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樣隔窗相望,誰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就這樣凝視著對方。


    程旬旬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明明心心念念很久的人,現在終於出現在眼前,明明應該很激動,或者很憤怒。然而,此時此刻程旬旬的心卻意外挺平靜的,除卻脖子上的傷口莫名發疼,倒是沒有其他特別的感覺和情緒。


    也許現在的她,連激動和憤怒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就算她現在有滿腹的怨恨,也不過是一隻困獸,無論怎麽掙紮,傷害的隻有自己。旁人隻會把她當成是一個笑柄,她不想白費力氣,或者說她現在已經沒有力氣了。


    她墨色的眼眸中倒映著周衍卿冷漠的臉,一樣的臉,她卻覺得陌生,就好像她從來都沒有真正的認識過他。


    原來,真相往往都是讓人無法接受的,特別是自己親近的人,原來他的手裏一直拿著的是刀子,而不是糖。


    終究是她太天真了,一次次被騙,卻還要一次次的去相信人,一次又一次,終於一顆心千瘡百孔,她不懂這個世界,不懂人心。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操控命運的上帝,她真的很想問問,她究竟做錯了什麽,她到底是得罪了誰,為什麽她要承受那麽多?


    是因為她小小年紀就有了殺心,滿手鮮血?還是因為她要反抗。


    她隻是想迴家,她利用所有能夠利用的一切,隻是想要找迴自己的家人,這有錯嗎?她隻是想給至親的人報仇,這有錯嗎?她隻是想好好的依靠和相信一個人,這有錯嗎?


    為什麽每一次她以為可以抓到幸福的尾巴時,要生生斬斷她所有的希望,一絲又一絲。她以為隻要活著,隻要足夠努力堅定,隻要她永遠不放棄,她一定可以得到她想要。


    可老天爺卻一次又一次的告訴她,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一定有結果的,很多人努力了一生,也未必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


    不是你不貪心就會有,是你的命裏沒有,那麽一輩子都不會有。


    而她隻是很多人中的一個,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所以是她強求了。


    程旬旬深深記得,割破喉嚨的瞬間,她看到了光,很強烈的光芒,那一刻她一點都不覺得疼,她覺得特別舒服,那一刻她才知道,原來她的快樂不是堅持,是放棄。


    她的雙目暗淡沒有焦距,直挺挺的坐在那裏,像個沒有了靈魂的軀體。


    周衍卿雙手背在身後,微垂著眼眸看著她,薄唇微微抿著,喉嚨有些發緊,背在身後的手緊緊的握成拳,指關節有些發白。


    半晌,程旬旬微微張了張嘴,緩緩開口,說:“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來見我。”


    “羅杏跟我說你自殺了,我想著畢竟夫妻一場,是不是需要我來給你收屍。”


    “噢,對不起,沒死成。你一定很失望。”


    周衍卿微微眯眸,哼笑了一聲,說:“那你要再接再勵了,要不要我跟人打聲招唿,給你製造些機會?”


    程旬旬吞了口口水,脖子上傳來的痛感越發的強烈,強烈的她有些難以忍耐,她放在腿間的手不由緊緊的握在了一塊,指甲死死的扣住虎口。


    明明能夠預料到他不會說什麽好話,明明知道他跟以前不一樣,可親耳聽到他說這種話,還是能夠輕而易舉的牽動她的傷口,她仿佛聽到砰的一聲輕響,那好像是心碎的聲音。原來她的心在見他的前一刻,依然是有所期待的。


    她在期待什麽呢?她在期待周衍卿會跟她說什麽呢?


    說他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說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把她救出去,說他們還會在一起,說他會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家裏有爸爸有媽媽還有孩子,還是期望著他說會等她出去,安慰她讓她好好活著?


    她笑了,無聲的笑了,笑自己的天真無邪,笑自己看不清現實,笑自己到了今天還有這種期許。


    她緩緩的抬眸,不知不覺已經紅了雙眼,她笑問:“你是誰?”


    周衍卿往前走了一步,慢慢的湊近,他的臉驟然放大,氣息噴在玻璃上,染上了一層霧氣,程旬旬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等著他迴答。


    周衍卿微微一笑,說:“我姓宋,我們是世仇,你是我的仇人。”


    程旬旬皺了一下眉,微微愣了一下,正想問什麽意思的時候,周衍卿站直了身子,笑說:“其實我根本就不喜歡你生的兒子,隻是我知道你拿他當命根子才故意搶他的,而且結果我很滿意。你以為你在牢裏待著,能那麽輕而易舉就知道判決?羅杏他們那麽保護你,會讓你知道?”


    他的唇角斜斜的往上一揚,那笑容陰測測的,微微揚了下巴,一字一句的說:“我故意的,我是故意讓你知道的。看我多了解你,想要你死,根本就不需要我親自動手。”


    程旬旬的心髒猛然收縮,眼淚無聲的低落下來,一張臉似乎變得更白了一些。竟然,竟然連她的自殺都成了他的手段。她的眼眸微動,原本毫無生氣的眼睛,這會仿佛有什麽在湧動。


    周衍卿看著她,輕笑著說:“你說等你自殺成功了,我要不要讓你的孩子下來陪你?不不不,那可不行,我怎麽能成全你呢。我啊,一定會把他好好的養大成人。”


    他專門強調了好好兩個字,程旬旬聽著一顆心提了起來。


    “一個人的人生有一半是靠父母,我該迴去好好想想接下去該給周諾怎樣的一個人生。你就安心的走,好好的在地下看著,看他怎樣一天天長大。他會感謝你讓她來到這個殘忍的世界的。”


    程旬旬一句話也沒說,隻是死死的瞪大眼睛,看著他的嘴巴,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


    周衍卿伸手,兩根手指在玻璃上彈了一下,她的眼珠子動了一下,轉而看向了他的眼睛。


    他看了一下手表,整了整衣襟,說:“笑話也看夠了,走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加油。”他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就真的轉身準備離開。


    這一瞬間,程旬旬終於被徹底的激起了心底的情緒,雙手用力的敲了一下阻隔他兩的玻璃窗,麵目猙獰的衝著他的背影吼道:“你這個混蛋!小諾也是你的兒子!你要是敢害他,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周衍卿,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給我迴來!你說清楚!你給我說清楚!周衍卿!我求你不要傷害小諾!他隻是個孩子,就算我們之間有仇,就算你恨我,你不要傷害他!他是無辜的!周衍卿!”她像瘋了一樣不停的敲打著玻璃窗,獄警見狀立刻過來將她壓製住。


    她的腦袋被死死的抵在玻璃窗上,五官有些扭曲,但還是瞪大眼睛望著周衍卿遠去的背影,憤怒的吼叫著,“周衍卿!”


    可她除了這樣撕心裂肺的對著他的背影叫喊,再也做不了什麽,她的雙手被獄警反剪在身後,用手銬銬住了,她用腦袋一下又一下的撞著的玻璃咚咚直響。然而,她喊破了喉嚨,周衍卿都沒有迴頭,一次都沒有,甚至連腳步走不停,就這樣消失在了程旬旬的視野裏。


    周衍卿走出監獄大門,並沒有立刻上車,雙手在身上摸了摸,鄭江已經從車上下來給他開門,見著他臉色有些難看,雙手不停的在口袋裏反反複複的摸著什麽。


    他便小心翼翼的問:“五爺,你在找什麽?”


    周衍卿不說話,隻是反複著尋找的動作,片刻終於是不耐煩了,皺了眉頭,怒道:“我的煙呢!”


    鄭江立刻將自己的煙遞了過去,然而卻被周衍卿一把給打掉了,瞪著他,斬釘截鐵的說:“我隻要我自己的。”


    周衍卿的反常,鄭江看在眼裏,想來他們的談話並不愉快。鄭江撿起了自己的煙盒,並沒有再多說一句,隻默不作聲的站在旁邊,等周衍卿自己將滿腹的情緒化解。


    其實他手裏的煙跟周衍卿平時在抽的煙,是同一個牌子,連包裝都是一模一樣的,並沒有什麽區別。鄭江餘光一瞥,便看到了後座上周衍卿不小心掉下的煙盒,暗暗的看了周衍卿一眼,見他現在的情緒沒有剛才那麽大了。


    便小心翼翼的提醒,說:“會不會是下車的時候不小心掉在座位上了?”


    周衍卿停了手,往車內一瞥,正好就看到那盒煙,安安靜靜的躺在座椅上。他吐了口氣,頓了數秒,才彎身將煙盒拿了起來,取了一根,又往口袋裏摸了一下,想了想,就對鄭江說:“有火機嗎?”


    鄭江立刻從口袋裏摸出打火機,遞到了他的眼前,周衍卿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點燃了手裏的煙,吸了一口,轉而緩緩的吐了出來,低聲說:“剛剛抱歉。”


    “沒事。”


    “你在車上等我,我抽完這支煙就過來。”


    “好。”鄭江立刻識趣的上了車,今天過來隻有他們兩個人。


    周衍卿借口來附近城市出差,在度假屋忙了一天,兩人抽空就過來了,沒有告訴任何人,自然也是不想讓人知道。


    鄭江透過後視鏡看到周衍卿的身影,他沿著監獄高高的牆渡步,一直往前走,身影越來越小。


    說是一支煙的時間,可他卻這樣足足走了一個小時才迴來,帶著一身的煙味,但整個人已經恢複了平靜,說:“走吧。”


    監獄落座的位置很偏僻,一路過來荒無人煙,長長的公路上隻有他們一輛車子在行駛,漸漸的監獄便消失在他們的身後。周衍卿坐在後座上,閉著眼睛,車內的氣氛略顯沉悶。


    鄭江透過後車鏡,看了他一眼,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那日之後,程旬旬反倒是有了精神,像個上了發條的機器,吃飯睡覺做事,話依舊不多,但陸筱能感覺出來她現在是在很努力的讓自己活下去,之前她都不愛吃飯,現在比誰都吃的多。


    就連睡覺,陸筱都覺得她像是上了發條一樣,看的她都有些害怕,怕她瘋了。


    但程旬旬卻對著她微微一笑,說:“我不會死,也不會瘋。筱筱,我還有孩子,我不能讓自己有事,他需要我。我不能讓他一個人麵對這個世界,當初是我堅持把他生下來的,我要對他負責,我要讓他開開心心的長大。我不想讓他受苦,不想讓他跟我一樣。”


    “這就是你終於想活下去的理由?”


    程旬旬點了點頭,說:“是,你說過表現好,會減刑是不是?”


    “也許吧,反正這個沒發生在我身上。也許不但要表現好,還需要上頭有人吧。”


    程旬旬若有所思的往嘴裏塞了一塊肉,她現在隻想早點出去,越早越好。


    小諾的人生不能就這樣毀了。


    之後的日子,程旬旬一邊在牢裏努力表現,一邊等人。


    ……


    日子一天天過去,程旬旬脖子上的傷口日漸好轉,終於她等到了她想等的人。


    秋去冬來,程旬旬穿著土黃色棉襖,胸口標著她的編號,脖子上圍著一塊黑色的圍巾,雖然她現在頓頓都吃一大碗飯,但整個人依舊瘦削,臉頰沒有什麽血色,像個營養不良的人。


    孫傑上下打量了她一陣,嘖嘖了兩聲,說:“怎麽變那麽醜了?”


    程旬旬頓了一下,然後淡淡一笑,說:“我本來就不好看。”


    “跟你開玩笑的,你當什麽真。”


    “謝謝你來看我。”


    孫傑並不理會她的話,目光依舊不停的在她身上打量,低眸正好看到了她搭在台子上的雙手,又紅又腫,手指上還有傷口。


    “你那手怎麽了?怎麽爛了?”


    程旬旬聞聲,立刻將雙手放了下去,說:“天氣冷,長凍瘡了,過一陣會好的。”


    孫傑單手托著下巴,盯著她看了一會,問:“你現在後悔嗎?”


    “什麽?”


    “後悔當初沒有選擇我啊。”


    程旬旬嗤笑了一聲,低垂了眼簾,腦子裏不停的在想著要怎麽開口,因此跟他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孫傑就有些不高興了,“你是不是不太想見我?或者說你看到我很失望?”


    程旬旬聞言,立刻挺起了背脊,擺了擺雙手,說:“沒有,我看到你很高興,其實最近我一直特別想見你。知道你來看我,我特別開心。”


    孫傑挑了一下眉梢,看著她的模樣,整個人稍稍往前湊了一點,低聲說:“你怪怪的。”


    程旬旬眨巴了一下眼睛,想了想,同樣往前靠了靠,說:“你能不能幫幫我?”


    他摸了摸下巴,狡黠一笑,說:“你應該知道我的心思,我不會白幫忙的。”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程旬旬點了點頭,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但眼神已經很明顯了,目光灼灼的看著他。


    兩人對視了半晌,孫傑臉上那抹狡黠的笑容慢慢收斂了起來,轉而換上了一副認真的表情,沉默了片刻之後,伸手用手指輕叩了一下眼前的有機玻璃窗,說:“你確定?”


    “確定。”


    “你的想法?”


    程旬旬稍稍側頭往獄警的方向看了一眼,輕聲說:“我放心我的要求很簡單,六年我等不了,在裏麵我會表現的很好,隻希望可以減刑,讓我少坐幾年,能早一點出去,越早越好。”


    “出去以後呢?”他問。


    程旬旬抿了抿唇,不等她開口,孫傑繼續道;“要搶迴唐氏?要報複周衍卿?”


    她搖頭,“我不搶,也不想報複他,我隻想要迴我的孩子。”


    “嗬,這是出去以後還要跟他和好啊?”


    程旬旬嗤笑一聲,笑容裏滿是諷刺,“不會,我們永遠都不會在一起。他不想,我也不會想。”


    “就憑你一張嘴,要我怎麽相信你?”


    “你要怎麽才肯相信我?”程旬旬反問,臉上的表情十分認真。


    話音落下,孫傑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的眼睛,良久揚唇一笑,說:“行,我迴去想想辦法。不過你不要報太大的希望,我父親跟周衍卿的關係很不錯,我想對你做點什麽,容易被我爸擋著。但如果我真的成功了,你要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不能反悔,知道嗎?”


    “不會。”


    孫傑再次抬手將手指抵在了玻璃上,“一言為定。”


    程旬旬也跟著他做了相同的動作,說:“一言為定。”


    孫傑來看過她之後,程旬旬臉上就多了點笑容,整個人看起來開朗了不少,都會跟陸筱打趣了。


    “說起來,怎麽好像一直沒有人來看你。”


    陸筱聞聲,笑容淡了一點,聳了聳肩,道:“這說明你還是比我幸運一些,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為自己活下去。”


    “我不為自己,我為孩子。”程旬旬搖搖頭。


    陸筱攥緊了她的手,強調說:“為了孩子,也為了自己。”


    程旬旬沒再說什麽,隻衝著她咧嘴一笑。


    接下去的日子,程旬旬一直安分守己,盡心盡力,程旬旬還算心靈手巧,一些手工活,看過幾次就會了,開始有些手生,後麵就熟能生巧,工作量上一直保持在前幾名。程旬旬很努力的適應著牢裏的生活,她現在什麽都不想,隻想著小諾。


    天氣越來越冷,冬天來了,距離過年也越來越近了,原來在監獄裏也能感覺到年味。程旬旬很少去關注時間,因為日子太難熬,自由的時候你會覺得時間流逝很快,可是在牢裏簡直度日如年,程旬旬隻有很專注的去幹活,才會覺得時間快了一點。


    她在牢裏安分守己,同獄友也一直是友好相處,除了跟陸筱的關係好一些,跟其他人都是敬而遠之,點頭微笑,不主動招惹,也不會太拒人於千裏之外,總歸是溫吞吞的,也沒有人會故意刁難她。


    程旬旬看著像包子,但其實裏麵是石頭,也不是那麽好招惹的人。


    然而,在過年前兩天,她卻跟人有了不大不小的衝突,起因是一件極小的事情。


    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其實根本不算什麽事兒,不過她撞到的人,是個大姐大,並不是那麽好惹。好些人都對她是點頭哈腰的,撞人的是她,她倒是反過來讓程旬旬道歉。


    程旬旬隻是在道歉之前看了她一眼,就因為這一眼,竟結下了梁子。程旬旬在幹活的時候,總是能感覺到有個目光一直在盯著她看,可轉頭,卻什麽都沒有發現。


    過年那天,監獄裏組織一起吃年夜飯,菜色比平日裏稍微好了一些。程旬旬先過來飯堂,陸筱肚子難受上廁所去了,程旬旬打了飯就準備找個位置坐下來。


    她迅速的掃了一眼,發現一個角落的位置,正準備過去的時候,身後忽然猛地轉過來一股力道,讓她一下子重心不穩,她低唿了一聲,“小心。”


    然而,站在她對麵的人絲毫沒有躲避,她的盤子裏有一碗熱湯,一下就潑在了眼前人的身上。


    程旬旬還沒來得及道歉,眼前這人忽然重重的將手裏的空盤子砸在了地上,伸手一把揪住了程旬旬的頭發,不由分說就拽著她的腦袋往桌角撞了過去。程旬旬一下子就被撞暈了。


    這個時間,飯堂內的人多,一下就鬧了起來。


    打程旬旬的人就是之前跟她結過梁子的大姐大,聽說她在外麵的時候就是在道上混的,手段特別狠辣,人長得有點壯。程旬旬在她手裏,就像一隻布娃娃,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整個人暈乎乎的,整個人腦袋疼的像是要裂開了一樣。


    耳邊鬧哄哄,有叫罵聲,還有尖銳的叫聲。她睜眼,那些人就在眼前,一個個麵部表情都特別猙獰,明明程旬旬就在他們之間,可那些打鬧的聲音卻好像離她很遠。


    這牢裏的人並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麽老實,再者女人本就容易拉幫結派,有小團夥,監獄裏的女人更不是省油的燈。


    好好一個年,卻打鬧了一場,最後是怎麽收場的程旬旬不知道,她隻覺得自己的腦袋上好像被人澆了一杯溫水,有液體緩緩的流下來,染紅了她的眼睛。


    昏迷的過程中,她迷迷瞪瞪的醒來過一次,隱隱約約還聽到有人說話,似乎在說:“快點把東西拿出來。”


    “她好像醒了。”


    “趕緊。”


    緊接著她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氣味,再然後她整個人又徹底的昏死了過去。


    ……


    夜幕降臨,周衍卿正要出門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一邊換鞋子一邊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是安盺。


    他換好鞋子出門才接起了電話,不等他開口,就聽到安盺在電話那頭說道:“來了嗎?都到齊了就差你了,快來吧。”


    “好。”周衍卿應了一聲就把電話給掛了。


    周衍卿到星河灣的時候,別墅內的氣氛十分熱鬧,大家似乎是在開陳枷枷的玩笑,他更一進去,就聽到他們的笑聲。


    “老四來了。”


    周衍卿手裏拿著一些禮品,像個登門拜訪的客人,何嘉莉見著,苦笑著看了他一眼,說:“迴家買這些幹什麽,就算你有錢也別這麽浪費啊,你工作那麽辛苦,賺錢也不容易。”


    “都是給您補身子的。”


    “是嗎?”何嘉莉看了看,確實都是補身子的補品,臉上染了喜色,傭人要過來替她拿著,被她給避開了,空出一隻手拉著他往客廳走,說:“先坐下,一會就開飯。”


    等周衍卿坐下,她又轉頭吩咐傭人泡茶,自己則拿著禮品上了樓。


    宋培禮微笑著看了周衍卿一眼,笑問:“怎麽那麽晚才過來,今天總不忙吧?”


    “難得有空,就睡了一整天,出門才起來。”


    “厲害。”陳羲和在一盤打趣,說:“我是好多年都沒睡懶覺了。”


    周衍卿一出現,這屋子裏原本熱熱鬧鬧的,莫名就靜了下來,安盺從衛生間出來,見著周衍卿笑道:“你來了,剛還給你打電話呢,這麽快就到了。”


    “路上車不多,你說人都到了,怕你們等,就超速過來的。”


    宋培禮說:“不怕等,這一天我們等的夠久了,不差那點時間,安全為主。”


    話音剛落,一直在廚房內的宋靜笑嗬嗬的過來,說:“時間差不多了,都入座了,開飯了。”


    這時,何嘉莉也從樓上下來,手裏拿著個紅色的盒子,走到了周衍卿的身邊,將盒子塞進了他的手心裏,說:“拿著,我的孩子一人都有一個,我早就準備好了的,終於有機會給你了。”


    周衍卿本想婉拒,何嘉莉緊緊的捏著他的手,笑說:“你是我兒子,這本來就是要給你的。”


    他想了想,也就收下了,說了聲謝謝,何嘉莉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就露出溫和的笑,拍了拍他的背脊,說:“行了行了,快入座吃飯,這可是我們宋家第一次一家人團聚在一起。”


    她說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迴頭看了宋培禮一眼,說:“楠木呢?他怎麽還沒迴來?”


    宋培禮應聲,說:“羲和,給楠木打個電話,看看他是在飛機上,還是已經到了。”


    “剛打過來,已經來了,他讓我們不用等。”


    “不行,必須等他迴來。”何嘉莉說。


    隨後,一家子坐在餐廳內等著陳楠木迴來。


    約莫二十分鍾後,門鈴響了起來,傭人匆匆去開了門,陳楠木和小蔣一塊進來,兩人皆是風塵仆仆。何嘉莉聞聲立刻起身去門口迎接,見著陳楠木的雙腿,不由皺了一下眉,說:“怎麽不蓋個毛毯?”


    “沒關係。媽,你不要擔心,我都那麽大了。”


    “再大,在我眼裏也都是個孩子。”


    終於一家人算是團圓了,等陳楠木入座,宋靜說完一句開飯之後,莫名就哽咽了,眼眶微微泛紅,立刻側過了頭,迅速的將眼角的眼淚給擦幹了,哈哈的笑,說:“今天這些飯菜可是我親手做的,你們必須吃飯,知道嗎?”


    宋培禮和何嘉莉自然能體會到宋靜此時此刻的心情,宋培禮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脊,笑說:“今天我們應該高興的。”


    “是啊,應該很高興。終於可以高高興興的過個年了,老四也迴來了,我們這一家總算是團圓了。”短短句話,她說的幾度哽咽,有興奮也有心酸,總算大仇得報,總算苦盡甘來,隻是心裏忽然就有些空了。


    頓時,屋子裏就安靜了,大家都端端正正的坐著,麵上帶著微笑,齊齊的看著他們。


    片刻,這幾個人像是說好了一樣,異口同聲的說:“新年快樂,紅包拿來。”


    唯獨周衍卿和陳楠木沒動,安盺坐在周衍卿的身側,暗暗的撞了他一下,並用眼神示意了他一下。


    過了一會,隻聽到陳楠木弱弱的說:“我這麽大年紀,還能拿紅包嗎?”


    隨即,大家就哈哈笑了起來,氣氛有變得和樂而溫馨。


    “真是一個個都那麽大了,還跟孩子似得。”宋靜嗤笑了一聲,卻還是從口袋裏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紅包,一個個分了過去。


    分到周衍卿這裏的時候,稍微停頓了一下,他沒有伸手,是有些不好意思,可其他人都拿了,他若是不接受好像又不太好。


    宋靜笑說:“拿著吧,這是我們宋家的規矩,紅包分到結婚成家為止。”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倒是更加顯得尷尬了,周衍卿是成過家的,連孩子都有了。宋培禮聞聲咳嗽了一聲,宋靜也已經反應過來自己可能是說錯話了,迅速打了個哈哈,直接將紅包塞到了他的手裏,說:“你就拿下,也就分個開心,不是什麽大錢。別不好意思。”


    周衍卿低頭微笑,也將紅包收下了。


    之後的氣氛還算和諧,大家都有說有笑的,周衍卿雖然不太參與,但臉上的笑容一直都維持的很好,適時的陪著他們笑笑。


    飯後,幾個人湊了一桌麻將出來,周衍卿本想避開,卻還是被拉到了座位上跟宋培禮他們一塊打。


    打了幾圈之後,周衍卿把拿到的三個紅包的錢,全部都輸了出去,還貼了不少,隨後就找了個借口換了人。


    陳楠木在旁邊看了一會就去客廳看電視了,陳枷枷和小蔣在陪著他,周衍卿去上了個廁所,就過去坐在了單人沙發上。


    陳楠木看了他一眼,笑問:“怎麽不打了?我剛剛看你風頭不好,一直輸,就這麽放棄了?”


    “我一會還有其他事,坐一會就要走。”


    “噢。”他點了點頭。


    陳枷枷吃了個橘子,目光在他們兩個的身上掃了一眼,坐了一會之後,就識趣的走開了。


    陳楠木喝了一口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說:“你的茶呢?”


    “不用,我坐不長。”


    他低笑,說:“你就那麽肯定你能走的了?”


    周衍卿側頭看了他一眼,淺淺一笑,說:“應該能吧,他們應該能體諒我。”


    “父親其實很執著的。”


    “看的出來。”周衍卿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去美國,是要做什麽嗎?”


    “想問周嬋的事兒?”陳楠木抬起了眼簾,同他對視了一眼,淺淺一笑,說:“看來你到現在還沒有徹底擺脫周家人的身份,周衍卿我們告訴你的一切,那不是故事,那是真事,真真切切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


    他說著挽起了袖子,露出了自己的手臂,上麵是一塊燙傷的傷疤,“你是宋家的人。”


    “我知道。隻是這句話到底是在提醒我,還是在提醒你自己,我想你比我清楚。”


    陳楠木微微的笑著,臉上的表情不變,兩人對視數秒之後,他才收迴了視線,整了整袖子,說:“周嬋暫時沒事。”


    “其實感情隨著時間的流逝總會過去的,隻要不糾纏,各自安好。慢慢的,她就會變成迴憶裏的人,令人無法忘懷的也不過是迴憶裏的那種感覺而已。”


    “你是在告訴我,你已經不愛周嬋了?”


    陳楠木沒有迴答,隻是微微的笑著喝茶。


    周衍卿一直坐到九點才離開,宋培禮並沒有太為難他,他們都心知肚明周衍卿接下來要去看誰。周衍卿到橡樹灣時,徐媽還沒睡,小諾也沒睡,但已經有些困了,趴在徐媽的身上一動不動的。


    徐媽見著周衍卿,十分激動,說:“先生你終於來了。”


    “嗯,小諾睡了嗎?”


    “已經困了。”


    “哄他睡吧,等他睡了,我就迴去了。還要去收拾東西,要出去幾天。”周衍卿坐在了她的身側,看了小諾一眼,不知何時他已經睡著了。


    徐媽想了想,說:“先生。要不然,要不然你跟他們說說,我帶著小諾去見見旬旬,好不好?”


    “徐媽,你何必明知故問。”


    “可是……”


    周衍卿並不給她多說的機會,淡聲道:“以後這種話就不要再說了,我跟旬旬已經離婚了,孩子的撫養權是我的,我不希望他們見麵。”


    徐媽皺了眉,她雖然嫌少出門,但新聞還是看的,周衍卿的事兒她也十分關注,多多少少是猜到了點什麽,想了想,終究還是什麽都沒問,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周衍卿隻待了一個小時就走了,推開門出去,就看到安盺站在他的車子邊上,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裏,圍巾包住了大半張臉,低著頭,正在來迴渡步,大概是聽到腳步聲,她停住了腳步,稍稍側頭看了他一眼,說:“你怎麽趁著我去上廁所的時候就走了,一出來你人就不見了。”


    “想說跟你一塊過來看看寶寶,你卻先走了,剛剛本來想摁門鈴來著,可是怕寶寶水睡了吵著他,所以隻好在門口等你了。”安盺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夜色,笑說:“今天天氣真好,不下雨也不下雪,就是冷了點。”


    “冷還不迴家?”


    “不想迴去,家裏冷清,就我一個人。”安盺癟癟嘴。


    “我送你迴去。”周衍卿開了車鎖,走到車邊,拉開車門並沒有直接上去,像是想到了什麽,說:“星河灣的別墅裏應該有準備你的房間,或者我送你迴星河灣,你自己選。”


    安盺沒動,晃動了一下身子,歪頭道:“我請你吃夜宵吧,我還有三個紅包,怎麽樣?”


    “明天要早起,我要迴去收拾一下東西,想早點休息。”


    “不過12點你也睡不著啊。”


    “我打電話給羅杏。”周衍卿說著,就直接拿出了手機,準備打電話。


    安盺笑道:“好啊,那我們三個一起好了。”


    周衍卿沒理會她的話,直接給羅杏打了個電話,約在了市民廣場。


    安盺坐在副座,周衍卿專注開車,她便時不時的看他一眼。半晌,才兀自笑了起來。周衍卿臉上的表情未變,仿佛並沒有聽到她的笑聲。


    “一會你把我送到羅杏身邊,是不是就打算走?”


    周衍卿不說話。


    她又嗬嗬笑了起來,旋即一本正經的說:“說真的,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在撮合我跟羅杏。”


    “請你吃個夜宵就這麽難啊?”


    不管她說什麽,周衍卿始終認真開車,全神貫注的,也不跟她說話。


    車子到達市民廣場,周衍卿找了個地方停好了車子,就帶著她跟羅杏匯合。


    安盺便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後,他停下腳步的時候,安盺一個沒注意就撞了上去,周衍卿紋絲不動。


    “啊,抱歉,我有點走神。”安盺連忙退後一步。


    “沒關係,那我先走了,你也早點迴家,不要玩太晚。”周衍卿轉過身子,隨口囑咐了一句。


    “好。”安盺抬頭衝著他笑,周衍卿要走的時候,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服,說:“你等等。”


    “怎麽?”


    “明天你來接我吧,我不想開車。”


    周衍卿看了她一眼,默了一會,才點了一下頭,說:“好。”


    “嗯,那明天我在家門口等你了,你別忘記啊。”


    “知道,就算我忘記了,他們也不會忘記你的。”


    “不一定。”她笑容淺淡,鬆開了手,衝著他擺擺手,說:“你走吧,再見。”


    羅杏一直站在旁邊看著,安盺一直看著周衍卿的身影消失,才轉身,說:“那我們去吃燒烤。”


    “嗯。”羅杏應了一聲。


    “不好意思啊,又麻煩你了,每次我找他,他總是把你拉出來陪我。”


    “你明知道結果,這又何必。”


    安盺緊了緊身上的大衣,隻笑不說話。


    “安盺,你明知道他已經對你已經沒有感情了,這樣又何必呢。”


    “不說這些,大過年的咱們聊點開心的。一會去放煙花怎麽樣?”


    安盺一直都避談這件事,羅杏總想勸,但一說安盺就轉開話題,總歸是不聽勸。她的不甘心,一直占上風,怕是說什麽都聽不進去。


    隔天,周衍卿早早給陳羲和打了個電話,然後他就在小區門口等陳羲和,等兩人匯合,又去接了安盺。


    他們一家子要去老宅,分兩輛車。


    周衍卿昨天睡的晚,上車之後就閉目養神了,整個車程就沒有睜開過眼睛。


    宋培禮在年前物色了很久的地皮,找了很久,仍然找不出比周宅的地理位置更好的地方了,因此他決定要對原來的周宅進行改造,就安排在年後進行。


    而老家的宅子和墓地,在他的監工之下,在年前全部收尾了。


    過年前一天,他還找人去老家收拾布置了一下屋子,準備大年初一過去。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天色漸暗。宅子的門口站著兩個傭人,專門是來迎接他們的,還掛了兩串鞭炮。


    他們一行人進去,宋培禮親自點了鞭炮,在劈裏啪啦聲中,他們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迴了家。


    宅子的建築,宋培禮是按照記憶中的老宅所建的,幾乎是一模一樣,當然也有改動,比過去的老宅要更完善了一些,後院的綠化做的特別精致。


    他們到這裏,天空就開始落雪了,洋洋灑灑的,更是給這個年添了不少年味,而且在鄉下,過年的氣氛更加濃重一些。


    家家戶戶都特別熱鬧,據說這村子裏過年還有本村的風俗活動,大年初一的晚上特別熱鬧。


    他們來的正是時候。


    他們進了家門,各自去了自己的房間放下行李,就去餐廳吃飯。飯後,一家人就出去參與了村子裏的活動,有個篝火晚會。


    天空還飄著雪花,山間的天氣很冷,但村民的熱情如火,氣氛熱烈,好不熱鬧。


    周衍卿隻在外圍看了一會,就走開了,他沒那麽心情,安盺則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偶爾會說兩句話,但不多。也就是陪著他在村落裏走走看看,每家每戶門口都點著紅燈籠,晚會的氣氛,幾乎是充斥著整個村子的角角落落。


    他們兩個一前一後的走著,周衍卿知道這人是趕不走的,所以也就沒有費力氣去說什麽。


    宅子還是有些陰森的,即便開著暖氣,周衍卿都覺得有股寒意,一夜都沒有睡好。


    第二天起早起來,打開窗戶,映入眼簾的便是白茫茫的一片,雪中染著有點紅,特別好看。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一夜之間,成了白雪皚皚的世界。


    宋培禮決定好了今天上去掃墓,就算雪沒停,他們一行人也打著黑色的傘,上了山。


    墓地修的很好,一個挨著一個,墓碑上的字也刻的十分齊全。想來宋培禮是真的花了心思下去,隻是沒有照片。


    宋學晉的子孫永遠都無法知道自己的爺爺或者外公到底長什麽樣。


    大雪封山,他們原計劃住三天就迴去的,但這雪連著下了三天,出不去,就隻得留下來等道路通了,再出去也不遲。


    這天,周衍卿在房裏待的發悶,就想著去後麵的院落走走。


    偏巧,在院落裏聽到了安盺在打電話,她是躲起來打的,周衍卿又走的無聲無息,因此她並沒有看到。


    “事情辦妥了?”


    不知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麽,安盺道:“隻要她真的忘記一切,等我迴去會給你打錢。”


    周衍卿一頓,前天他接到消息,說程旬旬在監獄裏鬧事被打了。這兩天他一直在想這件事,現在聽到安盺的話,自然就想到了一塊。


    等安盺剛掛斷了電話,周衍卿的聲音就在她的身後響了起來。


    那語氣比這天氣還要冷上幾分,“什麽事?”


    安盺嚇了一跳,手裏的手機差一點就掉下了,迴頭看了他一眼,鎮定的笑了笑,說:“沒什麽,我的私事。”


    “私事?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他往前走了一步,直接踩進了花壇裏,“程旬旬在監獄裏被打的事情,是不是你們做的?”


    “你們是不是答應過我,隻要她坐牢,隻要我跟她以後再不糾纏,你們就會放過她。所以,你現在在做什麽?能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安盺連連退了幾步,便退無可退了,她握著手機看著他,說:“我們也是為了她好。”


    “是嗎?你真的是為了她好?”


    “你忘記她之前的自殺了?你不是還偷偷去看過她一次?說了那麽多狠話,難道隻是為了讓她繼續活下去?其實我們隻是讓她失去所有記憶重新生活,你有什麽好怕的?忘記所有,這對程旬旬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你難道還想跟她在一起?所以你怕她會忘了你?”


    周衍卿狠狠的瞪視了她一眼,數秒之後,便憤然轉身,他不由停了一下腳步,不知何時宋培禮竟然站在了他的身後。


    他頓了頓,微微皺了眉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稍稍低了一下頭,就快步的迴去了。


    安盺看著他的背影,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片刻才側了一下頭,同宋培禮對視了一眼。


    夜裏,周衍卿房間的門忽然一響,躺在床上的周衍卿沒醒,睡死了一樣。來人帶著口罩,無聲無息的走到了他的身邊,將一個小瓶子放到了他的鼻子前。


    ……


    程旬旬醒來的時候,在監獄內的病房,她睜開眼睛周遭沒有人,隻有她一個,一隻手用手銬銬著,跟床連在一塊。她稍稍動了一下,腦袋便傳來了劇烈的疼痛,她吸了口氣。


    這時牢門嘩啦一聲打開了,陸筱從外麵進來,見著她已經醒來,露出了一絲喜色,快步走到了床鋪邊上,說:“你總算是醒了。”


    程旬旬看了她一眼,滿眼的陌生,盯著她的臉看了許久之後,訥訥的問道:“你認識我?”


    “啊?”陸筱愣住,“我是陸筱啊,是你的獄友。”


    “獄友?我坐牢了?為什麽?我是誰?”她的眼裏全是茫然,木訥的看著她,等待著陸筱給她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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