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城外,是如血如墨的天空,日月無光,怪石嶙峋。


    千載大雨都衝刷不去的永夜中,時不時傳來鬼哭狼嚎的非人嘶吼和低語,令人不寒而栗。


    一道宏偉莽荒的長城,成為了橫亙在人間與地獄的分界線。


    天地人三城皆口口相傳的曆史,外界是人族的禁區,天人城中是兩個世界。


    不信之人自然是有的,畢竟總有人會想,既然先輩不打算讓他們出去,為何人城會設置城門?


    這些不信邪的人,一旦敢邁出城去,最後的結局便是渺無音訊,成為血淋淋的教訓。


    也有賢者說,天人城原來不止有天地人三城,隻是更外圍的城池失陷了,逐漸被遺忘在漫長的時光長河中。


    但此時,這道分界線也正在搖搖欲墜。


    轟——


    一頭高大可怖的身影,都在悍不畏死的衝擊著城牆,令其吸納了天地之力的壁壘,正在搖搖欲墜。


    熱血潑灑,壁壘上的自然紋路,靈性明顯在下降。


    黑日之下,慘烈的氣息蔓延發酵,每分每秒都有地城的武人,外城的妖魔在死去。


    城樓上,兩位天族正看著外界的煉獄,麵露凝重,汗流浹背。


    “再這樣下去,地城的守軍要耗盡了,難道要讓運送物資的人城凡人頂上?”


    毛發銀白,神俊非常的高大天族一拍桌子:


    “我們兩人鎮守之地,明明並非災潮最洶湧之地!”


    人城城牆共有三道門,這一處比較偏僻,曆來都是負擔最輕,防守壓力最小的。


    妖魔們頭腦簡單,它們從來隻知曉哪兒人多便蜂擁去何處。


    “不一樣.....這次不一樣。”


    旁邊通體古銅,上半身浮現著神紋的天族喃喃自語:


    “我發現是哪有問題了,這次的妖魔,背後仿佛有人組織,看似雜亂無章,實則進退有度!就是知曉南門空虛,才大舉進犯!”


    “它們背後,有人指使!”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可能性,剩下的那個哪怕概率再低,也是真相。


    高大天族仍難以置信。


    那些靈智比野獸還低下,時常自相殘殺的妖魔,居然能團結起來,和軍隊似的人聽人統一調配?


    “天方夜譚,那怎麽....”


    話音未落。


    唿——


    惡風吹拂,一道布滿荊棘倒刺的蛇頭,從城牆上升起。


    它有多大呢?


    兩顆眼睛睜開,便像是地平線上升起了兩顆血紅的太陽,而蛇頭之上,站著個人影,他的身形宛若鐵塔,目光冷漠的看著下方城樓。


    沒錯,矗立於巨城之上的城樓,比它要矮。


    高達天族喉嚨幹澀:


    “媽的,出事了。”


    最外的人城城牆,一日被破。


    當其他天族感應到鎮守南門的族人隕落時,為時已晚。


    .....


    城破了,且妖魔破城之勢洶湧,千裏之堤尚且毀於蟻穴,何況是如此一整個城門都失陷。


    帝京內外氣氛低落到了穀底,眾人神情各異。


    “我記得上次天人試煉,第一輪天災很容易就過去了,和走個過場也沒區別,這次是怎麽迴事?”


    “喚魔教的魔教中人都進去了,還有一個詭異的存在,能與上次一樣麽?”


    “對,那些妖魔,明顯是受到了喚魔教百獸堂的秘法驅使!”


    “難怪它們力量更強,還懂得抱團行動了。”


    “天族全線撤離,退迴地城防守了!”


    “薑禹什麽意思,他要放棄人城嗎!?”


    .....


    天城之中,薑禹坐在龍椅上,神劍就插在他正上方的朱梁。


    “人城的牆,已經被打開了口子,我等也隻得壯士斷腕,退守到地城延伸出去的新城牆。”


    “若是如此,尚未納入地城治下的村莊城鎮呢?”


    風芷一張臉灰撲撲的,氣息比往日衰弱許多,凝眉問道。


    “我已經三令五申讓他們歸附大虞了,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薑禹沒有多少情緒波動,漠然道:


    “我離徹底執掌天人神劍,還差了一些,我等如何顧得上那麽大的範圍?若是再因此損失人手,得不償失,積攢實力,等一錘定音才是正道。”


    風芷沉默不語。


    其他天族麵麵相覷,也覺得薑禹所言有道理。


    一個經曆過漫長歲月的天族宿老歎道:


    “如此,也隻能苦一苦那些化外之民了。”


    九天十地的帝京內外一片嘩然。


    皇族所在的華蓋下,一陣尷尬的沉默。


    四皇子臉好像被打了一巴掌似的疼。


    他剛剛才將太子吹的英明神武,說長兄崇尚仁慈,一定會以人道的方式度過此次天災。


    事到如今,他也隻能找補道:


    “嗯,佘小我,成大我,有時候為了成大事,便會有必要的犧牲。”


    “怕死就怕死,壁畫還挺多。”


    旁邊忽然有個聲音嘖了一聲。


    四皇子:“?”


    一個青衣女子站在那兒,哼道:“天族明明有餘力,在保存實力的同時,趁著妖魔尚未全麵占領人城,將化外之民遷徙,可他們卻冷眼旁觀。”


    “成大事而惜身,殿下確實靠不住。”


    一直不開口的鍾秦淡淡說道。


    羽陽公主找不出反駁的話,隻得惱怒道:


    “長兄靠不住,那靠誰,嬴冰嗎?”


    “不止是她,你怎能將小墨從她身邊拆開?”


    商琴青不爽的看著她。


    “您這話說的,李少俠.....哦不,如今是李老頭了,他半截身子入土了,還能做什麽?”


    塗顏歎了口氣,一副不忍心看的樣子。


    幾個被請過來的百花也亦是神情複雜。


    外界不夠幾天,江山社稷圖中卻是幾十載春秋。


    她們眼睜睜看著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變成了滿頭華發的老村長,整日不是打鐵,便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耕耘。


    李墨身上再也找不到哪怕一絲超凡脫俗的痕跡,完全的泯然眾人。


    於是她們心中的最後一點少年天驕的濾鏡也碎了。


    “你們不止是容貌不如小冰兒啊。”


    商琴青嘖嘖搖頭,抓了把瓜子施施然走了。


    羽陽公主惱羞成怒,一旁的鍾秦卻開口道:


    “消停些。”


    “鎮南王,你好歹是我大虞的王爺,怎的胳膊肘往外拐?!”


    “可李墨管我叫義兄,還給我當金主爸爸。”


    “????”


    場中質疑聲良多。


    但黃東來,蕭勤,謝玄他們一眾人,卻都沒有與人爭辯的意思。


    隻握緊了拳頭,心中默默信他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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