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哦,」他說,「你太弱了。」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你跟過去會很礙事。


    危機四伏的戰場之上,不容留弱者。


    我什麽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看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


    我感到痛苦。


    有許多人因為五條悟在最前方望塵莫及的背影而痛苦,因為那是一生也達不到的高度,嫉妒和攀比無可避免。


    可我因著我愛他而感到痛苦。


    我什麽也沒辦法幫他。


    愛是讓人心生喜悅,快樂幸福的事,可它有時候卻通過絕望和痛苦的等待和揪心來表達。每一次他離開,我都害怕他不會再迴來。


    眾人眼中的最強,隻是我喜歡的一隻喜歡撒嬌耍賴、又經常把人氣得要死的大白貓咪。他有時候出去和別的貓打架,不把傷口的血舔幹淨就不敢迴家,因為怕我難過。


    我應該放自由的貓去流浪,可我還是捨不得放手。


    五條悟終於放棄折磨我的頭髮,眼睛看著浸濕之後變得透明的襯衫,那裏影影綽綽露出我肩帶的顏色,他眼神發飄。


    「啊這次不是很緊急,」他說,「明天早上的機票。」


    我去浴室泡了熱水澡,出來的時候五條悟還沒走。


    「你要留宿嗎?」我問。


    我甚至能看到五條悟的貓耳朵支棱起來,他嘆氣,挑挑揀揀地說:「都這麽晚了,看來隻能在這裏將就一晚了。」


    我從壁櫥裏拖出備用被褥,給他鋪在地上:「睡吧。」


    五條悟的貓耳朵一下萎靡不振。


    到底在期待什麽啊這個人?套都被我們倆玩水球大戰玩沒了,要真發生點啥,箭在弦上沒有套,那還不是玩完。


    所以還是幹脆點,一覺睡到天亮,然後趕飛機出任務比較好。


    五條悟說他可以現在下去買。


    我說,我現在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而且我們倆不是分手都三年了,三年了也沒見你主動來找我一迴啊。打炮也是要先培養點感情的嘛。


    他不說話了。


    我摁滅燈,道了晚安,睡著了。


    空氣裏隻有五條悟故意放重,讓我聽的唿吸聲。


    刺啦刺啦,是不如意的貓在撓貓抓板撒氣,我沒理他,閉上眼睛。


    在夢裏,我好像又迴到二十五歲那年。他拒絕我去幫他那次。


    五條悟在冬天離開,夏天才迴來,天氣很熱,我的心卻很涼。


    「不是說最強嗎?」我問每一個人,執著地想要得到一個答案,「最強怎麽可能受傷呢?」


    「最強也是人嘛。」有人說。


    在他十七歲那年護送星漿體失敗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受過這麽重的傷。原來隻有你受傷了,他們才會記得,你也是一個普通人。


    普通的,會受傷,也會死的人類——就連我都快忘了這點,因為我的男朋友,總是那副叫人牙癢癢的欠扁的笑容,總是一個人就能扛下一切棘手難題,總是強到讓人認為他是無血無淚的神子。


    我都被他騙過去了。


    五條悟在盛夏的陽光下醒來,我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分手吧。」


    他的臉色和他離開那天的雪一樣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失血過多。


    擔驚受怕的日子我受夠了。


    我終於驚覺我不僅僅要擔心他受傷,還要擔心他也是會死的,甚至會死在我前麵,我受不了這個。我受不了我一個二級吊車尾去出席最強的葬禮。我想我會死在那裏。


    自此,愛不再是快樂幸福、讓人想起他就發自內心歡笑的事。愛讓我輾轉反側,讓我失眠驚悸,讓我在一整個沒有他消息的春天痛苦絕望,讓我極悲後又極喜。


    讓我意識到,沒有它我會活得更好。所以隻要我不愛了,就不會受傷。


    我是自私鬼,我跑了。


    三年後,好久不見的五條悟放了一盒安○套在我麵前。我心想,真不容易,三年不見,你終於從八歲長到了二十八歲啊。


    五條悟說:「玩吹氣球嗎?誰輸了誰學狗叫。」


    我又欣慰地想,還沒變,還是那個八歲的前男友。


    打賭輸了的五條悟心不甘情不願學了五分鍾狗叫,我笑癱在沙發上,抱著肚子眼淚都笑出來。


    他臉上忿忿的表情收起來,我擦著眼淚,他忽然看著我恍然大悟地笑了。


    「原來分手以後,你過得更快樂啊。」他說。


    我的手頓住了。


    我一直以為我裝得很好呢,關於那些我不得不在他麵前笑,卻憂心忡忡的場合。原來他都知道啊。他知道我從頭到尾都沒法真心實意放聲大笑。那幾年我見到他,想到的不是愛,而是恐慌。一種行將失去,墜落懸崖的不安。


    但他今天才知道,驕傲自負的貓咪今天才明白,我痛苦不安的來源是他。


    怎麽會是他呢?他一定不解納悶,怎麽會是身為最強的他呢?他比這個世界上所有男朋友都要強,為什麽卻沒法給深愛的女朋友帶來安全感?


    貓咪不知道,安全感這懸乎又虛無縹緲的東西,和貓咪鋒利的爪子沒關係,貓咪的爪子足以保護一切他想要保護的。可他的確有許多做不到的事,比如那個夏天離去的摯友,比如來不及救下的星漿體,比如他學生體內名為詛咒之王的定時炸彈。比如愛讓我痛苦這件事。


    我醒過來的時候,五條悟已經離開了。這迴還是他一個人去海外解決某個棘手的事件。似乎在整個咒術界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交給五條悟處理的事,通常不需要再派第二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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