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嶺認認真真想了兩天。兩天後的晚上,急吼吼的拉著阿三要見錢斌。阿三被煩的沒辦法,隻好偷偷帶他到錦衣衛指揮所。


    錢斌盯著杜嶺,一字一頓的說:“你再說一遍!”


    杜嶺被盯的膽寒,低著頭,用略微有些顫抖的聲音說:“我決定了,不當錦衣衛千戶、不當駙馬……,不、不娶公主。”


    錢斌吸口氣,“說明原因!”


    “因為、因為,我、我是大夫,師父從小就教我怎麽成為一名大夫,我、我從小就立誌當神醫,要懸壺濟世、救死扶傷。如果、如果不讓我當大夫,那我就不是我了。”杜嶺聲音不大,但很堅定。


    錢斌一字一字的強調道:“因為你要當大夫,所以你不娶公主?!”


    “是!”杜嶺想了想,弱弱的問:“娶公主、當了駙馬,還能當大夫、當神醫嗎?”


    “當然不能!”錢斌怒了。


    杜嶺頭低的更低了,用小到不能再小的聲音說:“錢大人,您這年紀生氣容易中風。”


    “我這年紀?!你以為我多大?”錢斌狠狠罵了句,“兔崽子!”


    “是是,錢大人,您還年青,是、是北方天氣太幹,讓皮膚皺了……”杜嶺急忙把話說迴來。


    “你他媽找抽!”錢斌更氣了。


    杜嶺嚇的不敢喘氣,這倒把錢斌氣笑了,“你說你不娶公主了是吧?這麽說,之前我們都在瞎忙活是吧?”


    “不是不是。”杜嶺急著擺手,皺著臉道:“之前,我也不知道好兒是公主。後來,好兒突然就成公主了。”抬頭偷偷看了看錢斌,“錢大人,我其實、其實是很喜歡很喜歡好兒的,從沒一個人讓我這麽喜歡,我看到她就想把所有東西都給她……。”


    “行了行了,你怎麽喜歡是你自己的事,別說了。”錢斌充滿了嫌棄。


    杜嶺不停點頭,“我、我怕你們不知道,以為我不喜歡好兒了……。”


    “行了,說下文。”錢斌打斷他。


    “好。”杜嶺吸了口氣,“我喜歡好兒,喜歡到想娶她,想和她一輩子不分開,想天天見到她,一起吃飯、一起做事、一起睡覺……。”


    錢斌翻了個白眼,放棄打斷他的話。杜嶺也覺得這麽說下去不太合適,尷尬的笑了笑,“所以,我是想娶好兒的,真的。但、但,我隻想娶好兒,不是公主。如果,如果一開始就知道她是公主,一定不會這樣。錢大人,我、我才二十多,按我家裏的壽數,再加上好好養生,應該能活到八十多。我師父就是八十六歲走的。這樣,這樣就還有六十多年。六十多年,我、我不想隻能住在京城,我不想沒有病人找我看病。我現在已經有自己的病人了,他們隻找我看,真的。”想了想,怕錢斌不信補了句,“不是隻有阿瑾一個。”


    杜嶺歇口氣,好像忘記自己說到哪裏了,“好兒也很喜歡學醫,她現在都會看脈了,當然隻是皮毛,還要繼續學才行。她很聰明,那些藥我隻說一遍她就記住藥性了……。”


    大概覺得跑題了,停了停,繼續道:“錢大人,我怕、我怕被關在京城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會讓我後麵突然不再喜歡好兒了;我怕我會怨她為什麽是公主;我怕我會和那些京裏的公子一樣無所事事;我怕我會辜負了師父、莊家;我怕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有多大,變成了井底之蛙;我怕、我怕有一天好兒也不再喜歡我……。師兄說過,成家要門當戶對,以前我不覺得,現在我越想越對。昭陽公主的生活和我完全不同,我看到她對任何人都不害怕,她、她就是一個公主,任何人在她麵前都、都隻是、隻是,下人……。阿瑾也說過,感情會慢慢淡的,我不知道如果淡了之後要怎麽辦?那時候,我已經不是大夫了,我都不是我自己了。”


    定了定神,抬頭看著錢斌,“我不想這樣。好兒在我心裏,就算我們不能見麵,她也在我心裏。我會每天和她一起做事、一起吃飯、一起睡覺,因為,她在我心裏。我要娶的不是公主,是好兒,如果好兒就是公主,那、那我就、我就這樣留她在心裏一輩子。因為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是我這一輩子最美好的時光。”


    杜嶺說著,泛起了眼淚,擦了擦低下頭,“錢大人,我對不起大家。我怕,我怕,我會毀了我們兩個的一輩子。”


    錢斌看著他,微微歎口氣,“那現在,你想怎麽辦?”


    “我、我想過了。”杜嶺沉了沉氣,“我還是當密探吧,原來我就是跟阿瑾的,現在,我、我還是跟著他吧……。”


    “你的任務不是跟著他。”錢斌打斷道:“你的任務是要當他的聯絡人,傳遞消息。明白?”


    杜嶺想了想,提醒道:“可是最開始的時候,錢大人答應過給我更多的病人的。”


    “是,你要給我們錦衣衛治傷病,沒錯!可現在沒人受傷、生病要你治!”錢斌盯著他,“怎麽?是不是又想娶公主了?”


    杜嶺堅決的搖搖頭,“傳遞消息、當聯絡人,我明白的。我是密探、也是大夫,這沒關係。以後,我一樣可以成為神醫,當然,也是密探。”


    “行,我批準了。”錢斌幹脆的說:“明發的公文,就不發了,以後,你什麽時候才能從個小旗升到千戶,”想了想,搖搖頭,“估計難了,你自己放棄的。”


    “是,我還是小旗。”


    “其它,你也說了這麽多。我最後再問一遍,你決定全部放棄了是吧?”


    “是。”杜嶺鄭重點頭,隨手拿出那間小院的房契交給錢斌,“這個,我也不太需要。”


    錢斌不看也不接,“好。明天一早你起程去找南宮瑾,他仍是你上司。”


    杜嶺點頭,小心的問:“阿瑾在荊州吧?我怕他要是去平陽了,那就遠了。”


    錢斌突然笑了笑,笑的很奸滑,“他不在荊州,也沒在平陽。剛接了任務,到北麵的衛所去了,就在宣大一帶前線。”


    “啊?”杜嶺呆了呆,“哪個衛?”


    錢斌很無辜的搖搖頭,“不知道,他的聯絡人還坐在這裏。”說著指了指杜嶺。


    “那、那是不是要一個個找?我隻去過威遠衛啊。”杜嶺犯愁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是密探。”錢斌聳聳肩,表現的很無奈,“還有,阿三有其它任務,你自己一個人去找他。沒辦法,你也知道,我們人手少。阿三已經浪費了很多時間了。”


    “啊?”杜嶺張大嘴,“阿三不一起?”


    “當然不一起。之前他陪著你,是因為以為你要當駙馬,現在你就一小旗,怎麽可能還給你配保鏢?”錢斌故作驚訝的問:“難道你沒獨立執行過任務?”


    杜嶺愣愣的坐著,不知要怎麽辦。


    錢斌不看他,“你明天啟程,京裏的事我們會處理。有沒其它問題?沒的話,退下吧。”


    杜嶺終於點點頭,鼓起勇氣指了指房契,“這個、這個是裕王府送來的診金,我、我在裕王府給很多人看診,還要每三天寫一份報告。這個阿三知道,我、我做的很認真的。是這樣,這個診金是給多了。但如果我退迴這份房契,那、那就等於裕王府沒付診金,這個、這個,就不太好了……。”


    “你想怎麽辦?”錢斌快被他弄的沒耐心了。


    “能、能給點銀子不?我、我一直都沒錢……。”杜嶺這話說的很不好意思。


    “要多少?”


    “一、二百兩?”杜嶺試探了一下,見錢斌表情不善,急忙說:“五十兩也行。”


    錢斌直接從抽屜裏拿出三十兩銀票,“就這些。”


    杜嶺笑起來,接過。想了想,又有些扭捏的說:“還有一件事。”


    “說。”


    杜嶺猶豫著從懷裏拿出一封信,低著頭說:“這、這是給好兒的。我知道你們會看,看就看吧,裏麵有一根木簪是我親手做的,給、給好兒。”頓了頓,“我本想當麵和她商量,但、但……。這信我們自己人看無所謂,我不想讓那些太監、還有靜妃看到,我怕他們不給好兒。”


    錢斌看著他重重歎口氣,“希望我這麽做值得。”


    “一定值得。我明天就啟程,一定會完成任務。”杜嶺挺起胸膛,狠狠點點頭。


    終於送走杜嶺。不一會兒,阿三求見。錢斌已經被他們弄的睡意全無。


    “你是什麽事?”


    “錢大人,屬下沒任務呀,不如讓屬下送杜嶺吧。”


    錢斌沒好氣的說:“他就一小旗,你還是總旗,他官職沒你高,你送他?”


    “不是,錢大人。”阿三解釋道:“杜嶺傻乎乎的,什麽都不懂,我怕他都出不了北直隸。宣大這麽遠,那一線有幾十個衛所,他一個人肯定會出意外。”


    “是他不要當駙馬,是他不要過安穩日子,這是他自己的選擇。”錢斌還是有些氣不順,“我們這裏有哪個密探還要配保鏢的?”


    阿三也聽出錢斌心情不好,“錢大人,要不這樣。我也有好幾年沒迴過鄉了,請個假迴鄉看看親戚可行?”


    “不批。”


    “錢大人。”阿三急了。


    “準你暗中送他出北直隸。後麵的路,他自己走。”錢斌沒好氣的說:“還想當密探、當神醫,哼,連個正經大夫都當不了。”


    “是。”阿三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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