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離玖趴在他背上問:「阿吟,你有什麽心願麽?」


    暮江吟說:「我就想這登天路好走一點,平坦一點,像我們魔界的那種大馬路最好,這樣我爬起來就會容易點。」


    「好。」雲離玖的聲音很輕很輕,像羽毛從半空飄落。


    那一路,暮江吟背著他走了很久很久,才抵達山巔。


    山巔上寒意更甚,暮江吟取下雲離玖的神兵天音琴,將其奏響。


    天音上傳,終於等來了絳衣天女。也隻有她,喜歡過雲離玖,願意在這個時候來幫他。


    暮江吟就把昏迷中的雲離玖交給她,拜託她治好雲離玖的傷。


    那時候雲離玖突然醒了,茶色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暮江吟,似乎有無數的話想說。


    暮江吟知道他所想,上前去握了握他的手。


    手很冷,很冰,似乎正在微微發抖。


    暮江吟說:「放心,你死不了!你不僅死不了,將來還會成為這天底下最厲害的人。你信我,信我嗎?」


    雲離玖那時候看了暮江吟很久很久,最後他張了張嘴。


    他已經虛弱到沒有半點力氣,隻能做唇語。


    唇語說了一個字。


    暮江吟很久很久,都不知道雲離玖說的那個字,是「不」,還是「信」。


    大約是不信的吧……


    暮江吟想:不然他為何最後會那樣對自己?


    暮江吟想:我就不該背著他,那時候就該把雲離玖從懸崖上扔下去,我倒要看看,這主角光環會不會真的讓他掉崖不死!


    這樣想著,暮江吟便覺得自己身體急劇下降,四周的冰雪,晴朗的天日突然就不見了。


    他從最接近天界的山巔,跌落到了魔界最深的幽冥地牢。


    地牢中,入耳的都是哀嚎,聞到的是幽冷潮濕的氣息,暮江吟縮在角落裏,原本合身的衣服,如今已經顯得有些寬大了。


    他用袖袍覆蓋住臉,不住的罵自己愚蠢。


    老魔主和自己的那些兄弟已經死了,曾經想要把雲離玖燉湯喝的大哥暮戒,也死了。


    然而自己為什麽還活著?


    雲離玖既然不喜歡自己,不想看到自己,為什麽不直接殺了自己?而是要把自己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


    暮江吟這樣想著,便更覺得憤懣不平,又覺難過。


    他還以為,雲離玖血洗魔界時會放過自己。至少也不會戳破自己的偽裝,那樣自己就可以趁亂溜走。


    但暮江吟怎麽也想不到,雲離玖在魔界一片混亂的時候,在萬千魔人中,一眼就看到了自己。


    毫不猶豫,沒有半點遲疑的,雲離玖手中的白骨鞭捲動,長長的鞭子分開人群,粼粼白骨就這麽纏到了自己腰間。


    暮江吟被雲離玖親手抓住。


    第6章 都給你


    萬千魔物像潮水一般朝兩邊分開,雲離玖將他拖到自己身邊,甚至為了防止他逃跑,還將他的腳上都給帶了鐐銬。


    鐐銬的另一頭,在雲離玖的手中。


    雲離玖早就沒有了當日半死不活的模樣,他的皮膚依舊很白,但卻是玉色的,健康的白。


    他依舊瘦,但卻是俊朗的瘦。


    他的手指很長,修長秀美,如同神明雕刻出來的般完美。


    這樣完美的手,就那樣牽著條金色的鎖鏈,拉著他,走過烏洋洋的妖魔鬼怪,直走到了幽冥地牢的最底層。


    也是兩人最初相見的地方。


    「你當初幫過我,這算是對你的報答。」雲離玖的聲音冰冷,鳳目不抬。他的嘴角露出笑,但不知道是得意的笑,還是嘲諷的笑。


    他伸出冰涼的手指,撚在暮江吟的手腕上:「築基期?你當初離開我的時候說要修行,就修了個這?嗬!」


    那聲音,那神情,暮江吟永遠也忘不了,永遠也無法原諒。


    他當初離開雲離玖,是為了幫他,不想擾亂他的機緣。


    用的藉口也合情合理,當初說的好好的,卻沒想到如今卻被他抓住關入地牢就算了,還在自己的痛點上這般嘲諷。


    暮江吟看著雲離玖那種神情,忽然不想在這本破書裏呆了。


    他想迴家。


    他開始想念家鄉溫暖的太陽,想念家鄉抱著手機刷小說的日子,想念自己的朋友們,想念廢宅快樂水和炸雞,想念早已死去的父母。


    他被囚禁的時間越長,就越想迴家。


    越想迴家,就越想死。


    死了或許就能夠早點迴家。


    他開始不吃不喝,築基期尚且不能辟穀,可以被餓死。


    開始尋找利器割破自己的手腕,築基期也沒有金剛不壞之身,能夠血流幹而死。


    甚至想過用鎖鏈套上自己的脖子,築基期想死,方法太多了。


    但雲離玖不放過他,隔三差五就會過來看他,捏著他的嘴巴強行餵他吃東西,將他所有的利器全部收走,還要用那種冷漠又嘲諷的語氣,問:「就這麽想死?這世上,就沒有半點讓你留念的東西?」


    暮江吟不想說話,也不想迴答。


    雲離玖墮魔成尊,不顧他的阻攔血洗隱都城的時候,他就沒有太多留戀了;


    雲離玖將所有老魔主血脈全部殺死,包括大哥暮戒的時候,他也不再有任何幻想了。


    特別是雲離玖當著所有人的麵,將他鎖起來,像牽著條狗一樣,牽到幽冥地牢的時候,他希望自己從未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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