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不要太輕鬆,當然不累。趁時辰還早,快去快迴。”南宮瑾說完,又看了看姚芳渟。


    馮茉兒也笑道:“你們男人談事,我還是帶著姚姑娘逛街吧。”


    南宮瑾湊到姚芳渟耳邊,小聲道:“累不累?累的話先休息,我一會就迴來。”


    姚芳渟搖頭,笑道:“不著急,把事情處理好了,晚上別太晚迴來就成。我有馮姐這麽好的向導,可不想呆房裏。”


    吳在新在一旁好笑的看著,二人又進屋磨嘰了一會才離開。


    出門,不過幾步路就到祥記。祥記在屋後開了扇側門,專供股東、掌櫃進出,不用再穿店堂。不過,二樓仍是又小又井井有條。


    “你還住這?”南宮瑾環顧四周,不好意思的說,總覺得有些虧待吳在新。


    吳在新叫人上了茶,“住這裏方便,有事叫一聲,馬上能處理。”


    “祥記很忙?”南宮瑾喝了口茶,隨口問了句。


    吳在新什麽都沒說,直接拿了一疊一尺厚的文書放他麵前,“近一年的賬,之前都是投入,去年底開始正式有盈利,主要是因為出遠洋的那艘船迴來了。這些你先看看。”


    “你的信我都看過了,這些不用看了吧。”南宮瑾看了眼,碰都不碰。


    吳在新在他身邊坐下,以看子侄的眼光看他,“你和姚姑娘,定了?”


    南宮瑾不由自主的笑起來,“這次,也要好好處理和南海的關係,到時候,吳叔叔要幫我想想。”


    吳在新看著他,引導著說:“男主外、女主內,女子管家,你可懂?”


    南宮瑾不明所以的點點頭,等著他下文。


    “你是一家之主,所以……,你可明白?”吳在新繼續。


    “明白,賺錢養家。”南宮瑾斬釘截鐵的說。


    吳在新知他不明白,無奈搖頭,直說道:“夫妻應該相互尊重,不過凡事不能由女子決定。”


    南宮瑾皺起眉頭,“女子管家,不決定怎麽管?”


    “阿瑾啊,寵當然可以,但不能讓她管著你呀。”吳在新索性直說。


    “她要管家的。以後要是一起,家裏就我們二個,除了我,她也沒誰可管了。噢,還要管孩子,那也得先要有孩子。”南宮瑾說的理所當然。不過,提到孩子,他又笑起來。


    見南宮瑾這樣傻傻的模樣,吳在新一臉無語,幾次張了張嘴又合上,終於搖頭道:“唉,算了,不談這個。”


    說著,拿過最上麵的一本文書遞給南宮瑾,“這是南洋的情況。目前,分二塊,一塊是種植稻米、一塊是香料。稻米主要是運進大明,不過,稻米價格不高,官府控的比較嚴,試過幾次做酒,品質不太好。稻米的事,我們要再好好商量。香料主要是針對西洋,我們沒太多種植香料的經驗,雖然價格高,但收成、品質都很一般,這個我們也要想想辦法。還有……。”


    “你先點點,四萬五千兩。”南宮瑾打斷他,從懷裏拿出隻木盒,放到他麵前,看都沒看他放到自己麵前的文書。


    吳在新愣了愣,見他並沒半分喜色,問:“股金?”


    “是,三個人。”南宮瑾表情很淡。


    吳在新想了想搖頭,正色道:“阿瑾,不能收。如果收了這四萬五千兩,你在祥記的股本就隻有一成了。按我的想法,祥記你永遠是大股東,一萬五雖然能進共管會,但你才是實控。”


    “另外,就是今後的收益。”吳在新沒碰那隻木盒,接著說:“就算棲鳳莊的一成能和你共進退,但分紅這些全部不能算你的收益。這是棲鳳堂的投入,要算荊州的。湖廣要是不開起來,明年開始,荊州的壓力就巨大了。”


    南宮瑾點頭,“我知道。我也想祥記我至少要占三成。不然明年,泉州的壓力也不會小,如果碧海堂沒動靜,泉州的保底全部要算在祥記頭上。”


    吳在新推迴那隻木盒,“那退迴去,就說我們已經不收股東了。”


    南宮瑾看著那隻盒子緩緩道:“第一份,是楊博楊大人家幾個兒子的,以三子楊俊彥連襟的名義入股。所以,我寫了文書,不得退股、盈虧共擔。”


    “楊博?之前兵部尚書,現在吏部?聽說有可能會入閣?我還聽說最近京裏倒黴的官員很多,都是這位大人的手筆。雖然和我們沒關係,不過……”吳在新點頭,“好吧。”


    “第二份,是張居正張閣老。因為開了海禁,家中又沒做這方麵生意的。也不知誰說,祥記收股東,可以共管,就托人找我,以他夫人的名義入股。我寫了文書,不得退股,說是盈虧共擔,但虧了算我個人的、賺了算他的,他還算講理,接受不虧不賺。”


    “是嗎?”吳在新一臉懷疑的表情。內閣大臣會用這種理由入股祥記?不論如何,也隻能無奈笑道:“張閣老?聽說是潛邸舊臣,這你都能搭上。”說是這麽說,但對這份股金也隻有點頭的份。


    南宮瑾輕點木盒,苦笑,“這第三份,唉……。杜嶺快成親了,夫人……,娘家剛死了爹,這一萬五千兩是她三哥給的嫁妝之一……。”


    “小杜大夫的?那退迴去。到時他成親,送份大禮就是。”吳在新眼睛一亮,打斷道。


    南宮瑾顧自說:“他夫人的娘家不是顯赫……。怎麽說呢,那位剛認的義父是高拱高閣老。”


    吳在新皺皺眉,不確定的說:“義父?那我們找個合理的理由,有小杜大夫這層關係,總不能太為難我們吧。”高拱是首輔,論地位倒比張居正還高些,不過,畢竟是義父女關係,隔著一層。


    南宮瑾笑起來,這笑容倒有些‘虱多不癢’的味道,“娘家不是顯赫,是……。這麽說吧,她死個爹,我們就要國喪,她家三哥繼承家業,就大赦天下。現在是為了杜嶺什麽都不要,認了高閣老當義父,離了京城下嫁。順便提一句,她娘家姓朱。”


    吳在新愣愣看著南宮瑾,瞪著眼、張大嘴,半晌不說話,“你、你說,小杜大夫……?”


    “我不敢退,寫了文書。假裝什麽都不知道,要求不可退股,給她每年一成保底,如果分紅高出一成,按實分紅。也好,以後就算有什麽,總不至於把祥記給抄了。”南宮瑾的樣子倒是極灑脫。


    沉默片刻,吳在新一臉苦笑,“這就是四萬五千兩股金了。”說著拿出算盤打了一陣,“現在祥記總資產是十八萬兩。如果收了這四萬五千兩,你還要能占三成,那祥記總資產要二十三萬二千兩。現在你的股資是三萬六千兩,需要增加到六萬九千六百兩。再投三萬三千六。”


    南宮瑾長歎一聲,“我到哪去找三萬三千兩……”邊搖頭邊拿出一份公文給吳在新,“這是張閣老給的。”


    吳在新打開一看,臉上的表情如同吃了蒼蠅一般,“阿瑾,這個……。”


    “不管怎麽說,我們船進廣州也是交稅,從月港走也是交,至少名正言順,不用假托洋人的船。就當給朝廷捧個場吧。”南宮瑾笑著說。


    吳在新看著南宮瑾,臉上能苦出水來,“阿瑾,你……唉,你怕是被人坑了吧?!”


    南宮瑾喝了口茶,見吳在新這樣的表情,真有些好笑。不解的問:“什麽意思?”


    “這裏是五張船引,這就要我們祥記拿出五艘船去換船引。”吳在新指著公文說:“我們現在就隻有三艘。出租的花船,隻是接人,也不存在稅的問題,如果真的要交,還要和馮茉兒談過。若是各自承擔,我想她未必會答應。”


    “到南洋的,雖然一個月往返一次,但也大都是接人,少量帶貨。隻有一艘出遠洋的,正常交稅。阿瑾,所以,我們現在也隻是一艘船交稅而已。五艘船引,那不光是現有三艘要交稅,還要再買二艘去交稅?!”


    吳在新越說越激動,“一艘船,按上次的價格,六萬兩。就算這裏的四萬五,再加你增加的三萬三,也不過七萬八千兩。二艘船可是十二萬兩啊!阿瑾,這根本就是坑啊!”要是可以,吳在新恨不得把這公文撕了。


    見吳在新這麽激動,南宮瑾很沒底氣的問了句,“真的是坑?那我……怎麽辦?”


    “怎麽辦?”吳在新哭笑不得,“現在有幾個人去拿船引的?沒啊!大家做的好好的,為什麽要給官府交稅?”


    “這樣就合法了呀,水師不會抓,還要保護我們出海才是。”南宮瑾的迴答仍是沒什麽自信。現在的祥記黑道很給麵子,至於白道,該交的孝敬都交,退一萬步,萬一被抓,還有錢老板能幫忙。本就不擔心的事,如此反而多些一舉。


    “我們給水師的孝敬,難道是白給的?!”吳在新衝口而出。頓了頓,深吸口氣,控製了下情緒,“好,其它我都不說,就按我們的船都進月港。你知道月港在哪裏?你知道這麽做要增加多少陸路運輸成本?不說稅費,光這運輸費用,就沒有股東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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