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嘉仰十八歲生日。關雎是在淩晨零點零一分時接到他的電話的。


    木嘉仰說:“過了今天,我就是個成年人了。”


    關雎坐在陽台的小沙發上,抬頭看雪,沒有說話。


    木嘉仰又說:“我的生日宴會,你會來的,是吧?”


    木嘉仰輕輕地喚了一聲關雎:“假假……”


    關雎沒有太多表情,她斷掉通話,把手機丟到一旁。


    她一低頭,就看見了樓下的唐詩經,尊貴的少年穿著一件ck牌子的長大衣,衣服上全是明黃的月亮圖案。


    關雎與他對視了一眼,她就果斷地偏開頭去,走進屋裏。


    天色有些暗,她看不清,如果他問起來,她就以這個為理由好了。


    她心裏對慕雪說的話耿耿於懷,不是慕雪太有本事,也不是唐詩經不能讓人信服,她是不相信自己,無法麵對她在心底為自己製造的難堪。


    “薑關雎。”


    少年的聲音沉沉的,關雎迴頭,就看見了他站在陽台那裏,肩頭上全部都是雪花。


    關雎皺眉:“你爬上來做什麽?”


    唐詩經說:“我今天打了一百三十二個電話給你,你為什麽不接。”


    關雎微捏拳:“你既然問我,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唐詩經,你去找慕雪吧。”


    唐詩經眉頭一擰:“薑關雎,你這是什麽意思?”


    關雎瞧他這樣,心裏有幾分氣,她說:“我沒有什麽意思,我隻問你,你從前,是否當著所有人的麵給慕雪告白過?”


    唐詩經麵色微白,他很想告訴她,不是那樣的,可是這是他心裏埋藏的秘密,他若說出來,她隻會嘲笑他吧?


    他頓了頓,說:“薑關雎,你不要無理取鬧。”


    關雎冷笑:“你既然覺得我無理取鬧,那你就去找寬容大度的人吧,慕雪,或者別人,我都隨你。”


    唐詩經問:“誰同你胡說八道了什麽?”


    關雎說:“好笑!你既然不怕做,還怕別人說嗎?”


    唐詩經要伸手去抓關雎的手,關雎冷冷避開他,說:“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唐詩經一頓:“薑關雎,你是什麽意思?”


    關雎轉身,狠狠揮掉了桌上的玻璃藥罐,說:“請你出去。”


    隨著“嘭”的一聲,關雎的房門也打開了。


    江太太站在房門口,看著唐詩經,微蹙額:“這麽晚了,詩經,你還打擾關雎做什麽?”


    唐詩經看也不看她:“有些事情,我說清楚就走。”


    江太太擰了下眉頭,把門關上。


    唐詩經忍住心中的暴怒,同關雎說:“薑關雎,我不同你吵,仰慕我的女人可以從a市排到g市,你以為我缺你嗎?”


    到底是年輕氣盛,對付一個人,唐詩經有很多種方法讓他生不如死,對待自己的心上人,他卻隻懂甩脾氣。


    關雎心一窒,說:“你說的很有道理,那你走吧。”


    唐詩經走出去,輕輕合上門,關雎沒有哭,她抬起步子,走向床。


    大牌打電話給關雎,讓她去一個小醫院。


    那個男人坐在一間小病房外,麵容憔悴,頂著兩個又濃又大的黑眼圈。


    關雎走進了,才清楚地聞到他身上濃濃的啤酒味。


    大牌指了指他旁邊的位子,說:“坐。”


    關雎坐下,大牌說:“你想不想聽聽我和我太太之間的故事?”


    關雎說:“好,我在聽。”


    “我十九歲那年迴去複讀,我太太叫薛火火,在念高三,她暗戀我,給我寫過兩迴信。”


    “第一封信,她給我寫了一首她自己寫的歌詞。第二封信,是因為我生病了,她送藥給我,她留了幾張小紙條,”


    說到這,大牌頹喪的眉目有些飛揚:“你知道她寫了什麽嗎?她寫三句話。”


    “二選一:吃藥還是吃你同桌?同桌不帥,還是吃藥吧。”


    “我很醜,但我很有理想。我活著就是為了拯救你。如果你願意一層一層地撥開我的心,你就會發現一個真相:我表麵是藥,裏麵還是藥。”


    “乖乖地把藥吃了,我就再也不會給你寫信了,真的。”


    大牌“嗬嗬”地笑,說:“你說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人?那個時候,她天天跑下來偷看我,她以為我不知道嗎?”


    “後來我們畢業之後沒有了聯係,我二十五歲那年,又遇到了她,她在a市一條不知名的街開了一家很知名的書店,她也如願成為了一名很受人歡迎的作家,”


    “而且,她變了,變瘦了,變好看了,也沒有那麽傻裏傻氣了,她捧著海倫.凱勒的《假如我有三天光明》,一抬頭,我就認出了她,我以為我從來沒有在意過,可是有時深夜做夢,居然會夢見那張我從來沒有認清過的臉……”


    “後來我們在一起了,後來……我被封殺了,她出了車禍。”


    關雎看過去,大牌又說:“我太太和你一樣,都很愛作詞,作曲能力不是很好。”


    關雎的語氣有些躊躇:“你為什麽會告訴我這些?你連我的電話都不願意接的,不是嗎?”


    大牌疲倦地靠在椅子上,說:“沒有什麽,隻是很累罷了,累到很想找一個人說一說。”


    關雎問:“你很愛你的太太嗎?”


    大牌說:“我不知道。雖然火火寫小說作詞這些工作做得很不錯,但她總體來說不是一個很出色的人,相貌一般,脾性也一般……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隻願意同她處在一處。”


    關雎又說:“既然你今天心情不好,要我陪你嗎?”


    大牌不看她,說:“你走吧。”


    關雎向來是個不會勸慰人的,她字斟句酌,說:“那你什麽時候想打電話給我,我隨時都會接。”


    大牌說:“你在可憐我?”


    關雎說:“我向來最討厭同情,可憐,憐憫這些個字眼,我沒有什麽意思,就是這麽個說法,你打不打,就隨你了。”


    關雎站起身,大牌說:“你去哪?”


    關雎懶懶迴答:“哦,去參加生日宴會。”


    “那你今晚,或者明天有沒有空?”


    “做什麽?”


    大牌說:“我想找個人陪我上檀香寺。”


    關雎說:“好啊,那明天吧。”


    她轉身離開,身後大牌煩躁地揪著頭發,一臉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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