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樹彬死亡的消息迅速傳遍南宮府,南宮璞已帶著青木堂眾處理後山的事宜。唐曼早已哭的不省人事,連付青雙都沒想過湯樹彬會這麽死了。


    原本躲在山裏的二十多人,已在清風堂王東的帶領下,再次迴到南宮府中。人手漸漸充裕,雖然與之前相比仍是雜亂無章,但府中各處都在緩慢恢複。


    二天後,棺木到了。二百多具棺木排起了長陣,城外屍棚中的屍首早就按杜嶺的要求經過處理,現在將無人認領的入棺統一安葬。


    而南宮府中陣亡的護衛與清風堂眾,也開始一具具入殮,這些人中包括湯樹彬。


    靈堂裏上百塊牌位,在香燭中透著悲愴。不僅是清風堂幸存堂眾,在平陽的各堂堂眾、家中所有人都自發來靈堂祭拜,連周棠也由酈鬆然攙扶而來。南宮璞兄弟二人作為主家、家屬,為逝者批麻、超度。


    “主帥,公事房裏有人找。”高長靖神色憂慮,匆匆趕到靈堂,遞上一張拜帖。


    南宮瑾接過,拜帖上明明白白寫著‘錦衣衛千戶 楊俊卿’。南宮瑾料到京裏會派人核實,但沒想到來人會直接以錦衣衛的名義,而且不是鄭夙。


    高長靖輕輕說了句,“金將軍也來了。”


    “金建昌?”南宮瑾奇道。


    高長靖點頭。


    **********


    公事房中,等著的不止兩人,五人錦衣衛打扮、一人武官打扮。見南宮瑾進來,金建昌看了他一眼,立即轉向別處,神色漠然,好像想讓所有人知道,他們不熟。


    南宮瑾剛想笑著打招唿,見金建昌奇怪的態度,忍住了,轉而看向一名錦衣衛,問:“這位可是楊大人?”


    “是。南宮大人。”楊俊卿微微一笑,沒再客套,直接說下去,“南宮大人涉嫌通敵叛國,請立即隨我們進京調查。”說完,身後有人竟從包裏拿出手鐐腳鐐。


    南宮瑾一驚,退了一步,皺眉問:“你說什麽?”


    “即刻起,陸北軍軍權全部由金建昌金將軍接手。”楊俊卿看著南宮瑾,嚴肅的說:“南宮大人長居土默川,難道不認識格日樂圖?這麽巧,天成衛外,又是蘇日格領兵。聽說,南宮大人不僅與韃靼把漢王孫、諾敏郡主過從甚密,還與龍有悔保持聯係,此人可不是普通韃靼貴族。”


    南宮瑾盯著楊俊卿,不發一言。這,絕不會是鄭夙,所以是……魏朝歌?!


    手拿腿鐐的錦衣衛上前,“還請南宮大人配合。”


    怎麽可能配合!南宮瑾又退開幾步,嚴肅的問:“是魏朝歌 ?”


    “陸北軍全軍屬於天成衛下,請南宮將軍交出兵符,金某立即帶大軍追擊韃靼軍。”金建昌突然插了句。這句話的問題在於,四堂本就是南宮氏私兵,雖然歸附天成衛,但從沒為這幾百人做過專門兵符。更何況,現在已有約五千人,早不是歸附時的模樣。全軍?他指的是五千人?


    南宮瑾盯著金建昌,不答。金建昌有些急,加了句,“南宮將軍本就是奉命追擊敵人,而不是常駐平陽。請南宮將軍立即交出兵符,接受錦衣衛調查。”


    這是叫自己不要頑抗?既然是錦衣衛辦事,自己真沒想過要頑抗。南宮瑾笑了笑,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到桌前隨手拿起一塊小鎮紙,故意找了隻盒子放好,遞給金建昌,看著他的眼睛道:“陸北軍屬天成衛,平陽現已安穩,我本也是想今日起程迴天成衛複命、交還兵符。”


    金建昌接過,直接放入懷中,向楊俊卿行禮道:“楊大人,還有什麽要金某協助?若無,金某即刻要帶大軍啟程。”


    楊俊卿笑笑搖頭,“多謝金將軍長途而來。”


    “客氣,那金某告辭。”說完撇了南宮瑾一眼離開。一到外麵,就對站在門外的高長靖道:“高先生請傳令,天成衛大軍全部集合、立即啟程。”


    高長靖看著金建昌,見他微微點頭,確認了一句,“全軍集合?”


    “是。”金建昌肯定。


    “高長靖領命。” 高長靖立即應下、迅速出府傳令。


    這是目前,平陽城南宮門下全部的武裝,而南宮瑾的罪名是叛國,再將這五千人留下,極可能成為南宮瑾叛國、甚至謀反的證據。金建昌是想將這五千武裝全部歸屬天成衛募來的陸北軍,將這可能的‘證據’全部帶走。


    房內,南宮瑾看著楊俊卿,微笑道:“楊大人,在下肯定會跟你走,但不用那些。平陽剛剛遭遇城破,現在實行軍管,若是大軍如此撤退,會影響朝廷、錦衣衛的聲譽。”


    楊俊卿看著南宮瑾,半晌點頭,“那南宮大人跟好。”


    到目前為止,他仍稱唿自己為‘大人’,說明沒定罪。南宮瑾略略放下心,猜測是魏朝歌惡人先告狀,但他的證據未必確鑿。但如果魏朝歌不迴中原,自己手上的證據不過是幾句話,而且過於詭異,釘不死他。再說北麵的諜網已在他的控製之下,所以很多事,怕不是表麵表現的這樣。


    門口站著很多人,表情各異,卻並沒見姚芳渟、八喜。南宮瑾略略掃了眼,跟著楊俊卿大步而出。


    府門口,南宮璞急急追了出來,攔住眾人,“這位大人,這是何意?”


    楊俊卿拿出錦衣衛名牌,晃了晃,“錦衣衛辦事。”


    見此,南宮璞更急了。南宮瑾故作坦然的笑道:“大哥,沒事。我隨他們進京,協助調查一個案子。我沒犯事,沒關係。”


    南宮璞看著他,見他始終鎮定、微笑,不做任何暗示。終於點頭,“好,一路小心。”


    門外停著一輛馬車,幾人將南宮瑾押上車,馬車緩緩前行,不多時走出平陽城。


    “等等。”城內追出二騎,正是姚芳渟和八喜。“楊大人,我們是南宮瑾家人,可否讓我二人跟隨照顧一起進京?”姚芳渟快馬上前。


    楊俊卿示意停車,撩開車窗看了眼姚芳渟和八喜,見他們背著行李,指了指行李道:“把包裹解下。”


    姚芳渟乖乖解下包袱,隨手接過八喜身上的,交給一名錦衣衛。那人將包裹放車上一樣樣檢查起來,見有隻木盒,打開全是小瓷瓶裝的藥。


    姚芳渟下馬,解釋道:“楊大人,這是藥。嗯,阿瑾身體不太好,需要常服。”說完看了眼車裏的南宮瑾和楊俊卿。怕楊俊卿不信,說道:“這些全是杜嶺杜大夫開的,他現在人就在平陽城裏。楊大人可以派人去驗證。”


    南宮瑾笑了笑。對,還有杜嶺這把‘尚方寶劍’,就是不知現在還有沒用。


    楊俊卿也笑了,隨手拿出幾瓶,各倒出一粒交給一名錦衣衛,讓他找杜嶺驗證。之後,沒再將包袱還迴去,看了眼車裏的南宮瑾,讓二人跟在車後,向京城而去。


    **********


    離開平陽十多天,之前南宮定安一直坐在馬車上,直到此時才有人將他扶下馬車。看這周圍該是一處並不繁華的軍鎮,不過沒等他細看,已被扶到輪椅上,推進一處民房內。


    張李麟正坐在房內看書,似乎入了迷,連南宮定安被人推到他麵前,都沒抬頭。


    “李麟。”南宮定安忍不住喊了他一聲,對他這種態度多少有些不滿。


    張李麟放下書,看著南宮定安,“你最好叫我張聖使。”


    南宮定安更為不滿,語氣淡淡的說:“我認識你師父。”


    “師父不止一個徒弟,當然徒弟也不止一個師父。”張李麟似連看他的興趣都沒,拿起桌上水壺為自己倒了杯水。“再說,做過我師父的都死了。”


    這句話像是提醒了南宮定安,他笑了笑,語氣沒那麽淡了,“你師父死了這麽多年,自問我對你們並不差。”


    “你要離開平陽,也隻有我搭理你。”張李麟似也在提醒他什麽。


    “辰州山村、平陽城……。”南宮定安不看他,像是細數起自己的功績。


    “哼。”張李麟冷哼一聲打斷,“托你的福,辰州山村已經沒了。至於平陽城,我們要來便來,要去便去,與你也無關。”


    南宮定安心中慍怒,卻忍了下來,畢竟現在身邊沒人,輕輕笑道:“就這幾十年,你們做大了……。”


    張李麟不搭理,喝了口水道:“你現在出來了,我們之間也至此為止。”


    “什麽意思?”南宮定安緊張起來。


    “你能打仗,還是能種地?白蓮聖城不收廢人。”


    南宮定安大笑起來,“我能治國平天下!你們能嗎?到現在還龜縮在土默川,寄人籬下。憑種地能種出另一個大明?還是靠你們那個龐師叔的幾下子陣法造詣?造反造成你們這樣也可悲。”


    張李麟看著他,眼神內無一絲波瀾,“這麽多年,你這樣的人,就算沒百個,我也見過九十九了。看在你曾經幫忙訓練了‘廬陽散仙’的份上,給你一次機會。你說個地方,我差人送你去。從此後,再無瓜葛。”


    南宮定安靜靜的看著他,冷冷的說:“包括土默川?”


    “包括土默川。”張李麟怕他多想,又加了句,“隻是將你送到而已。”


    南宮定安坐在輪椅上,半晌,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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