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醫院裏。


    兩個小時前,宋文惠聯係了張麗,她把溫亦桉的東西轉交給了她。


    “阿麗,小睿就交給你了。”


    張麗不知道看到病床上瘦弱的宋文惠是什麽心情,她不喜歡生離死別的場景,更何況她還要替她瞞著溫亦桉。


    她這段時間聽到林紓說母子倆的感情好了許多。


    她私心裏不想瞞著小睿,她糾結了很久,最終決定把這件事告訴溫亦桉。


    ……


    張麗帶著溫亦桉到宋文惠病房時,宋文惠正躺在病床上虛弱著唿吸著,看到溫亦桉,她瞳孔驟縮……


    “你不用看我,你有什麽話,和孩子親自說。”


    說罷,她便和林紓退出了病房,給母子倆騰出了空間。


    溫亦桉恍惚的看著病床上虛弱的宋文惠,“你得了什麽病?”


    宋文惠心疼的看著兒子,張了張嘴,低聲道,“乳腺癌晚期。”


    “為什麽不做手術?”


    “阿桉,媽媽不想這麽不體麵的活著……”


    “不想不想,永遠都是你不想,你不想,你生我做什麽?你不想,你把我一個人扔去帝都做什麽,你不想……你太自私了。”


    少年歇斯底裏的聲音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宋文惠背過身無聲的哭了。


    溫亦桉說的對,她好像從來沒想過別人。


    可是,她真的活的太累了。


    少年的臉上隻有絕望和痛苦,淚水已然流滿了整個麵龐,“你這段時間是在彌補我嗎?彌補你這二十年對我缺失,是因為你快死了,你良心發現對不對?”


    “小睿……”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你告訴我,你死了以後,我怎麽辦?”


    死亡被他輕易的說出口,少年猩紅的雙眼刺痛了她。


    “阿桉,媽媽沒有辦法,我已經是乳腺癌晚期,媽媽如果手術就不漂亮了,對不起,孩子。”


    “嗬……”


    他冷笑一聲,後退了幾步,“你竟然會舍得死,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他知道嗎?”


    “我和你父親……”


    “好,我不管你們的事,我也管不了,我隻想問你,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


    “阿桉,媽媽活著太累了。”


    看到宋文惠眼底的解脫,他愣住,他靠在門口的牆上,慢慢的滑落坐在地上。


    ……


    走廊的椅子上。


    林紓靠在張麗的肩上,“媽媽,你和宋阿姨是好朋友嗎?”


    “曾經是。”


    “那是因為什麽後來不是了?”


    “選擇了不同的人生軌跡。”


    “您現在還後悔嗎?”


    “當然不,我很快樂。”


    “謝謝你媽媽。”


    比起宋文惠對溫亦桉,她簡直太幸福了。


    同樣,她又覺得宋阿姨太可憐了,非要到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才後悔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這一切對溫亦桉來說是多大的打擊……


    想到病房裏的少年正在經曆的一切,她心痛的無以複加,但是她卻一點也幫不上忙。


    良久。


    溫亦桉一臉木色走出病房,像個行屍走肉一樣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張麗站起來,看著病房裏哭泣的宋文惠,走了進去。


    林紓看著溫亦桉痛苦的像是墜入無間地獄的樣子,不知道怎麽樣才能讓他好受點,她顫抖著手,把他抱在懷裏。


    少年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那奔潰到極限的聲音讓她的心也痛了起來,她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十分鍾後,張麗眼角通紅的從病房裏走出來。


    看著溫亦桉的樣子,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你媽媽把你的東西都搬到了我們家,從此以後,你要跟我和小紓一起生活了。”


    他低聲“恩”了一聲,三人下了樓。


    宋文惠再也忍不住的嘔出了鮮血,她顫抖著摁響了護士鈴,她還不想死,讓她再撐幾天……


    一路上,車內安靜的嚇人。


    到了家。


    張麗推開那間空餘的房間,裏麵已經擺好了溫亦桉的所有日常用品,“你早點休息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謝謝你,張姨。”


    少年木然的進屋關了門,林紓和母親大眼瞪小眼的看了看彼此,都迴了房間。


    房間內,溫亦桉壓抑的哭聲再次響起,他攥緊拳頭,崩潰的哭了起來,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


    老天爺為什麽這樣對他?


    為什麽讓他剛剛感覺一點的幸福又把他打迴原形。


    他寧願她好好的,不愛他好好的活著。


    林紓隔著一個木門,聽到了溫亦桉壓抑的哭聲,這樣嗚咽的聲音,就像一個傷痕累累的困獸一樣。


    林紓想進去,但是她隻是蹲在門外靜靜地陪著他,聽著他痛苦的哭聲……


    一個小時後,溫亦桉打開房門,黑暗裏,林紓坐在地上已經睡著了,手裏還拿著一個毛巾,溫亦桉看著她疲倦的睡顏,心裏微微暖了一些,他抱起她,一路迴到了她的房間,給她掖好被子,他退出了房間。


    門外是張麗。


    “張姨……”


    “你坐吧,我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好。”


    “小睿,是我自作主張告訴你這件事,阿姨應該跟你說聲對不起。”


    “張姨,不怪你,謝謝你讓我知道這件事。”


    因為比起被瞞著,他寧願知道真相。


    張麗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她這個人就是這樣,隻做自己認為對的,就算撞了南牆也不迴頭,你不要怨她,她不是不愛你,而是不知道怎麽愛你,她以為她給你的就是最好的,她現在已經這樣了,很需要你的陪伴,至於你的父親……哎……”


    張麗拍了拍溫亦桉的肩膀,起身迴了房間。


    她不知道一個男人到底有多忙,忙到妻子已經在死亡邊緣徘徊,他還能這樣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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