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社稷圖的光影一片混沌,然赤光照處,便如同這件道器也裂開了缺口,缺口像是閃爍生滅的閃電。


    一層層赤光廣傳八方,從星火成了浪潮,越來越洶湧。


    “臥槽....”


    懸空寺的眾僧人中,傳來了一聲驚唿。


    剛迴來的慕容霄,愣了下,誰在說話?


    找了一下,發現是臉紅脖子粗,終究是沒崩住的恆遠老和尚。


    師尊方才....是破戒了吧?


    “師尊,您這一聲真是字正腔圓。”


    “.....”恆遠沉默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已經破了戒,以後都不用打手語了。


    以後也不用被慕容霄氣的七竅生煙,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比如在木魚上安個轉動把手的事兒。


    老和尚憋了一肚子話想和徒弟說。


    但他還沒開口,慕容霄便又問道:


    “師父,您素來心有靜氣,為何方才如此大驚失色?”


    “小李施主那是.....法體。”


    看著江山社稷圖,老和尚連找徒弟算賬的心思都熄滅不少。


    “法體?李兄從第三境直接到第六境了?”


    “暫時是的。”


    “這是怎麽辦到的?”


    慕容霄嘴巴張得老大,他是萬萬沒想到,才看見李兄的背影,還沒追呢,李兄一步登天了。


    “.....為師是第幾境。”


    “第五境呐,師尊你不是和住持他老人家似的,健忘了....”


    “對啊,知道老衲是第五境,你特麽還問我!”


    恆遠老和尚無法指點,於是對逆徒指指點點。


    幸虧老和尚不會說方言,否則可能會把‘為師’換成‘林北’。


    慕容霄撓撓頭,看向了一旁的懷空。


    卻見住持眼神銳利而歎息,完全沒了那副健忘的糊塗樣。


    “內景乃是心中之景顯化,外景乃是將內景化作現實,令異相變為真實。”


    懷空神僧口吟佛號,給眾人解惑。


    一邊說,他忽然信手拈花,他的指尖,竟出現了一朵花影。


    一花一世界,這是他的內景。


    而後他屈指輕彈,花朵鮮豔盛開,迎風招展,有暗香浮動,仿佛與真實的花沒有區別,隻是帶著奇光。


    這便是先將心景外放,再令其化作真實的外景的過程。


    “而法體,便是將外景融於己身,將意魂產生的諸多神異歸於肉體,是為靈肉合一,根據景的不同,入法體的方式也有所區別,但大體分為幾種。”


    “其中最為激進兇險的,便是讓外景在體內崩毀,破而後立,通常是體魄大成的武夫才會使用。”


    嘩——


    那朵花綻放之後又在當空崩滅,氣機在虛空中炸出一道道漣漪。


    雖然崩滅的氣機被懷空束縛,但仍能看清,那是何等恐怖的破壞力。


    “可李兄還沒有外景呐?”


    “他有比外景更完美,更高層次的事物,故而才在機緣巧合下,達成了這種狀態。”


    “那他這法體,有何神異?”慕容霄眼中流露希冀,法體玄妙,說不定李兄還有轉機。


    “沒有神異。”


    “啊?”


    “他法體神異便是沒有神異,若他大難不死,來日真將這尊法體凝聚出來.....”


    懷空雙手合十,輕聲道:“萬相皆凡,萬道成空,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好高深的樣子。”


    “行吧,不跟你扯淡了,說人話就是小李施主的法體,能讓他人的神異歸於凡塵,包括他自己的,要勝他,隻能靠體魄。”


    “臥槽,那李兄不是無敵了?!”


    慕容霄說著又苦惱起來:“但首先.....李兄先要大難不死啊.....”


    他摸摸光頭,從懷裏拿出李兄贈他的那卷《地藏本願經》。


    若是參透了這本經書,能否通曉生死輪迴之道?


    .......


    墨城。


    這裏成了天人城為數不多的避難所,一如上次天災那般,一個個佩戴著捉刀人標誌的墨城人,都在城中各司其職的忙碌。


    大家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那想讓牛兒跑,總得給牛兒草。


    “呸呸呸.....草怎麽忽然這麽難吃?”


    董閣玉飛快的將嘴裏的青草吐出去,而後忽然驚愕住。


    “鐵柱爺,您變迴人了?”


    “嗯?”


    齊鐵柱茫然的打量自己,發現自己確實恢複了人身,他嘟囔著:“奇了怪了,那我怎麽沒覺得草難吃?”


    “我也變迴來了。”


    “大家夥兒都變迴來了!”


    “嗚嗚嗚,我還以為要當一輩子牛頭人呢。”


    “嗚嗚嗚,我還沒嚐過自己的牛奶呢。”


    “你特麽是公牛,哪來的奶啊?”


    眾人議論紛紛,又是慶幸,又是迷惑,這時董傲也正好迴來了,還帶來了好消息,將要危及到墨城的火山,已經停止了噴發。


    “奇了怪了,天災也弱下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麵麵相覷後,眾人不約而同想起。


    方才,忽然赤光耀目。


    他們走上城頭,看著頂天立地的法相,還有越發濃鬱的赤芒在曠野中肆意蔓延,久久不言。


    .......


    又一輪太陰直入蒼天,所過之處龍威消弭於無形,朝著有青銅古樹纏繞的明月而去,準確而言,是衝著那道月凰之相。


    “本宮母儀天下,才當是鳳凰!”


    鳳鳴聲起,穿透層雲。


    她終於自太陽中走出,九龍入了她的掌中,化作一條鎏金龍蟒鞭,一鞭抽下,便是執宰天地,規矩方圓。


    然而那太陰陡然虛化。


    看似是被鞭影刺破,其實是直接穿了過去。


    終究是,飛入了嬴冰的眉心。


    她眉心的曦光透出幾寸,神紋變得宛若實質,就和嬴冰睜開的雙眼同樣。


    清冷如神,幽深莫測。


    楚歌心神巨震,臉上產生了一道道瓷器般的裂痕,她後退了幾步,不敢置信道:


    “你如今......才是你?”


    她猛然意識到,此前當麵的仍舊是嬴冰,嬴凰並未從其體內複蘇。


    如今,才是真的。


    楚歌無數次想過,站在她對麵會是怎樣的,可現在才知道,從來就沒有真正的麵對過她。


    是了。


    那個眼神,已然不是冷漠,因為淡漠也是一種情緒。


    她卻像蒼天,當你與她對視時,任何心理建設都會瞬間崩塌,像是一隻自以為鳳凰的野雞。


    “啊!!”


    楚歌像是精致瓷器的臉,如今也真像瓷器般開始爬上蛛網裂痕,她扭頭就跑,生怕晚一步這身皮就沒了。


    “我隻是一道念頭而已,何談複蘇.....”


    見狀嬴冰搖頭,並未追趕,望向大日。


    青銅古樹種在掌中發出混沌色的光暈,玄妙氣息激蕩,隱約重現完整天運道器之威。


    受此牽引,大日開始朝青銅古樹靠攏。


    兩份殘缺的天凰域,自此開始合而為一。


    虛空中生出無數閃電,一派天地初開的恐怖跡象。


    透過重重生滅,嬴冰似有所感,幽幽的眸光迴首。


    卻見法天象地狀態下的李墨,渾身是血,還在朝著她笑。


    大概是因為方才係統提示投資成功?


    還是因為真心為冰坨子高興?


    或許二者皆有吧。


    ‘嬴冰’一怔,擦了下臉頰,卻摸到了溫熱的殘淚。


    她不知自己是何時哭的,也不知心中陣陣泛起的陌生痛楚,為何如同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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