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瑾點頭忍不住說道:“你義父存了這些方子,若是他有意要害人,必不會留這個把柄,還將這些都給你。我猜是,你義父當時可能在南海,你姐姐生病久久不愈,他在南海請了個大夫上門。因為不信任你師父的關係,藥是你義父去配的。看似你師父、師娘完全沒插手,隻是沒想到……。按杜嶺的說法,如果梁將軍隻是每張方子都找人再看一遍,而不是將這些方子全部放在一起,可能也沒人會發現問題。”


    “不可能!”姚芳渟瞪大眼睛看著南宮瑾。


    南宮瑾尷尬笑了笑,小聲說道:“這,我也隻是猜測。之前就說,可能這些方子並不是給你姐的。”


    三人在房裏靜靜坐了很久,姚芳渟終於說:“我累了,先迴房休息。”邊說邊起身。


    “小野……”南宮瑾拉住她,神情緊張,“現在還早,我陪你?”


    “不用,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姚芳渟擠了個笑,出門迴房。


    房裏隻剩下南宮瑾與馮茉兒,二人沉默半晌,馮茉兒微笑說:“原來,你是要對付徐葆深呀。那天,在新還和我說南海派的事要怎麽處理,也頭痛。”


    南宮瑾無奈一笑,“徐葆深在南海沒根基,要對付他不用花心思。”


    “是呀,可惜,他在姚姑娘心中……,唉,這個師父不一般。你今天這味藥,下的有些重了。”馮茉兒了解的點著頭。


    南宮瑾搖頭,“這是事實,我沒做任何手腳。”又歎了口氣道:“連你都會這麽想,小野肯定不會信我。”


    “不過,徐葆深再不濟,背後站著的也是韓氏,他們的底限就是保住徐葆深的掌門之位。”馮茉兒提醒。


    南宮瑾想了想問:“如果韓夫人和徐葆深和離,韓夫人有沒可能會替徐葆深繼續當掌門?”


    馮茉兒搖頭,“據我所知,不可能。首先南海派沒女子當掌門的先例,不然韓長老當年也不會找人入贅。我打聽過,當年選徐葆深,不光是因為韓夫人喜歡,還因為好控製。所以徐葆深不過是個傀儡,南海真正的掌門是韓翠萍。其次,按他們的規矩,隻要徐葆深一退,下一任就是章氏。”


    又過了會,南宮瑾點頭,吩咐馮茉兒道:“韓夫人一定會來鬧事。官府、大利商號、姚家,目前她手上能打的牌就這些。能不能借你的快船,去泉州接水手和找個能看婦科的大夫來?”


    馮茉兒一愣,“你要驗屍?”接著又搖頭,“這麽多年,屍體早成白骨了,找大夫應該不會有太大作用吧?”


    “把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葬在大殿外,墓裏不會沒東西。說不定,他們怕的不是驗屍,而是啟墓開棺。”南宮瑾輕輕說。


    1


    南宮瑾料的不錯,天一亮碼頭就傳來消息,南海派讓人將整個碼頭圍了起來,所有人不得進出。不僅將彭勝擋在外麵,連幾家租船海商都沒辦法修整船隻。


    南宮瑾正想出門處理,客棧門口站著六個南海府衙役,強行要求南宮瑾去衙門喝杯茶。


    衙門的衙役將南宮瑾帶進了公事房。南海知府萬九宵一身官服,滿臉嚴肅的坐在長桌之後,見南宮瑾進來也不起身,一幅公事公辦的態度。


    “你是泉州祥記的老板南宮瑾?”萬九宵麵無表情的盯著南宮瑾。


    南宮瑾笑了笑,不客氣的在他身側的客座坐下,點頭道:“是。”


    “本官不管你來南海幹嘛,但來鬧事就不成!”萬九宵厲聲道。


    南宮瑾並不看他,似若有所思的說道:“今年的京察很嚴,京裏被革職的官員遠不止在下一個。”說著苦笑了下,“要說,在下根本算不上京官。原來那四品武官,也是拿軍功換來的。俺答汗劫掠石州八日,我從天成衛出發,完全來不及趕到。若是不領兵、若是始終追不上也就算了,偏偏在平陽城外追上了,還打了一仗。隻是這一仗的輸贏已毫無意義,平陽、交城、介休,俺答汗兵分幾路,已是滿載而歸。”


    萬九宵愣住了,沒出聲。


    南宮瑾仍是不看他,繼續說自己的事,“這事上,我是最先被革職的。有時候人倒黴了,喝涼水都塞牙。人們總以為平陽南宮氏富甲一方,這次平陽被毀,受損最重的也是我家。顧靜江,張居正張大人的妻弟,給了我一萬五千兩,怕我不收,硬說是入股祥記;施羽,楊博楊大人的女婿,原本無事一起喝酒的兄弟,見不得山西同鄉落魄,也給了一萬五千兩,同樣說是入股祥記。還有宣大那些一起打仗兄弟,更是……。”說到這裏,南宮瑾聲音隱隱有些哽咽,“唉,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總算有兄弟幫襯。”


    公事房裏一片沉默。


    半晌,南宮瑾像是調整了情緒,轉頭看著萬九宵,微笑道:“萬大人,在下與大利商號之間有買賣文書,不過,確實,這麽大宗的賣買應該來南海府報備,在下隻顧著自己方便,在泉州府報備了事,現在錢款也已付清。原本在下想著,先在城外碼頭上修整完船隻之後,就啟航到月港。這也是在下考慮不周,讓那些工人在碼頭上鬧鬧哄哄的不成體統,在下先向萬大人告罪。”


    萬九宵像是才迴過神,起身幾步繞出長桌外,向南宮瑾深施一禮,“萬某沒想到,會在南海見到宣大保家衛國的英雄!”


    南宮瑾急忙起身避開,苦笑道:“萬大人多禮了,敵人殺過幾個,要說英雄,真談不上。現在又如此落魄,倒讓萬大人見笑了。”


    “南宮公子切不可消沉,人生本就有起落,起時迎風而上,落時更要仰首挺胸。”萬九宵說的豪氣,“萬某見南宮公子年紀不大,能做出祥記這麽大的產業,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萬大人真是高看了。祥記在泉州不算小,但在南海就真的名不見經傳了。不過,祥記的股東都是公開的,我們南海也有祥記的股東。”南宮瑾明白,雖然看著萬九宵萬分客氣,但內心應該並不信,隻是出於信其有的態度,先穩住自己罷了。


    “哦?是嗎?哪家?”萬九宵見南宮瑾似個明白人,對他的話倒信了五、六分。


    “董海山董老爺子。”說著,南宮瑾又苦笑了聲,“可惜他也離開南海了,不過,要不是他提供了這個消息,我也不會來南海。”


    “董家。”萬九宵表情尷尬,“唉,不是我不幫,實在是幫不了。好在,董老爺子真是個明白人。”


    “董老爺子也向我提起過,萬大人是真不得已。”


    “啊呀,”萬九宵拍拍腦袋,“隻顧著聊天,倒忘記上茶了。南宮公子稍等。”說著快步出門。


    南宮瑾笑了笑,吩咐人上茶是假,去核對剛才自己所說才是真吧。


    萬九宵這一去,足足離開了二刻鍾。期間,有家仆上了茶,雖是如此,但南宮瑾仍是枯坐著,等著萬九宵。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是對不住。”二刻鍾後,萬九宵人還沒進門,聲音先傳了進來。萬九宵一進門就滿臉歉疚,“真是對不住,處理了些公務,倒讓南宮公子久等了。”


    “沒事。萬大人為官一方、一心為民。”南宮瑾笑道。


    萬九宵擺著手,不好意思的笑著說:“過獎了、過獎了。”


    “萬大人,碼頭擾民之事,確實是在下的錯。其它不說,隻求萬大人輕罰。”既然已經核實過,南宮瑾就不打算與他繞下去。


    萬九宵點著頭,為難的說:“擾民倒真是擾民了,不過好在是在城外,影響不算太大。這罰嘛……,也說不上。”想了半天說:“這樣,萬某也是和南宮公子商討商討,畢竟公子也當過官。若是這種事,公子覺得要如何處理才好?”


    這萬九宵分明是兩麵都不想得罪,現在是希望自己能主動提出離開吧。


    南宮瑾也為難的說:“父母官難當,在下之前也隻是帶過兵而已。萬大人想必也知道,軍營裏都是粗人,動不動就用拳頭說話。不得已,在下就在校場劃了塊區域,派了幾個糾察站崗,若是要想動手的就去那裏,但是去之前必須要來我這裏領比武證,說明為了什麽事。有糾察在,他們就算動手也會顧忌些,畢竟要給我幾份薄麵。再後來吧,外麵的人要來我這裏解決問題,還自己帶了裁判,這就不行了。這校場是我的地方,那些人也沒財物在我營中,這證要開出去,我下麵的人怎麽看我?還有這麽多同僚呢。”


    萬九宵想了想,似乎有些明白南宮瑾的意思,苦笑道:“我這也不是處理打架不是?”


    “是啊,在下早想著修好一艘走一艘的。”


    這話倒說到萬九宵心坎中了,“南宮公子要走?”


    南宮瑾笑道:“走是肯定要走的,我還要去月港。不過,最快可能也要半個月。唉,有十艘船。”


    “半個月啊。”萬九宵皺著眉頭糾結起來。


    “唉,這事吧,要是船修不好,拖的時間越長越麻煩。”南宮瑾也皺著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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