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潑風看似平靜,但平靜的表麵下,潛藏著一股令人戰栗的憤怒。


    這次滿懷希望而來,卻見到故友的屍身,對他來說,不啻晴天霹靂。


    上次分別場景仍曆曆在目,再度見麵時,好友間已是陰陽兩隔。


    婦人見到賴潑風後,仿佛見到救醒,泣不成聲將來龍去脈說出。


    原來,就在幾天前,岩氏派人通知,礦洞每天工作時間延長兩個時辰,相應的工錢下降三成。


    理由冠冕堂皇,是為了支援前線交戰。


    賴潑風的故友翔哥,一聽就氣炸了,他從小隊退下來,並非普通散修般無知,知道這是岩氏的一麵之詞。


    此舉根本是礦洞的主事,克扣工錢、剝削礦工的借口,因為岩氏家族上交給前方的物資,最近沒有任何變化。


    翔哥性情敦厚,加上曾經在前線作戰,很是受到同伴擁護,麵對這麽欺負人的情況,那裏坐得住。


    一幫窮苦哥們連夜商討,決定第二天出幾個人,前去岩氏莊園請命,他們的要求很簡單,每天延長兩個時辰可以,但工錢必須相應上漲。


    本以為,岩氏家族家大業大,主人應該是講理之人,大家夥心平氣和商量,總能說得通。


    畢竟礦洞幹活的兄弟們實在太苦,每天累死累活不說,賺取的微薄靈石,僅僅足夠養家糊口,甚至還不夠日常修煉所需。


    翔哥要養家,除了夫人外,還有三個孩子要養,將來也要修煉,縱然拚死拚活,怎麽也賺不夠所需靈石。


    縱然賴潑風接二連三接濟,但翔哥的家庭就是無底洞,多少靈石也不夠。


    翔哥心想,每個礦工的工錢增加三成,不過是微薄的提升,對岩氏來說九牛一毛,不存在任何問題。


    於是,某天清晨,翔哥帶著幾個同伴,去了岩石莊園。


    沒想到,這一去,竟成為此生訣別。


    “……三天後,阿翔屍體被破席裹著,扔到門口,其他同去的幾人,家裏也是同樣情況。”


    婦人痛哭不止,“岩氏的人說,阿翔身上藏著血修功法,還敢上門鬧事,被他們自衛擊殺,要我們不要鬧事,否則全家都要殺頭。”


    賴潑風怒道,“豈有此理,岩氏欺人太甚。”


    齊治對他低聲說道,“先前薛伯爵在場,岩氏的人曾提起過。”


    賴潑風恍然大悟,“這些奸滑的小人,竟敢顛倒黑白,汙蔑翔哥!”


    “賴道友,這裏是岩石領地,他們權大勢大,足以一手遮天。”


    賴潑風被齊治提醒,按按心中怒氣,掏出一袋靈石,遞交到婦人手上,“翔哥不能草草下葬,你拿著靈石去添置棺木。”


    齊治也取出一袋靈石,“嫂子,還有其他幾位死者,你也去安排下。”


    婦人擦擦眼角,“還是你們想得周到,哪幾家更困難!”


    婦人得了兩袋靈石,開始招唿四周鄰裏,一起過來幫忙,將屍身擦洗幹淨,裝入剛購置的棺木。


    片刻過後,簡陋的屋內,就被各種冥器擺滿,屍身躺在棺木內,旁邊點燃蠟燭線香,升起嫋嫋煙霧。


    婦人帶著三個孩子,跪在棺木旁痛苦。


    三個孩子,最大的隻有七歲,最小的剛學會走路,也不知道發生過年什麽,跟著母親大聲嚎哭。


    賴潑風呆呆看著棺木,一副魂不守舍模樣。


    “賴道友,賴道友!”


    齊治接連唿喊幾聲,賴潑風才迴過神,“齊道友,何事?”


    “差不多該走了。”齊治提醒。


    賴潑風麵露猶豫,但齊治隨即說道,“不管你想做什麽,都不能讓他們知道太多。”


    得了齊治提醒,賴潑風恍然大悟,“不錯,多謝齊道友提醒。”


    隨即,賴潑風走向婦人,“嫂子,這些靈石你收下,今後翔哥的孩子,還要指望你拉扯大。”


    這是一張靈石的存取單,上麵數字非常晃眼。


    婦人見到紙張,如同被馬蜂蟄到,慌忙擺動雙手推辭,“賴小叔,這太多了,我不能收。”


    “收著吧,翔哥得罪岩氏,你們一家也呆不久了,必須搬走。”


    婦人遲疑片刻,說道,“我有個娘家兄弟,在旁邊王氏領地做事,我打算過幾天去投靠他。”


    “如此最好!”賴潑風點點頭。


    突然,外麵傳來喧鬧聲,一陣雞飛狗跳、鍋碗瓢盆落地的嘈雜聲接連響起,顯然有不速之客強行闖入。


    一個全身烏黑的小男孩,闖進屋內,急促說道,“姨,姨,岩狗頭帶著人闖過來了,我娘讓我提醒你。”


    說完,小男孩轉身就逃。


    幾個唿吸過後,木門猛然起火,頃刻間燒成灰燼,外麵站著虎視眈眈的幾個修仙者,為首一人長著臉頰下場、犬齒外凸,像極一張狗臉。


    “何翔家的,快出來見主事大人。”


    這片礦區的主事,也就是小男孩口中的岩狗頭,乃是岩氏家族的遠親,掌管此地礦區,對所有礦工有生殺大權。


    婦人看著他,目光帶著憤怒和畏懼。


    岩主事,笑眯眯道,“都小聲些,別嚇著孩子。”


    婦人頭偏過一遍,低聲問道,“主事大人,有什麽吩咐?”


    岩主事笑了笑,“小事小事,何翔身藏禁書,又犯上作亂,縱然以身伏法,也難贖其罪!”


    婦人低聲辯證,“我家男人是冤枉的。”


    “事情已有所定論,你婦人之見,就不必多嘴啦!我這次過來,傳達家主的命令,你們全家不能住在這裏了。”


    雖然有心搬走,但婦人沒做任何準備,見對方上門趕人,心裏有些慌了,“主事大人,可否寬限幾日,讓我們收拾收拾。”


    岩主事搖搖頭,“家主有令,命令下達之時起,你們即刻離開,半點也不能耽擱。”


    婦人還在遲疑,但四周已經響起哭喊聲、吵鬧聲,那是岩主事帶來的狗腿子,正在驅趕其他死者的家屬。


    “這位主事,你難道鐵石心腸!”


    賴潑風忍不住,快步走上前,直麵岩主事。


    岩主事是遠支族人,平日看守礦洞,一年到頭也很少去莊園,顯然不認得薛道友手下的修仙者。


    “哦,你在岩石領地上,敢為其他人強出頭?”


    岩主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為賴潑風的熱血魯莽連連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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