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威遠衛已在眼前。衛城外聚結了不少從土默川各處迴大明的漢人,帳篷、牛羊、馬車,熙熙攘攘像極了韃靼的某個大部落。


    大明一向很寬待從韃靼迴鄉的漢人,進邊關衛所幾乎不查,隻要不要太像蒙人就行。但如果要從衛所進入大明,就沒這麽容易了。


    可能是因為俺答汗大肆搜捕漢人,威遠衛裏的人口比平時多了不少。南宮瑾早將承銳抱在懷裏,把韁繩交給他,讓他學著駕車。同時,也把承鈞哄了出來,坐在車轅上。


    馬車上,南宮瑾交待孩子們迴家後,關於土默川發生的一切都不能說。承銳不理解,皺著眉頭不停追問是不是爺爺、奶奶、爹爹、娘親都不能說?南宮瑾點頭,告訴他們這是屬於他們三個人的秘密。於是,三人鄭重的擊掌為誓


    秋娘趕車上前,笑問:“喂,你們怎麽樣?舒涵跟我。你們要不要也跟我去我老相好的地方住?”


    “要錢不?不花錢,當然好。”南宮瑾也笑著迴道。


    秋娘大笑,“我就喜歡你這股小氣勁,窮都窮的這麽直接。”


    正說著,突然車前一丈開外有十多個身著統一衣衫的青年男子,攔住南宮瑾的馬車,為首之人向前對南宮瑾行禮道:“二少爺,屬下等在此恭候多時。”


    每人衣襟上的紋飾,早就表明了身份。南宮瑾皺皺眉,並不想認,微笑道:“各位認錯人了吧?”


    為首之人仍恭敬迴道:“屬下在夫人大壽之日,見過二少爺。”


    周圍不少人,像有駐足圍觀的意思,南宮瑾無奈隻得說:“好吧。人多,別擋了道。”


    “是。”為首之人手一揮,身後十多人齊齊向南宮瑾行禮之後迅速散開,隻剩下三人垂手立在南宮瑾馬車邊,聽候差遣。


    秋娘吃驚的看著南宮瑾,旋即向南宮瑾道:“這位公子,威遠衛到了,應該不用再帶路了吧。妾身還有要事,先告辭。”


    南宮瑾也極其有禮的欠了欠身,“多謝夫人一路關照,後會有期。”


    二人如此做作,讓兩個孩子看呆了。承銳還是揮了揮手,“再見,姐姐。”


    秋娘朝他做了個鬼臉揮揮手,笑著走了。


    南宮瑾下車,微笑問:“怎麽稱唿?”


    為首之人,又一禮,“千裏堂下,唐曄。”


    “你們怎麽知道我會走這裏?”南宮瑾不解。


    “屬下等並不知曉。隻不過在各大衛所、進關之處,從年前開始,就有四堂之人駐守,恭候二少爺。屬下等現已派人通知大少爺,大少爺應該一、二個時辰就會到。”唐曄恭敬迴答。


    南宮瑾看看兩個孩子,點點頭,“好。我這裏有人受了重傷,能不能找個安靜的地方?”


    “二少爺,請隨屬下來。”唐曄身後兩位堂眾上前趕車。


    “阿瑾、阿瑾,”車廂裏,杜嶺探出頭。


    “怎麽啦?”南宮瑾走到他邊上。


    “能不能不停威遠衛啊?”杜嶺為難的說:“付……。”看了看周圍的人,“她最好還是不要再搬動了。現在她還撐的住,能不能直接迴莊家堡?”


    “有文書出威遠衛比較方便,但如果沒文書……。”南宮瑾為難的看看唐曄,“唐先生,有沒辦法快些出去?”


    “最快也要一、二個時辰。我怕晚了,露宿更麻煩,不如今天先住下,明天走?”唐曄建議。


    南宮瑾無法,隻得對他道:“你們去辦吧,什麽時候辦好,什麽時候走。”又對杜嶺說:“我們先跟他們走,你們不用下車。弄好了,直接走。”


    杜嶺點頭。


    **********


    千裏堂早包下了城中最豪華的一家客棧。說是最豪華,隻不過是這家隻有十間客房的客棧裏,設有兩間上房。


    把馬車趕到後院裏,杜嶺就帶著好兒出門找藥,讓承鈞看著付青雙。正因如此,承鈞說什麽都不下車了,南宮瑾隻能帶著承銳去前堂點幾個菜。


    客棧門口,店家不停在趕客。承銳坐在桌邊,正小口小口的喝著一碗酸梅湯。突然,拉了拉南宮瑾的衣袖,指指外麵,“叔叔,是秋娘姐姐。”


    南宮瑾迴頭,門口秋娘向他使了個眼色。南宮瑾會意,對承銳道:“你乖乖的,別走開。一會上菜了,先吃著。叔叔馬上迴來。”


    承銳也看了看秋娘,一副‘我很了解’的樣子,點點頭。


    南宮瑾出門,跟著秋娘轉了個彎,避開眾人的視線,問:“出什麽事了?”


    秋娘停下腳步轉身,一叉腰,“沒事!我就是氣不過,來問清楚。你是不是姓南宮?”


    “怎麽啦?問這個?”南宮瑾被問的很尷尬。


    “你這麽有錢,還裝窮騙我?!那些人是南宮門下千裏堂的堂眾!”秋娘瞪著他質問。


    南宮瑾討好似的笑起來,“你連千裏堂都看得出?他們不說,我都弄不清。”


    “你真當我天天在妥妥賣酒啊!這一條線上幾個衛所,那四個堂經常出現,見多了。”秋娘不高興的打量了他一下,“二少爺?本家還是旁支?”接著又搖搖頭,“不可能是旁支。這四個堂隻聽南宮定康的,旁支根本指揮不動。你還是老實說吧,南宮定康是你什麽人?本家叔伯?”


    “你知道的,他是大當家、是族長,當然是長輩了。”南宮瑾準備糊弄過去。


    “別和我打馬虎。你這麽有錢有勢,還把舒涵母子扔在板升,安的什麽心啊?你自己說,當年是不是你發誓要照顧她們的!”秋娘怒氣衝衝,指著他問。


    “大姐,我真沒騙你。欠著一屁股債,這叫有錢?有勢,就更開玩笑了,你聽說過南宮氏有我這號人?”南宮瑾苦著臉。


    “我都不知道你叫什麽!”想到這個,秋娘更氣了,難為自己這麽多年一直把他當成弟弟一樣照顧。


    “有錢有勢的,你應該都叫得出名字。你看看我,哪點像?舒涵母子,如果中原我能立足,當然要接她們迴中原。”南宮瑾急忙解釋道:“就算本家,也有得勢不得勢的。再說,你也知道,我常年不在中原,家裏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麽。唉,我沒想到這次會派人在這裏等我。”頓了頓,歎氣,“可能是孩子們的關係。”


    “你哥的孩子?”秋娘聽他這麽解釋,倒也真想不出南宮家有誰符合他的情況,想到他在家可能不得誌,倒沒這麽氣了,又有些可憐起他來。


    “阿瑾。”


    南宮瑾聽到聲音愣住了,沒迴頭。不遠處,南宮璞飛快騎馬過來。身邊秋娘卻是真愣愣的看著南宮璞。


    南宮璞像是習慣了這麽被人看,走到他們麵前,下馬笑著問:“這位,可是舍弟的朋友?”


    南宮瑾像被踩了尾巴一樣,隻能低頭站在一旁,不出聲。


    秋娘迴過神,臉紅了紅,仍看著他問:“這位,可是南宮璞南宮大公子?”


    南宮璞笑迴,“正是在下。”


    秋娘笑著問:“你們兩兄弟,不太像呀?”


    “一母同胞也有像爹像娘的。”南宮璞笑著迴,拍拍南宮瑾的肩,“怎麽不介紹下?”


    秋娘突然放下臉,狠狠推了把南宮瑾,氣道:“騙子!”頭都不迴的走了。


    “我沒騙你!”南宮瑾在她身後喊。


    南宮璞在一旁看著,笑問:“怎麽?要不要追上去解釋下?”


    “你要我怎麽解釋?”南宮瑾沒好氣的問。


    南宮璞笑了笑,“真心交朋友,至少要告訴對方真名實姓才好。”這句話分明在告訴南宮瑾‘我剛才就是故意的。’


    南宮瑾有些生氣,剛想說什麽忍了忍,看著南宮璞終於還是瀉了這口氣,“怎麽這麽快?”


    “就在附近。”南宮璞也看著南宮瑾,突然把他攬入懷中,“真想揍你!”


    “承鈞承銳在客棧。”南宮瑾嚇了跳,想推開他,怕被路人看到。


    南宮璞放開他,盯著他的眼睛嚴肅的說:“整個正月,我們都在等你迴家過年!為什麽連封信都沒?”


    南宮瑾不知該怎麽說,隻好答:“不方便。”


    “不方便?”南宮璞深深吸口氣,皺著眉頭說:“我們不知道你在哪裏、不知道你好不好,你有沒想過家裏人會擔心?爹、娘天天不敢離家,就怕走開了錯過你的消息。我們不介意你的信被人拆過,我們隻想有你的消息。阿瑾,你給我記得,以後你在外麵,最少一個月要給家裏寫封信。還有,以後再有不方便的事,你不準做了。”


    南宮瑾被這麽說了幾句,多少有些不高興,抬頭想爭辯,又忍了忍,話已換成,“先去客棧吧,你也有很久沒見孩子們了。”


    南宮璞看著他,神情居然有些悲傷,伸手又抱了抱他,輕聲道:“大哥剛才說的都要記得。到家了,向爹娘認個錯。你氣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知道了。我沒事。”南宮瑾推開他,迴答。


    “好。”南宮璞不在意的點頭,“我們迴客棧。”


    南宮璞拉著他的手,向客棧走去,像是怕他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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