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二天,南宮瑾先是讓李墨拿著文書去泉州找馮茉兒。之後,和姚芳渟帶著兩個孩子在荊州城裏吃吃喝喝玩玩,根本沒要找承鈞談的意思,終於,承鈞忍不住自己來找南宮瑾。


    中飯後,姚芳渟帶著承銳午睡,承鈞來到南宮瑾的房間,“師父。”承鈞進門行禮,站在一旁。


    南宮瑾也不知在寫著什麽,見他進來,隻是笑了笑,“有事?”


    承鈞猶豫了會,沒迴答,南宮瑾也不管他,仍是邊寫邊畫做自己的事。承鈞終於鼓起勇氣開口道:“師父,我聽先生說,當年父親是學堂裏最有希望考取功名的,承鈞不明白,為什麽不考了?”


    南宮瑾放下筆,看著他,“為什麽問這個?”


    “承鈞,隻是、隻是想知道。”承鈞低著頭,小聲說。


    “你爹當年讀書很好,非常喜歡做學問。他沒考,原因很多。當然,家裏也沒逼他考或者不考。”南宮瑾想了想,真不知道為什麽大哥後來沒考,笑道:“這個問題你應該問他。”


    “可我娘說,讀書就是為了考功名,不考功名書讀的再好也沒用。但我,但我覺得不對。”承鈞紅著臉,仍不敢抬頭。


    南宮瑾指了指麵前的凳子,“坐下說。”


    承鈞點點頭,坐下,“我、我看到那些族叔伯老是來難為爹,但爹從來沒被難倒過,都是輕描淡寫的就化解了。所以,我覺得讀書就算不為了考功名,也是有用的。特別師父教的那些,書上沒,但我覺得必須要會。可是,學堂裏,算學教的有明顯錯誤,連山長都同意是錯的,先生卻說算學是小道,不考,會數數就好,隻有賬房先生才要會算賬。其他先生更過分,對我的問題,隻一句話,背下來。師父說過千百年來,考的都是四書五經,早考爛了。我覺得,為什麽我們還在考千百年前的東西?承鈞不明白。”承鈞一口氣講完,輕輕鬆了口氣。


    南宮瑾看著他,聽他這麽說倒有些欣慰,但大嫂是肯定不高興了,無論如何今年的試還是要考的。“童生試本就是一些死記硬背的東西。到鄉試才會有策論。如果今年要考,你能考出嗎?”


    承鈞歪頭想了想,不太好意思的說:“我基本能背出來,但有部分不太純熟,經常會有出入。”


    南宮瑾點頭,“這麽說,你不想考並不是因為準備不足,考不出?”


    承鈞低下頭不敢答。


    見他不答,南宮瑾在紙上寫了個‘儒’,問:“這是什麽字?”


    承鈞看著推到他麵前的字,小聲說:“儒。”


    “我們寫的字,也傳承了千百年,但我們還在寫。我們說的話、寫的文都是每個字組成,你覺得字重不重要?”


    承鈞呆了呆,沒想到南宮瑾會這麽說,想了很久,點了點頭,“承鈞明白了,無論下不下場考試,這些都是基礎。”


    “你告訴師父,儒家以什麽治天下?”


    “以孝治天下。”


    南宮瑾看著他,問:“今年童生試,考不考?”


    承鈞紅著臉、低下頭,小聲答:“要考的。”


    南宮瑾笑起來,“那就好了。迴去好好溫書,爭取一舉成功。”


    承鈞吱唔了半天,還是問道:“師父,那以後呢?承鈞記得師父說過,考了千百年的內容,為能考下去,還故意曲解、亂句讀。”


    “你今年幾歲?”


    “十歲。”


    南宮瑾笑道:“師父和你這麽大的時候,還在想明天有沒有飯吃。一個人要活幾十年,甚至百年,你才活了一個開頭,不用現在就定以後的路。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想治國平天下的。”說到這裏,承鈞臉又紅了紅。


    “這很好,你有目標,有目標才有路。師父不知道你以後要怎麽樣,但給個建議,人生多些嚐試沒什麽不好。比如鄉試、縣試,隻要有機會,都去試試,不能隻聽師父說。試到你不想試了,那就不試了。如果你覺得那個目標太大,做不到,換了也沒關係。不過,你一定要對你自己負責、對你親人負責。師父相信,有一天,你自己就能迴答剛才的問題。”


    承鈞想了皺眉不答,似在細想南宮瑾的話,好半天,才輕輕說:“承鈞明白了。隻是、隻是,能不能不去學堂?我想自己溫書。”


    南宮瑾笑起來,肯定道:“自己溫書當然好。不過,學堂裏的先生都是過來人,他們知道會怎麽考。你從沒參加過,還是應該聽聽他們的意見。多些把握,沒什麽不好。當然,這個你自己定,因為如果你真的很有把握,聽那些先生的反而會被誤導了。還有,去不去學堂這事,你必須要和你爹談,隻有他能同意或者反對。明白?”


    承鈞終於大方點頭,“明白。”


    南宮瑾送走承鈞,一眼看見姚芳渟在院子裏用草在編著什麽。“咦,編這個?給承銳玩?”地上已經放著編好的老鼠、牛。


    “是啊,說好編個十二生肖的。”姚芳渟笑著說,又抬頭看看他,“看到你在教承鈞。”


    南宮瑾在她身邊坐下,小聲問:“怎麽樣?是不是很有師父的樣子?”


    “我擔心你會被他問倒。”


    南宮瑾也拿起草條動手編起來,“你不會是想說,我說了和沒說一樣?”


    姚芳渟又笑了笑,“還行,算有耐心。不過,你這個師父是教他什麽的?”


    “問的好。”南宮瑾想了想,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噢,有件事,你幫我參詳參詳。”


    “什麽?”


    “現在有三萬兩的鹽引,有什麽辦法能快速有利潤的折現?”


    姚芳渟抬頭看著他,盯了會,笑道:“這問題好大。”


    “唉,真難,三個月要還三萬三的。本來想開個盤口賭利潤,想了好幾天了,好像不行。”


    “我能想到的,無非就是找人接盤。”姚芳渟隨口道。


    “是啊,但玩鹽引的就這麽些人,今天我把鹽引倒手了,明年他們就會搶我們生意。”


    “那就不賣給這些人唄。”


    “對,賣給外人。但,外人沒渠道,根本做不了鹽引生意,怎麽辦?”


    姚芳渟又看了看他,“你的意思是,你想把鹽引轉手了,然後再幫那些人做這個生意?三萬兩啊,人家信你?”


    南宮瑾想了想歎口氣,“隻能是熟人了。”


    “阿瑾阿瑾阿瑾阿瑾……。”杜嶺驚慌的喊著他的名字衝進來。


    南宮瑾放下手中的草編,站起身,“怎麽了?”


    “出事了出事了……。”


    姚芳渟也被他弄的一陣緊張,站起身。


    “慢慢說,什麽事?”南宮瑾盡量安撫他的情緒。


    “裕王府、裕王府來人了。”杜嶺急的麵孔通紅,“他們要見我,說要、要帶我走!趙堂主穩住他們,叫我來問你怎麽辦?我,我從來沒和王府的人打過交道啊!怎麽辦怎麽辦?”杜嶺急的團團轉,


    “冷靜……。”


    “要不,要不我逃了?”


    “冷靜,他們沒說為什麽要帶你走?”


    “我、我沒去見他們,趙堂主派人來通知我的,我就直接來找你了,怎麽辦?”杜嶺快急哭了。


    “別急,我去問問,你先在這裏等著。”


    **********


    議事堂裏,南宮瑾進門一眼就看到護衛裏有一個是阿三。而一位太監模樣的人坐著,正與趙鳳鳴不停客套。見南宮瑾進來,上下仔細打量了下,覺得好像不太像杜嶺。


    南宮瑾笑著向趙鳳鳴行禮,“義父,小杜大夫出診去了。”又向那位公公行一禮,“在下南宮瑾。這位貴人可是京裏來的?”


    太監向南宮瑾點了點頭,“咱家是裕王府的外務管事李大發。”有些懷疑的看看南宮瑾,“小杜大夫是真出診去了?”


    南宮瑾瞟了眼阿三,阿三微微點了點頭,於是笑道:“是,不過,應該馬上能迴來,我已經派人去叫了。怕貴人等的急,特來通報聲。不知是不是府裏有誰生了病?”


    “可不是嘛。”李大發表情略有些誇張,怕大家不信,“太醫院嘛,我們也叫了,但我家王爺真不喜歡他們那幅德性,聽說小杜大夫醫術高明,特來請。”好像覺得解釋的還不夠,又說:“唉,我們可是跑了好些地方,才找到這裏,小杜大夫還真難找呀。”


    南宮瑾又有意無意的看了看阿三,阿三笑了笑,感覺很曖昧。索性裝的很為人著想的樣子,說:“這麽說來,應該很急了。這樣吧,不如貴人派一位護衛小哥,和我一起去催吧。小杜大夫做事一向認真,不正經去催,他一定會把病人都看完才迴。”


    阿三向前一步出列,向李大發迴報道:“屬下願隨這位公子去請小杜大夫。”


    李大發想了想,點頭,“也好,早些叫迴來,記得我們今天就要迴京的。”


    “是。”


    **********


    南宮瑾直接帶著阿三出府。


    “怎麽迴事?”


    阿三笑著說:“還能怎麽迴事,你帶迴來的那位……嘿嘿,鬧的不行了。”


    “對了,她沒嫁?”南宮瑾想起來,昭陽是有婚約的。


    “嫁什麽呀。本來裏頭找了個借口說,年底不宜辦喜事拖著了。男方急呀,特別是過年的時候,有消息說……,唉,就是京裏說什麽的都有。男方更急了,要求見人,裏頭也不知怎麽想的,讓她堂妹代了,當然是隔著紗簾,也見不真切。現在,正主兒迴了,說家裏讓堂妹代見了,為了堂妹的名聲,應該讓其代嫁。男方也不知聽到了什麽,居然上書說願意負責。而正主兒自己,躲去裕王府了,說事沒解決之前,不迴……。”阿三笑的八卦。


    南宮瑾不解,“這和杜嶺有什麽關係?”


    “什麽關係?”阿三的表情更八卦了,“這個關係,你比我清楚吧。說說?”


    南宮瑾翻了個白眼,“杜嶺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她是誰。”


    “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她一到裕王府就讓她哥立即派人找杜嶺,他們沒辦法,想著是我們帶人迴來的,就來找我們。說是私事,幫幫忙。”


    南宮瑾突然站住,盯著阿三,嚴肅的問:“不會是要殺人滅口吧?”


    “不會吧。”阿三好像一直沒想到這個問題。


    “沒說要找其他人?”南宮瑾懷疑的問。


    “沒。”阿三又想了想,再次確認,“應該沒。她身邊的人全換過了,裕王府也沒她自己的人,她哥也不是個要事的,不然也不會找我們,要知道,我們的一舉一動都要上報的。”說著指指天。


    “杜嶺是自家兄弟,如果我把他交給你,你要保證他的安全。”南宮瑾鄭重道,“還有,他很膽小,別讓他受了驚嚇。萬一發現問題,立刻帶他出來。”


    “明白。我會向上頭要求跟他一起進裕王府,他認識我,有我在他就不用怕了。”


    南宮瑾又交待,“還有,他不知道那位的身份,我當時是讓那位自己和他說,但她什麽都沒說。這事,你到時看著點。”


    阿三想了想,“怎麽看?”八卦兮兮的問:“那位是不是看上他了?”


    “唉,這個我也說不清,總之,他們經常在一起。可能,杜嶺對她,還是有好感的吧。”


    “那,這事是撮合?還是拆散?”


    南宮瑾想了又想,最後還是說:“我怎麽知道。我又不知道那位的心思,而且,她現在算是有婚約吧。再說,她這麽個身份……唉,你機靈點吧。”


    “啊?!”


    南宮瑾帶他繞著棲鳳莊走了半圈,從後門又進了府,直接到自己的院子。杜嶺見到阿三像是吃了驚,還好什麽都沒說。


    “王府有人得病,太醫院推薦了你。去看看吧,這位小哥會保護你,沒事。”南宮瑾極其簡要的交待了句。


    “啊?太醫院?是院正嗎?”杜嶺居然糾結起太醫院了,“他不太喜歡我,會推薦我去看病?不會吧。”


    南宮瑾簡直無語,“會不會你去看過就知道了,說不定是那個人不值得太醫院出診,但又是王府裏得寵的。”


    “對噢。有可能。”


    “好了,你和他們去,到京城後記得報平安,有事就寫信迴來,我應該都在荊州。”


    “好的好的。”杜嶺已經要跟著阿三走了,想了想又轉迴來,問:“那我要不要和師兄說一聲?”


    “這是你自己的事。”南宮瑾沒好氣的說。


    “好好好,那我和你說、也和師兄說。”杜嶺覺得多了一個人關心自己,開心起來,交待道:“這樣,你也要給我寫信啊,我師兄經常給我寫信的。”


    “知道了,走吧。”


    姚芳渟目送他們出門,問道:“真沒事?”


    “我安排了人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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