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旬旬吐了嘴裏的泡沫,頓了一下,像是感覺到了什麽,轉頭往外看了一眼,正好就對上了周衍卿的目光,她的嘴邊還沾著白色的泡沫。衝著他揚唇一笑,催促了他一聲。便關上了衛生間的門。


    等程旬旬梳洗完出來的時候,周衍卿已經換好了衣服,正坐在沙發上,低著頭不知道在做什麽。


    他大概是聽到了動靜,轉頭往這邊看了一眼,笑說:“剛剛好,徐媽他們到了,你去開門,我洗漱一下。”


    “是嗎?小諾來了。”程旬旬說著,便出了房門,直奔玄關開門去了。


    大門一開,程旬旬臉上的笑容一下便頓住了,站在外頭的人才剛剛抬起了手,準備摁門鈴,大概也沒有想到,這門會忽然打開。著實被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就恢複了常色,衝著程旬旬淡淡一笑。


    程旬旬站站在門內,並沒有打算讓他進來的意思,說:“俞總?”


    俞學鈞笑了笑,說:“想不到你還記得我。”


    “我自然記得,昨天才見過您,不是嗎?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忘記。”程旬旬低垂了眼簾,淺笑著聳了一下眉梢,說:“不過我今天放假,暫時不想談工作上的事情,所以……”


    “噢。我來不是跟你談生意的。”俞學鈞擺擺手,目光十分柔和,說話的語氣聽起來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程旬旬生氣似得。


    兩人之間的交情不多,從見麵次數算起來,似乎沒有超過三次,就更不要說交流了。所以,對程旬旬來說,眼前這個人其實跟陌生人差不多,若不是他的身份擺在那裏,就算在路上迎麵碰上,也不會打招唿的關係。


    俞學鈞這樣出現在家門口。對她來說十分詫異,之前在葬禮上看到他跟唐義森聊天的樣子,就算是談生意,也不可能找她,更何況還是這樣直接找上門來的,簡直是天方夜譚。


    現在他又說不是談生意。程旬旬想不出來他們之間除了生意之外,還有什麽可以談的。


    再者,這俞學鈞跟唐義森關係不淺,如今在程旬旬的心裏,但凡是唐義森的朋友,那就是她的敵人,唐義森的敵人就是她的朋友。


    “那您找上門來,有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嗎?如果沒有,那麽我想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麽可說的,請便吧。”程旬旬保持相對禮貌,露出標準的官方笑容。


    程旬旬對他排斥的態度明顯,俞學鈞一目了然,倒也不惱,說:“我既然會親自登門,自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說,能不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電梯那邊就傳來了動靜,徐媽一行人熱熱鬧鬧的過來了。


    程旬旬見著小諾,便沒什麽心思應付俞學鈞,直接將他從身前推開,快步的走了過去,將小諾抱了過來。


    這會,周衍卿也洗漱完畢出來了,走到玄關處,看到門口站著的俞學鈞,也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但還是禮貌的過去打了聲招唿,說:“俞總。”


    俞學鈞微笑的點了一下頭,徐媽他們過來,他便識趣的退到一邊,看著他們一行人進了門。程旬旬抱著小諾走在最後,進門的時候,周衍卿就站在門口,張開了手,將小諾抱了過去,眼神示意了一下還站在外麵的俞學鈞。


    他那個樣子看起來並沒有離開的打算,程旬旬迴頭看了他一眼,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想了想,轉身走到他的麵前,說:“您有話跟我說?”


    他點點頭,說:“是。”


    “可是您也看見了,今日是我們的家庭日,我肯定是走不開的。嗯,不如這樣您看怎麽樣,我把我私人的聯係方式給您,下次您要找我的時候,先給我打個電話,免得撲空或者沒趕上時候。”她滿懷歉意的說:“我雖然不知道您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但現在我的家人最重要,這世上恐怕也沒有其他事情比他們更重要的了。”


    “所以,很抱歉,我們下次再約好嗎?”


    俞學鈞依舊笑著,好脾氣的點了點頭,說:“我明白。”他頓了一下,仔細的想過以後,又往門內看了一眼,揚了揚唇,“那好吧,我再聯係你。”


    “謝謝您的理解,那麻煩您把您的手機給我一下。”


    俞學鈞依言將手機遞給了她,程旬旬將自己的手機號碼輸了進去,然後將手機交還到了他的手裏,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送您下去。”


    他將手機揣進了口袋裏,並未拒絕,走向了電梯口。


    程旬旬同周衍卿說了一聲,匆匆換了一下鞋子,就送俞學鈞下了樓。


    電梯內隻有他們兩個,一前一後的站著,俞學鈞站在程旬旬的後側,目光時不時的掃程旬旬一眼,複雜的情緒稍縱即逝,臉上有許多細微的表情變化,但程旬旬並沒有看見,她隻抬著頭,專注的看著電梯上方紅色數字的跳動。


    俞學鈞正想說點什麽的時候,程旬旬卻忽然開口了,語氣有點冷,甚至還帶著一點敵意,說:“你調查我。”


    “這個……”


    “我不管你是出於什麽原因,你調查可以,有任何事情你衝著我來,但不要搞我的家人。”


    俞學鈞一頓,無奈一笑,搖搖頭,說:“你誤會了,我來這一趟並沒有惡意,就是想跟你聊聊。看的出來,唐老過世對你打擊挺大的,所以……”


    “安慰我?”程旬旬挑了一下眉梢,轉頭看了他一眼,旋即揚唇一笑,問:“俞總,我們很熟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唐義森交情不錯,我也不怕告訴你,我跟唐義森不和,所有跟他關係不錯的人,我都討厭。”


    話音落下,叮的一聲電梯停住,電梯門緩緩打開,程旬旬冷冷一笑,收迴了視線,往邊上走了一步,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那我就送到這裏了,俞總您慢走,讓您白跑一趟,抱歉。”


    “旬旬……”


    程旬旬微微彎腰,加重了語氣,說:“再見。”


    俞學鈞看她不太友好的樣子,想了想,現在這種時候恐怕他說什麽,她都不會相信。點了點頭,說:“好,那我們下次再約。這件事你對來說很重要,同樣也是唐老生前托付給我的事情,所以希望你一定要來。”


    程旬旬聞聲,臉上的表情一僵,猛然抬頭看了他一眼,雙目微瞠,眼裏帶著一絲疑惑,“我外公?你去看過我外公?什麽時候?”


    “唐老出事前幾天。”


    “他跟你說話了?所以你知道他昏迷是假的?”程旬旬微微歪頭,表情變得怪怪的,慢慢的挺直了背脊,往他的方向走近了一步。


    俞學鈞點了一下頭,說:“是,你們的事情唐老都跟我說了,所以我都知道,包括唐義森的事情。”


    她皺眉,眉梢輕輕一挑,嘴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說:“所以是你知道整件事之後,我外公就因病出事了,身上沒有半點傷口,看起來就像是真的因病去世了,所以你也知道外公的死,並不是簡簡單單的身體的問題,是不是?”


    俞學鈞看著她的樣子,往後退了一步,這時電梯一動,電梯門緩緩關上。


    “你跟唐義森關係匪淺。”程旬旬喃喃的說著,忽然抬手揪住了他衣服的領子,瞪大了眼睛,低聲說:“你跟唐義森是一夥的!外公是你們害死的,對不對!”


    俞學鈞苦笑,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輕輕一扯,將她的手拉開,拍了拍她的肩膀,溫和的說:“不是你想的這樣,我跟唐義森的關係也跟你想的不一樣。我知道唐老的離世對你來說打擊很大,但事情已經這樣了,你需要振作,唐老也不會希望你因為他而變的神經質,他最大的心願是你能夠平平安安,安穩過日子,知道嗎?”


    程旬旬的眉頭深鎖,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眼睛,一言不發。


    “上去吧,大家都等著你呢,有時間我再找你,我們坐下來好好的說,我會把一切都跟你說清楚。你現在不用想別的,隻要知道我並不在你們的鬥爭之中,就算我摻和進來,我也是站在你和唐老這邊的。好了,我不打擾你了,再見。”他說著,暗暗的吸了口氣,輕拍了一下她的頭,便開了電梯門出去了。


    程旬旬愣愣的站在電梯內,腦子亂亂的,腦海裏閃過一幅畫麵,是他們第一次在墓地相遇的場景,又想起了唐雅文墳前的一束鬱金香。


    恍惚間,她的腦海裏忽然蹦出了一個一直被她忽略掉的問題,她不是唐義森的親生女兒,那麽她的親生父親是誰?


    這個問題她一直沒有問過,大概也是沒有勇氣去問,畢竟唐義森和唐雅文之前是合法夫妻,而她卻不是他們的結晶,她是野種……


    程旬旬迴到家裏的時候,臉色很難看,家裏頭有個孩子就顯得格外熱鬧。羅杏和徐媽在客廳裏鋪上了經過消毒的地毯,小諾就在上麵爬,周圍還放了許多玩具。周衍卿則站在沙發上看著,聽到動靜就轉頭看了過去。


    程旬旬看起來有些恍惚,連鞋子都忘記換了,就這麽走了進來,直到徐媽眼尖發現提醒了一句,她頓了三四秒,才猛然迴過神來,低頭看了一眼,旋即匆匆忙忙轉身迴到了玄關處,把鞋子換了,並振作了精神,笑眼盈盈的走向了小諾,直接盤腿坐在了地上。


    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拿玩具逗小諾玩。


    “外麵天氣不錯,不知不覺這春天都快過去了,今天外麵的氣候特別好,不冷不熱的,現在的天氣悶在家裏可惜了,要不然今天我們一塊去外麵春遊,你看怎麽樣?”羅杏提議道。


    這幾天跟程旬旬有過靜距離接觸的人,都能夠感覺到自從唐仕進去世之後,看著表麵上沒什麽事,但其實並不是這樣,她的心理多多少少有一些問題。


    程旬旬坐直了身子,往窗外看了看,不由微微皺了一下眉,搖了搖頭,說:“家裏有露台,我們去露台上好了,外麵就別去了吧,也不安全。”


    羅杏頓了頓,抬眸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周衍卿。


    片刻,周衍卿開口道:“那你去準備準備,挑個度假休閑酒店,環境好一點,出去透透氣散散心。”


    “是,我現在就去準備,聯係。”


    “徐媽,你去簡單的整理兩件衣服,如果天氣好的話,可以住兩天。”周衍卿吩咐道。


    隨後,徐媽和羅杏都走開了,客廳裏隻剩下了程旬旬,小諾和周衍卿三個人。


    小諾還不是很會爬,肉嘟嘟身子在地攤上挪動,兀自玩的十分開心,周衍卿換了個位置,坐在了單人沙發上。


    “為什麽要出去,家裏挺好的。如果覺得這裏小,也可以去橡樹灣不是嗎?”程旬旬對於周衍卿的這個決定有些不高興,“而且,釘子戶的事情還沒有完全解決,你哪兒有空。”


    “有沒有空我說了算。”


    程旬旬瞥了他一眼,說:“可我並不想去外麵,我就想待在家裏。”


    “那你一個人留在家裏,我帶著小諾他們出去。”


    “你……”程旬旬抬眸,看著他那副決絕的樣子,終究還是妥協下來,說:“我去。”


    這時,小諾已經一點一點爬出了地毯的範圍,爬到了周衍卿的腳邊,胖乎乎的手抱住了他的小腿,慢慢的坐了起來,然後仰頭對著周衍卿咧嘴笑。


    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麽,特別的興奮,一邊揮動著小小的手,一邊咯咯笑著。


    程旬旬看著他可愛的模樣,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終於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羅杏聯係了一處莊園式的酒店,環境不錯,青山綠水的,而且非常僻靜,算是修身養性的好地方。最重要的是這家酒店屬於欒城範圍內,周衍卿現在的情況,不能離開欒城,每天都要去警局報道一次。一周之後如果沒有更進一步的證據,證明丁某的失蹤跟周衍卿有關,那麽他們就無權利再限製他的行蹤。


    徐媽收拾好了東西,羅杏準備好了車子,程旬旬和周衍卿換好衣服,一行人就出門春遊去了。


    車行將近兩個小時,車子駛進酒店,羅杏已經提前預定好了房間,他們此行低調,他們到了之後,酒店隻安排了一個普通職員接應他們,先帶著他們去預定的房間看了看,環境不錯也就訂了下來。


    安頓好了之後,酒店的工作人員給他們介紹了幾個酒店的特色項目,並給了他們一張酒店的地圖,每一個娛樂項目上麵都有標記。


    羅杏將人打發了,三個人商量了之後,就決定先去果園。


    他們的興致,最後終究是影響了程旬旬,開始她還興趣缺缺,在他們愉悅的氣氛下,也融入了進去,摘了許多櫻桃,還有草莓。


    程旬旬摘櫻桃的時候,吃到了一個酸的,五官都皺在了一起。這一幕正好被周衍卿看到,他手裏正好拿著手機,幾乎沒有多想,就把她的醜態給拍了下來。


    羅杏見著她的樣子,笑了笑,說:“你放進嘴裏之前,也該看看顏色啊。”


    程旬旬吐了吐舌頭,整個人聳動了一下,將手裏的小籃子遞給了羅杏,說:“不行,我得去喝口水,太酸了。”


    “去吧去吧。”羅杏笑著擺擺手,將籃子接了過來。


    往籃內看了一眼,噗嗤一笑,摘了那麽久,籃子裏竟然一顆櫻桃都沒有。


    周衍卿他們就坐在旁邊的空地上曬太陽,旁邊的桌子上,擺放著各種零食和飲料。程旬旬過去,隨後拿了一瓶,一口氣喝了小半瓶,嘀咕道:“真倒黴。”


    周衍卿拉了她的手,讓她坐在身邊,說:“誰讓你那麽貪吃,就沒見你嘴巴停下來過。”


    “我再去摘點。”


    “別吃了,吃太多對胃不好。”周衍卿摁住她的手腕。


    “不是,我給你們摘,我去那邊摘草莓去。”


    周衍卿看她興致那麽高昂,便鬆開了手,說:“別再吃了啊,不幹淨,小心一會肚子疼。”


    “知道啦。”程旬旬笑嘻嘻的像個孩子一樣,衝向了草莓棚,一會就沒了影子。


    周衍卿起身,招唿了一聲羅杏,沒一會羅杏便也跟著去了草莓棚。


    徐媽抱著小諾,看著周衍卿走了迴來,微微的笑了笑,說:“看到你們在這樣,我就徹底放心了。旬旬這孩子說起來是千金小姐,可是比普通家庭的孩子吃的苦頭還有多,疼愛她的人都已經不在了,才剛剛迴家,親人就離世了。她那麽辛苦找家人,為的是什麽?不就是想得到家人的愛麽。”


    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旋即又笑了笑,說:“不過幸好,還有先生您在她身邊,還有小諾。可以的話,還是讓小諾跟你們住在一塊吧,這樣旬旬也會開心很多的,她現在臉上雖然笑著,可我感覺得出來,這麽久以來,這孩子就沒有真的開心過,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隻有小諾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倒是能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希望您能考慮考慮。”


    周衍卿微微抿了抿唇,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連眼神都有些暗淡,低垂了眼簾,唇角微微一挑。


    徐媽暗暗的看了他一眼,幹笑了一聲,說:“對不起啊,我隻是覺得旬旬很可憐,所以就多說了兩句。先生,您不要嫌棄我多管閑事,多話啊。”


    “不會。”周衍卿擺擺手,側頭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


    他一轉頭,正好就看到小諾睜著大眼睛盯著他看,見著周衍卿一笑,他也跟著笑了起來,伸手擰了一下他胖嘟嘟的臉頰,又用手指輕輕的弄著他的下巴,逗得小諾整個人都聳動了起來,肥嘟嘟的身子在徐媽的身上一動一動的,嘴巴長的老大,‘阿巴阿巴’的叫著,口水都流下來了。


    周衍卿也隨著他笑了起來,收迴了手。


    小諾似乎很喜歡他,整個身子撲了過去,兩隻小手伸向他,似乎是想讓他抱。


    “先生,小諾這是想讓你抱他呢。”


    周衍卿微微一笑,伸手將小諾接了過來,將他抱在了懷裏,逗他玩。


    還真是被周衍卿給說中了,程旬旬摘了一半的草莓,肚子就突然疼了起來,忍了半天,終於是忍不住抱著肚子蹲了下來,臉色煞白。


    羅杏見著快步過來,詢問:“怎麽了?”


    程旬旬抬頭可憐巴巴的看了她一眼,說:“肚子疼。”


    “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她搖搖頭。


    隨後,羅杏便扶著她走了出去,這一個下午的采摘活動算是結束了,程旬旬被扶到了床上,上了幾趟廁所,也不見好。


    她抱著枕頭躺在床上,整個人縮成一團,閉著眼睛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羅杏已經叫了私人醫生,就等著醫生過來了。


    周衍卿拿了一杯溫水進來,走到床邊彎身坐在了床沿上,看著她那副難受的樣子,摸了摸她的臉頰,說:“我說什麽來著?叫你不要多吃不聽,現在知道難受了吧?”


    程旬旬皺了皺眉,臉頰在枕頭上蹭了蹭,睜開眼睛瞪了他一眼,抿著唇不說話。


    “好了,都是我的錯,我當時就應該拉著你,留在我身邊,哪兒都不讓你去。以後你要吃什麽,去哪裏,都必須經過我的同意,知道嗎?”他理了理她的頭發,半開玩笑的說著。役歲圍亡。


    程旬旬閉著眼睛,嗤笑了一聲,依舊不說話,也沒有力氣說話。


    周衍卿拉了她一下,說:“醫生馬上就到,起來喝點熱水,會舒服一點。”


    人倒是沒起來,眼淚卻先出來了,嘴巴一癟便哭了起來。周衍卿微微一頓,旋即將手裏的杯子放在了床頭櫃上,一把就拉開了她懷裏的枕頭,柔聲道:“怎麽了?還是很痛嗎?要不然現在送你去醫院。”


    程旬旬不說話,隻小聲的哭著。


    周衍卿問了半天她都隻哭不說話,半晌,他便站了起來,直接將她從床上抱了起來。


    她的身子離了床鋪,整個人便驚的止住了哭泣,一隻手掐住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抵著牆壁,眼淚汪汪的看著他,結結巴巴的說:“你,你幹什麽呀?”


    “現在就送你去醫院,痛成這樣搞不好是胃的問題。”


    “別別別。”程旬旬哼哼了兩聲,勾住了他的脖子,說:“其實沒那麽疼了,就是難受。”


    “那你哭什麽?”


    程旬旬一時語塞,同他對視了片刻,眼淚又流了出來,深吸了一口氣,迅速的擦了擦眼睛,說:“你放我下來,我沒哭。”


    “我不是瞎子。”他將她放在了床上,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臉,將手指遞到她的眼前,說:“這是什麽?”


    程旬旬軟趴趴的坐在床上,一隻手牢牢的抓著他的手,仰頭看著他,鼻子紅紅的,很快眼睛裏便充斥了眼淚,稍稍動一動,眼淚便從眼眶裏落了下來。


    她抿著唇,連唿吸都有些不穩,旋即深深的吸了口氣,低下了頭,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吸了吸鼻子,不等周衍卿說話,她便伸手抱住了他的身子,將臉頰貼在他的身上,說:“我沒事,就是覺得心裏有點酸,這心裏一段,鼻子就跟著酸了,然後一時沒有忍住。”


    “我也不想哭,這一輩子我最討厭的就是哭,哭的越多,表示我生活越慘。周衍卿,我想要的東西一直很簡單,從來不複雜。以前,我一直不知道為什麽,我隻是想要迴自己的家,得到家庭的溫暖,父母的關愛,就隻是這些而已,為什麽就那麽難,為什麽就快觸手可及的東西,到頭來隻是浮華一夢。”


    程旬旬輕笑了一聲,說:“不,連夢都沒有。不過我現在明白了,我這樣的人注定得不到溫暖,因為我的到來本來就是不正道,我就是個野種,是個錯誤。那些家庭溫暖,我根本就不配得到。”


    “一直以來,我把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忽略了,我的爸爸是誰,我是誰,我為什麽會來到這個世上,也許我就不該來。”


    周衍卿抱著她,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說:“你是唐未晞,你是程旬旬,是唐仕進承認的外孫女,是真正唐家的人。不管你爸爸是誰,你都有資格得到你想要的。既然你媽把你生下來,說明她是愛護你的,你忘記當年她為了救你……”


    他還沒說完,就被她給打斷了,“別說了。”程旬旬緊了緊手臂,閉上眼睛,將臉頰在他的身上蹭了蹭,仰起頭看他。


    周衍卿抬手擦了擦她的臉頰,“怎麽?”


    程旬旬不說話,就這麽看著他,半晌忽然起來圈住了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嘴巴。


    唇齒之間充斥著鹹澀的味道,全是她眼淚的滋味。


    周衍卿擦掉了她臉上的眼淚,輕輕揉了揉他的臉頰,輕笑了一聲,說:“肚子不疼了?”


    “疼。”她重重的點頭。


    隨後,醫生過來給她檢查了一下,問了症狀之後,開了幾個藥。


    到了晚上,程旬旬倒是緩過來了,他們便準備一塊去湖邊燒烤,他們都已經過去了,就周衍卿在這裏陪著,兩個人一塊過去,便看到了容政和陳聿簡都在。


    這湖邊的夜景特別好,附近也有兩三夥人在燒烤,十分熱鬧。


    山間的氣氛偏低,程旬旬身上裹著薄外套,跟在周衍卿的身後走了過去。


    容政和陳聿簡見著他們過來,衝著他們打了個招唿,幾個人圍坐在一張木質桌子前,上麵放著一盤烤好的。


    容政負責烤,陳聿簡負責遞,兩個人分工明確,氣氛融洽。


    程旬旬剛鬧玩肚子,周衍卿隻是讓她來湊熱鬧,卻不讓她吃東西,過來的時候,已經吩咐了酒店的人送一碗清粥小菜過來。


    程旬旬坐在一旁,把孩子抱了過來,隻能看著他們吃串,吞口水。


    小諾到了一定的時間要睡覺,徐媽就抱著人迴去了,最後就隻剩下他們幾個年輕人,喝酒聊天,看夜景。聊天的話題,都是一切沒邊的事兒。


    容政活躍起來跟著活寶似得,也是用盡了心思在逗他們開心,程旬旬撐著腦袋,揚著唇,目光掃了幾眼放在一旁的啤酒。


    趁著周衍卿不注意,便偷偷的伸手想要過去拿,手指還沒碰到啤酒瓶,就摸到了一雙手,她側頭一看,正是周衍卿的。


    “不準喝,白天的教訓忘記了?”


    “我喝一點啊,不要緊的。”


    周衍卿隻看著她不說話,但答應已經很明顯了,不準唄。


    容政和陳聿簡就坐在他們對麵,看著他們小小的互動,笑著把一罐啤酒放在了程旬旬的麵前,說:“年輕人身體好,喝一點不打緊。”


    “是啊,像你一樣,以前喝到進醫院打點滴就開心,是吧?每次到醫院,是誰哭著喊著說再也不喝了。”容政剛把啤酒放下,就直接給拿走了,將一杯溫暖放在了程旬旬的麵前,態度強勢。


    容政倒是不鬧,揚了揚下巴,說:“誰的青春不瘋狂啊,我驕傲。”


    陳聿簡拿起啤酒同容政碰了一下,笑道:“還是我陪你吧,到時候旬旬真進了醫院,你就慘咯。老五重色輕友的嚴重程度,你還不知道啊。”


    兩人碰一下之後,便仰頭吹了。


    程旬旬捧著臉頰,看著他們咯咯的笑。


    這一夜,難得將一切煩心事拋在了腦後,羅杏還把下午菜的草莓和櫻桃都洗幹淨拿了過來,又弄了一堆啤酒過來。


    幾個人不停的聊著過去,聊著青春,聊著沒有煩惱的那段日子,誰都不提現在,也不提將來。


    都說隻有上了年紀的人,才會不停的迴憶過去,迴憶青春。


    他們的話,程旬旬插不上,卻愛聽,她幾乎能夠想象的出他們幾個年輕時候的樣子,想象出周衍卿那年少輕狂的模樣。她最後還是忍不住喝了啤酒,因為氣氛好,周衍卿也沒攔著,連他自己都喝了不少。


    所幸隻是啤酒。


    他們還唱歌,程旬旬喝了點酒,就興奮,蹦躂著去他們麵前跳舞,跳著跳著還拉了羅杏,高高興興的,笑聲傳遍了整個湖麵。


    程旬旬笑的特別開心,她從來就沒有這樣開心過,將一切都拋在腦後,隻活在當下,該哭哭該笑笑。


    十一點多,他們兩個才迴了房間,互相攙扶著,兩人並肩躺在了床上,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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