的人,身上的氣度,農村孩子哪裏見過。


    還真給他們唬住了,站在原地不敢動,麵麵相覷之後,有一個算一個,開始掉眼淚!


    哭聲四起,沈風華火氣噌的一下起來了,衝天而起!


    “哭!現在好意思哭了,都不許哭!誰要哭,我先把誰送進去!”


    話音一落,全場鴉雀無聲,看著沈風華的臉,有一個算一個都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意識到沈風華可能是來真的,假哭也變成了真哭。


    剛剛是光打雷不下雨,現在不打雷了,瓢潑大雨開始了。


    沈風華兇道:“鱷魚的眼淚!”


    戚燁抱著一個孩子從河裏上來,將那個濕漉漉的小孩放在了地上,推了一把,“過去。”


    小孩攥著拳頭,混身都在發抖,被戚燁推了一把,僵硬著手腳往沈風華的身邊靠,沈風華瞄了一眼,真的要窒息了,連帶著對戚燁也冷了下來。


    “這就是你所謂的兒子?”


    嘲諷的意味滿滿。


    戚燁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明明他離開的時候,孩子還是好好的,隻是沒想到,兩個月不到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對不起。”


    沈風華嗤笑一聲,“你用不著跟我道歉,遭罪的是孩子,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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