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紀安打的男人爬著過來,想扯住唐詩經的褲腳,卻是不敢,隻好頓在他腳下:“唐公子……唐公子……救命啊!”


    紀安抬頭,眸光一沉,帶著驚訝看向唐詩經:“你……是唐家唐詩經麽?”


    唐詩經冷笑:“從來沒有人敢直唿我的名字!”


    頓了頓,他說:“不要再來打擾我女人休息,看到她就繞道滾!還有,放過這個人,按你們的規矩,你說要怎麽辦吧?”


    紀安麵色微沉:“北山有個迷幻之城,你敢不敢去玩?”


    迷幻之城,傳說中的罪惡之城,日夜進行著色情,軍火等黑暗交易,但根本不受法律限製,就是唐生冷去了,也未必能平平安安出來。


    門忽然打開,關雎站在那裏,語氣淡淡的:“不好意思,他不去。”


    夜花院冷笑:“怎麽?他怕了?”


    關雎麵色認真:“唐詩經從來沒有怕過誰,隻是他還年少,他的磨礪不夠。假以時日,他可以成為睥睨一切的王,到時候,你還敢來他麵前叫囂,那就是你的本事了。”


    “再者,是我不想讓他去。那裏的肮髒,我受得,你受得,所有人都受得,但沒有資格入他的眼。”


    關雎說得慢條斯理,不難聽出,她的字句間都在維護唐詩經。


    唐詩經心中一震,她是他活了這麽多年……唯一一個護著他的人。他的目光沉在關雎赤裸的雙腳上,說:“薑關雎,你先進去穿鞋。”


    關雎乖乖聽話,才轉身,穿來紀安遲疑的聲音:“你……居然姓薑麽?”


    關雎迴頭,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看著紀安:“我父親在我出生之前就死掉了,我不是隨父姓的。”


    紀安眸中劃過一絲淺淺的失落,他看向唐詩經:“詩經,我和一見如故,如果方便,我們去飲幾杯酒怎麽樣?我有……”


    關雎抓住唐詩經的衣袖,看向紀安:“紀先生,唐詩經的胃不是很好。”


    夜花院的眉頭狠狠皺起,突然怒吼:“薑關雎!你夠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唐家太子爺!你知道他為什麽要來這裏嗎?!你真的以為他是為了你嗎。你不要像那些中二病的女孩,老是做著灰姑娘與王子的夢好不好?”


    關雎不悲不喜不怒不笑,她抬起純澈的目光看夜花院,好像已經看穿了他靈魂裏的不堪。她說:“夜花院,我是從小被騙到大的。我什麽優點都沒有,就是有自知之明,總是習慣還沒有開始,就將結局想的很不堪。所以我謝謝你的關心,但你隻是一個外人,真的沒有權利多管閑事。”


    她拽著唐詩經走進屋,身後傳來夜花院的冷笑:“薑關雎,你那麽有自知之明,那慕雪這個名字,你一定知道吧?”


    關雎僵住。她承認,她真的把持不住,想掐死夜花院了。


    ***


    關雎真的是從小被騙到大的。


    年幼時,奶娘說:“你媽媽就要迴來了。”然後她從出生一直等到十歲。


    林萇楚出現在莊園,她怯弱地躲在奶娘後麵,幾乎要哭了:“奶娘騙人!來了一個大巫婆!媽媽才沒有來!”


    後來奶娘去世了。傅月橋摟著她,說:“奶娘會迴來的。”


    後來木嘉仰逃婚了,傅月橋離開了,林萇楚離開了。關雎爬上佛寺,佛家人還騙她:“施主一生富貴雙全,親情枕側,全無辜負。”


    唐詩經騙不騙她,她都沒有關係。因為她一生下來,她的命運就充滿了欺騙性。


    她這樣的人。是不配得到真誠的。


    早晨八點了。唐詩經在煮著一壺黃山毛峰。


    關雎手裏捧著一本《詩經》,蜷縮在沙發裏,目光楚楚可憐。


    唐詩經說:“薑關雎,你沒有什麽要問我的嗎?”


    關雎看過去,說:“沒有。”


    唐詩經動作一頓,目光沉了沉:“沒有便沒有吧。你眼圈很重,再去睡一會吧。”


    關雎站起身:“唐詩經,你不睡嗎?”


    “我不想跟你睡在同一張床上。”唐詩經的語氣淡淡的。“或者說我現在根本不想看到你。”


    他想著夜花院看關雎的眼神,根本淡定不下來。他以為關雎是知道的,可是她那麽淡定的樣子,是什麽意思?


    他在亂發什麽脾氣?關雎心一窒,她抓著書的手力道一緊,說:“唐詩經,夜花院才提一下慕雪,你就要這樣對我嗎?或者說,其實你心裏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唐詩經的眸光徹底沉下了下去。他站起身,說:“薑關雎,你既然要說,那我便同你好好說說。那天你利用我來刺激木嘉仰,你心裏痛快嗎?”


    關雎一頓,大吼:“唐詩經,你滾出去!”


    唐詩經心一窒,冷著聲:“怎麽?被揭穿了,你惱羞成怒了?”


    關雎抖著手,她目光淡淡的:“唐詩經,請你滾出去。”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跟唐詩經說話。


    唐詩經看著關雎眼裏的晶瑩,心中幾分慌亂。


    紫砂茶壺中的茶水已經滾沸出來,他熄了火,轉身就走,連外套都沒有拿。


    徐曼玉站在房門口,再也沒有了平時癡呆的模樣,一張皎好的臉掛滿了貴冷與傲氣。


    她看著關雎,眸光清明,語氣輕淡:“關雎,我們談談吧。”


    ***


    南七七找到木嘉仰時,他正在一家大酒吧中醉成了一坨爛泥。


    木嘉仰看了她一眼,失落的閉上眼睛:“我還以為是假假來了,原來是南七七啊。”


    南七七,數了數他腳邊的酒瓶:whisky,vodka,hennessy……一共八個。


    南七七說:“木嘉仰,薑關雎有什麽好的?她隻不過是養在溫室裏的嬌弱花朵,根本配不上你。”


    木嘉仰爬起來,目光幾分狠厲:“南七七,除了我,沒有人能說她的不好!你好大的膽子!”


    他如今不過是一個醉鬼,南七七不和他計較。她彎腰去扶他,卻被他重重推開。


    木嘉仰口中唿著濃重的酒氣,他說:“南七七,你知道嗎?我最喜歡的詩就是李白的《長幹行》。我從小就喜歡到現在都還記得很清楚。”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


    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嚐開。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迴。


    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


    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台。


    十六君遠行,瞿塘灩澦堆。


    五月不可觸,猿聲天上哀。


    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


    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


    八月蝴蝶來,雙飛西園草。


    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


    早晚下三巴,預將書報家。


    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


    他越讀越大聲。一旁的人都看了過來。


    最後他跪在地上。眼淚洶湧澎湃,哭得像一個被搶去糖果的孩子。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這是木嘉仰唯一占的便宜。


    可是越長大,他就發現,他和唐詩經比起來,他能倚仗的資本著實不多。


    南七七抓著木嘉仰的衣領,眼淚落下來:“混蛋,你在做什麽?!你不要一副可憐蟲的樣子!你是天之驕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根本不缺那個空有一副皮囊的女人!”


    木嘉仰沒有應她,嘴裏一直喃喃著:“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郎騎竹馬來……”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隻是相思無意,相思無心,相思無人。


    木嘉仰倒在地上,徹底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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