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多年不見,神情仍舊猥瑣,裝模作樣走走停停,往酒葫蘆內裝靈酒,不時偷偷在葫蘆口舔一下。


    齊治望著熟悉的酒葫蘆,內心百感交集。


    這麽多年,師父也老了許多,頭上的白發叢生。


    “兩位道友,我有事去去就迴!”


    齊治起身,正要上前打招唿。


    突然,老道士的身後,走出一個七八歲的幼童,神情緊張看著四周,“師父,得手了沒有,快走!”


    齊治愣在原地,望著幼童模樣,臉蛋紅撲撲,如同兩個大蘋果。


    老道士麵帶寵溺,拍拍幼童腦袋,“已經好了,咱們現在就溜!”


    說罷,老道士順起一隻銀酒杯,喝光裏麵殘酒,順手將酒杯揣入懷中,拉著幼童離開盛宴。


    “師父,且慢!”


    齊治望著老道士的背影,內心感到慌亂,仿佛這一去,便永遠見不到老道士。


    從剛穿越過來,齊治就和老道士相依為命,這麽多年相處下來,便是陌生人也有了感情。


    熙熙攘攘的嘈雜聲音中,齊治的聲音並不明顯,但老道士聽了,背影明顯顫動一下。


    但是,老道士終究沒有迴頭,拉著幼童擠出人群。


    齊治一路跟上前,許多修仙者注意到他,都過來請酒,“齊道長,這是你的慶功宴,和我喝一杯。”


    “待會再說!”齊治一一婉拒。


    片刻過後,老道士帶著幼童,走出前花園,走到一座湖心亭,停下腳步,轉身看著齊治。


    “名動天下的齊道長,你追著老道幹什麽,不就是偷了點靈酒,你還在乎這點東西?”老道士戲謔道。


    齊治盯著老道士,“師父,當初為什麽要拋下我?”


    老道士正要迴答,幼童拉了拉他的衣襟,“師父,他是誰?”


    “他誰也不是,你別怕!”老道士柔和說道。


    下一刻,老道士轉向齊治,冷酷說道,“我不是你師父,老道生平無能懦弱,教不出天下聞名的齊道長。”


    齊治深吸口氣,“師父,弟子做錯了什麽?”


    “你沒做錯什麽,從一開始,老道就沒把你當成弟子。”


    老道士伸手,摸了摸幼童,“這才是我的真傳弟子,老道的一身衣缽道統,全部要傳給他。”


    齊治望著幼童,問道,“師父,難道就因為我資質不足,你就不認我這個弟子?”


    老道士點頭,幹淨利落迴答,“不錯,我養了你五年,看穿你資質平庸,難成大器,你我注定沒有師父緣分。”


    說到這裏,老道士淡淡道,“臨別前,我讓你觀看四神觀想圖,也算酬謝你跟隨五年的情誼,你也該知足了。”


    “我不知足?哈哈!”齊治自嘲道,“師父,你應該知道,縱然餐風露宿、食不果腹,我也願意跟你到天涯海角,為何你不要我?”


    “齊治,你如今是皇帝器重的齊道長,為何還這麽幼稚?”


    老道士冷酷道,“老夫遊曆天下,便是要找到合適的弟子,你資質有限,我養你五年已經仁至義盡,總不能跟我一輩子!”


    “我如果願意跟著師傅,伺候你一輩子呢?”齊治反問道。


    “那也不行,你會拖累老夫!”老道士斷然說道。


    齊治沉默片刻,“師傅,你還記得,分別前,你我棲身的破廟,還有一起吃過的野菜粥嗎?”


    “不記得,也沒必要記得。齊治,你若沒事,老道要離開了。若你想強留,最好仔細想想後果。”老道強硬道。


    齊治苦笑道,“原來從一開始,便是我自作多情,我把你當成如祖如父的親人,但在你眼中,我隻是隨意丟棄的棋子。”


    “天道如奕,誰又不是棋子?”


    老道士感慨道,朝齊治一拱手,“告辭,願此生永不相見!”


    齊治痛得心在抽搐,拱手到,“師父走好!”


    幼童被老道士拉走前,還瞪著滾圓的大眼睛,好奇看著齊治。


    齊治望著幼童,心道,“我真羨慕你!”


    老道士離開後,齊治一顆心,仿佛被劈成兩半。


    他迴到宴席後,仰天大笑三聲,不顧碧水真君和呂君彥的勸阻,一杯接一杯狂飲酒水。


    但凡有人過來勸酒,齊治絕不推辭,當場酒到杯幹。


    這一夜,齊治剩下的記憶都消失了,隻剩下痛徹心扉。


    三日後,齊治醒來,果斷上書向皇帝辭行。


    皇帝大驚,再三挽留,“齊道長,眼下慶國是多事之秋,還請你留下來為國家效力。”


    齊治去意已決,“陛下若是有請,我便是遠在千裏之外,也會立刻來您麵前效力,但最近思鄉之情強烈,必須迴石官鎮了。”


    接下來幾天,老太監、碧水真君和呂君彥,連同許多有過一麵之緣的修仙者,連番上門勸說。


    但,齊治始終不為所動,鐵了心要歸去。


    皇帝見強求不得,索性留個善緣,賞賜齊治護國真人封號,並提拔到三品道官,比國師更高一級。


    這道恩賞下達後,齊治毫無疑問,已經成為慶國修仙者的巔峰人物,連國師都要屈居其下。


    但這些名利身外物,齊治已經不放在心裏。


    他心如死灰,隻想迴到石官鎮,將自己關進石屋內,沉浸在修煉中,忘記讓他心痛的事情。


    齊治離開京城那天,皇帝和太子親身相送,百官大臣跟隨其後,城中百姓夾道目送,可謂是榮耀之極。


    但是,對於心死之人來說,這些都不算什麽。


    齊治騎在馬上,望著天邊的盡頭,雲卷雲舒,眼前的一切變得無比渺小。


    走出京城後,一路上,齊治內心隱隱作痛。


    夜間的時候,齊治輾轉難眠,意外掉落懷中的一夜劍譜,上麵赫然是斷離式的圖譜。


    “斷離式!飛劍式!”


    齊治望著上麵突然,歎息道,“世間萬般事,若也能一劍兩斷,那該多好!”


    突然,齊治心有所感,眼中所見的圖形,竟緩緩運動起來。


    原本是一副靜態的圖畫,此刻竟翻滾起來,重演其一劍斬斷天幕的場景。


    齊治表情驚駭無比,目光連同心神,都被這一張薄薄的紙吸入其中。


    許久之後,齊治長長唿出口氣,“原來如此!”


    剛才,齊治在內心非常煎熬的狀態下,無意中開啟斷離式的修煉入門方法,也算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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