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二騎絕塵向西偏北而去。


    開始幾天路上還有不少部族,越往西北越少人煙,漸漸要間隔二、三天才會遇到部落,而且規模也越來越小。


    “過了前麵的部落就是包克圖了。”南宮瑾指著前方看不見的地方道。


    姚芳渟點頭問:“前天部落獵人說的事,是前麵那個部落?”


    這段時間路過的小部,近期都傳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前天他們借宿的部落裏有個獵人和他們說,往西麵的部族出了鬼怪,要吃血食。當時就被部族中其他人笑話,吃血食的肯定有,那是草原狼。


    但之前幾個小部,有說西麵部族被咒整個部的人成了行屍走肉,還有說全部被長生天帶走了。甚至族裏有個老巫師,讓他們不要再前行,因為他見到西麵黑雲彌漫、不見天日。


    “也可能是以訛傳訛,我們走了這麽久也沒見到他們說的事,連狼都沒見到。”南宮瑾轉頭看看姚芳渟,“晚上又要露宿了,到前麵的部估計還要三、五天。不下雪能快些。”


    姚芳渟笑笑點頭,她早換了蒙人的裝束,草原上這樣的穿著不僅暖和,還省了不少麻煩。


    不過,南宮瑾的估計卻是錯了。傍晚時分,遠遠見到地平線上有十多個帳篷,正升起炊煙。


    “你記錯了?”姚芳渟笑著問。


    “咦?難道他們下雪天換牧場?”南宮瑾也十分不解,“不過,我就來過二次,難道真記錯了?”他一向對自己記路的能力很自信,極少發生這樣的事。


    走近了才發現,這個部族並不像之前的那些,方圓十裏之內都會有帳篷散落,而是十多個帳篷全部集中在一起,又用羊頭牛骨圍了一圈。夕陽下,透著絲詭異。


    南宮瑾正奇怪著,前方部族也發現了遠道而來的二人,族人都走了出來,站在骨欄內靜靜看著他們。


    南宮瑾下馬,微笑上前,向他們行蒙禮道:“我們要去包克圖,不知可否讓我們兄妹在此借宿一晚?”


    這句話,讓那些族人竊竊私語了一番,終於有人問:“你們要去包克圖?”


    “是。”南宮瑾隔著骨欄應道。


    “這時節,那邊什麽都沒,你們去幹嘛?”又有一人帶著懷疑質問道。


    “我們有個朋友失蹤了,聽說在烏力亞素,我們要去找她。”南宮瑾一路都這麽說,正好也能順便打聽下有沒明軍的消息。


    “烏力亞素?!”部族裏的人動靜更大了,卻沒讓他們進去的意思。


    姚芳渟不懂蒙語,站在一旁不做聲,但幾個地名卻是聽得明白。見這些人的舉動,心中也升起疑惑。


    人群裏緩緩走出一位老者,看打扮應該是位巫師,用生硬的漢語問:“你們不是蒙人?”


    南宮瑾一愣,雖然知道自己有口音,但在板升、妥妥,甚至前幾個小部都沒人特別注意,於是笑了笑,改用漢禮又行了個禮,道:“在下是妥妥漢人,見過前輩。”


    老巫師點點頭,又改迴蒙語:“你們要住一晚,自是可以。但明天請原路而返。”說完,叫大家讓開路,請南宮瑾二人進去。


    整個部族人不少,卻沒有其它部族熱熱鬧鬧的樣子。等安頓好,天也黑了,帳篷裏幫著整理的蒙人退出後,姚芳渟終於問:“怎麽迴事?”


    “剛才那個白胡子老頭是巫師,並不是部族的頭人。”南宮瑾答。“他要我們明天離開迴去。”


    一路過來,姚芳渟早就發現,隻有大些的部族才會有巫師,當然,巫師的作用不光是做法,還負責看病。但這個部,明顯不屬於大部族。


    “這個部有些奇怪。你有沒發現,這裏好像沒孩子,連少年都沒。其他,我看不出年紀,感覺應該都不小了。”姚芳渟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被姚芳渟這麽一說,南宮瑾皺起眉,怪不得這個部族一點都不熱鬧了。“你在這裏,我去找那個巫師打聽下。”


    **********


    老巫師的氈帳裏,圍著火爐坐著三、五個老者,似在商量什麽,見南宮瑾進來,都停了討論轉頭看他。


    “不好意思,我來是……,謝謝各位收留我們兄妹。”南宮瑾感覺到帳中嚴肅的氣氛。


    幾人點點頭沒接話,空氣中飄過一絲尷尬。南宮瑾笑了笑,當什麽都沒發現,幾步走到火爐邊,“沒想到這邊還這麽冷。”自說自話的在火爐邊找了個空坐下,“是這樣,我沒去過烏力亞素,想向各位打聽下那邊的情況。”


    老巫師看著他,緩緩說:“這時節,那個地方什麽都沒。誰和你說,你朋友在烏力亞素的?”


    南宮瑾掃了眼在場的幾位老者,歎了口氣,“不瞞各位,其實我並不知道她在不在。幾個月前,有人要雇傭向導,雇了我朋友,結果一去不迴、音訊全無。”


    一位老者皺起眉,“幾個月前?那是幾個月?”


    老者會這麽問,估計這幾個月發生過什麽。南宮瑾苦笑,“去年五、六月份,我去中原跑商,迴來就不見人了。”他故意模糊時間跨度,想探探口風。


    “聽你這麽說,雇向導不是到烏力亞素?”又一個老者開口。


    “據說是從妥妥到大青山。”


    聽南宮瑾這麽說,在座的表情鬆了下來。有一個老者笑道:“從妥妥到大青山,你找到這裏來,根本不是一個方向嘛。”


    “她留了信告訴我,說是雇主要求走無人處。這要求很……,我一直在打聽是誰雇了她。從中原打聽到的消息,似乎是——明軍。”南宮瑾說出最後兩個字後,就觀察起幾位老者的表情。


    幾位像是嚇了跳,齊齊看向了老巫師。老巫師一直默不做聲的坐著,終於開口道:“你是要去烏力亞素找一支深入草原的明軍?”說完,抬頭看著南宮瑾,“你是什麽人?”


    “我是南貨商,專做從中原到妥妥、板升的生意,把漢王孫也在我這裏訂過南貨。”南宮瑾說著,長歎道:“我不想找什麽明軍,我要找我朋友。她一走,家中隻剩下幼子。是生是死,總要有個說法。”


    老巫師一直盯著南宮瑾,半晌,意義不明的點點頭,對一位老者道:“你說說。”


    老者沉思片刻,緩緩開口,“我的部族冬季一般會在烏力亞素過冬,那附近有一片紅柳林。今年,先是大河改道,把紅柳林淹掉了一半,還好沒影響牧場。幾個月前,發生了怪事。經常有羊被咬死,咬的七零八落,一開始大家都以為是狼。我們做了陷阱,連著幾天,羊還在死,狼連影子都沒見到。部裏幾個小年青發狠,蹲守殺狼……。”


    老者停了下來,有人遞了碗茶給他,老者喝了幾口,“我們當時都沒發現,那些羊不光是被咬碎了,連血都少了一大半。”


    南宮瑾一怔。血食?!


    “那些小年青總共五個,迴來二個。那三個……。”老者一臉的苦,“血沒了,身體被撕咬……不是狼。迴來的二個,有一個膽小的,當時就……,天天在部裏喊‘是魔鬼、魔鬼!’。有一天沒看住,他跑出部族失蹤了。”


    “還有一個,他說沒看清是什麽,隻知道行動極快、刀箭不入,他建議遷部。誰會在冰雪天遷部?有人說是熊,還說年青人太大驚小怪。唉,其實熊哪有冬天出來的。我沒反駁,隻是不想這時候遷部。就這樣,大家都不敢出去,羊還在死。”


    “有天晚上,死了個孩子,他本來隻是出來解手的,一樣的死法。又過了幾天,迴來的那個年青人說動了很多部民,他們打包要走,我沒攔住。有二十多人、好幾輛車,趕著牛羊。”


    老者停下來,喝起手上的茶,“三天後,我們在北麵十多裏路的地方,發現了他們的屍體,所有人的、還有牛羊。”


    南宮瑾懷疑的問:“都是那種死法?”


    “那倒不是。有重傷死的、也有凍死的,但……每個人身上都有撕咬的痕跡,這次很清晰……。”老者抬頭看著南宮瑾,“是人!”


    “人?”南宮瑾沒懂老者的意思。


    “不。”老者搖頭,“肯定不是人,是魔鬼!所以我遷部,牛羊都不要了直接往東走,我知道這裏有大巫。”


    “你還帶出了一大半的人。”邊上另一位老者苦笑,對南宮瑾道:“我的部也在烏力亞素附近,早幾個月前,說是發現人熊。常規冬天是不可能有熊的,但也有半途醒來的熊,如果真是這樣,那正是它們最弱的時候,所以我帶著部裏幾個勇士去他們說有熊的地方找。找了幾天沒找到就往迴走了。迴到部裏,整個部族一個人都沒了,帳裏爐火還沒熄。”


    “沒了?”南宮瑾又不懂了,這是死了,還是……?


    “沒了,消失了。所有東西都在,活物沒了,牛、羊、馬全部沒了。”老者睜大眼睛說:“我們幾個四處找了,一點線索都沒,沒敢停留,直接趕來找大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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