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旬。”

    程旬旬剛要走近,周衍卿便叫住了她。不過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也是能看到車內的情況的,若真有人,躲是躲不掉的,除非有隱身術。程旬旬應了一聲。就轉身走了迴去。

    “在看什麽?”周衍卿往她過來方向看了一眼,並沒有看到什麽異常情況,眼中帶著一絲疑問看她。

    程旬旬聳聳肩,笑說:“沒有。縮在車上一個晚上,手腳都麻木了,就下來走走。”她淡淡的笑,雙手背在身後,掃了一眼他手裏的袋子,抬手看了看時間,“要不然,我們還是進餐廳坐下來吃吧。距離你上班還有一個小時,不急。”

    “你似乎沒把送你迴去的時間算在內。”他此刻隻著一件白色襯衣,衣袖挽到臂彎間,晨曦的陽光迎麵照過來,引得他眯起了眼睛,眉頭微蹙,似是不太舒服。

    “我還是很好打發的,你不用親自送我迴去。”

    周衍卿微挑了一下眉,點了一下頭,便依著她的話,進了餐廳,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兩人一道吃了早餐,氣氛融洽。餐後,周衍卿親自送她迴去。

    她推拒了兩次,周豔琴紋絲不動的堅持,她也就不再拒絕,彎身上了車。

    他解釋說:“我需要迴家洗個澡,換一身衣服。”

    程旬旬揚唇,笑著打趣。說:“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你姓周。”

    說雖簡單,但周衍卿自然是聽的出來她話裏的含義,唇角微微一斜,點頭說:“確實是很好理由。”

    她轉頭,微微揚起下巴,問:“你看到日出了嗎?”

    “看見了。”他的目光專注於前方。並未看她一眼。

    “那你也不叫醒我,豈不是白白折騰了一個晚上嗎。”她的語氣裏帶著一絲極淡的抱怨,是那種小女孩自帶的小性子,雖不明顯,但還是存在。

    周衍卿但笑不語。

    明明是冬天來了,這天早上程旬旬卻有種錯覺,仿佛她迎來的是春天,有一種春暖花開的感覺。隻是她很清楚,真正的春天,怎麽會來的那麽容易?而她這樣的人,真的能擁有春天麽?

    竇蘭英對他們徹夜不歸的行為表示十分不滿。她是擔心程旬旬的肚子,身份孕婦就該好好的待在家裏頭,安心養胎。這周宅那麽大,要什麽有什麽,她也給安排了好些活動給程旬旬解悶。這整日裏老往外頭跑不好。

    周衍卿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下樓,竇蘭英就叫住

    了他。

    “媽。”

    “昨晚帶旬旬上哪兒去了?”她問。

    周衍卿淺笑,說:“媽,你最近怎麽越管越寬了。”

    “你該知道她的身份不適合拋頭露麵,那場醜聞還沒徹底過去,你們兩個最近不好一同出現在公眾麵前,等他們都淡忘了才好。再說了,旬旬現在懷著孩子,待在家裏最合適,你有什麽不能在家裏解決的問題,非要把人帶到外麵去。”

    “媽,你這是囚禁人呢?”

    竇蘭英一下斂眉,挺直背脊瞪視了他一眼,“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們好?”

    “知道,我會注意的,但總是讓她待在家裏難免孤寂。孕婦情緒多變,這日複一日的,我也怕她會抑鬱。旬旬看著活潑,其實內心並沒有表麵那麽開心,想的事兒也挺多,適當時候該出去接觸一下人群。”他坐在單人沙發上,說的淡然,連神情都沒有絲毫變化,伸手輕輕的拍了拍竇蘭英的手背,說:“今個事兒忙,我要趕著迴公司去了。你放心,我比你更在意她肚子裏的孩子,還有她本人。”

    說罷,他就站了起來,低了一下頭,就離開了。

    程旬旬上午補眠,下午就自己窩在房間裏看電視,喂鳥。

    再開機,手機上就蹦出好幾個未接來電,自然是孫傑的。周衍卿這個時間段,也不會給她打電話。

    正準備打一個迴去的時候,周衍卿的電話進來了,剛剛還想著他不會打電話給過來,這會就打過來了。程旬旬無奈一笑,接起了電話。

    “喂。”

    “起來了?”周衍卿明顯有些驚訝。

    程旬旬嗤笑一聲,說:“現在都幾點了?不起來,躺屍啊?”

    “嗬,好好的人,非要當屍體,就隻有你了。”他這話聽著怪嚴肅的,旋即就說:“以後類似躺屍這種詞匯就不要出現了,在做什麽?”

    程旬旬覺得這人有病,但看在他年紀大了的份上,就不同他計較了,說:“看電視。你不忙嗎?”

    “忙,要開會了,掛了。”

    程旬旬剛提了一口氣,想當個賢惠的妻子,說一句賢惠的話,這人卻毫不猶豫的掛了電話,壓根不等她有半點迴應。程旬旬一句話梗在喉嚨口,不上不下的,最後隻吐了一口氣,笑著把手機放在了一旁。

    時間差不多,程旬旬就提著鳥籠子遛鳥去了,路過泳池時,路上一灘灘的水漬,過去詢問才知道水管

    出了點問題,正在修。

    程旬旬沒過去,地麵濕滑,容易摔跤。

    走到花園,見到小謙和保姆正在那兒玩,她在石凳上坐了下來,並未走近,自然也沒有主動打招唿。小謙在玩彈珠,也不怕髒,一會蹲著,一會坐著,一眼沒看見,這人就趴在了地上。

    保姆陪著他玩,這麽看起來還是蠻乖的。估計也是被老太太關怕了,現在學乖了不少。老太太原本想關他三天的,是周景仰說的情,隻關了一天就放了出來。

    這兩日,竇蘭英在給小謙物色老師,想找個好一點的家教老師,好好的對他的言行進行教育和糾正。周景仰對此倒是不以為意,說:“小謙還小,這麽小的孩子懂什麽?五歲的孩子愛玩愛鬧是天性,孩子還那麽小,你就由著他去吧。”

    周景仰這麽一說,竇蘭英明麵上不說,心裏頭是不高興的。這麽一來,給小謙找家教老師的事兒也就擱置了下來,慢慢挑吧。

    不過經過上次那一頓哭,他這動不動就哭鬧的毛病倒是改了一點,沒那麽容易會哭了,隻是看他的眼神,好像對周宅內的每一個人,都不怎麽待見,看見誰都是氣唿唿的,還瞪眼。也虧得是個孩子,沒人同他計較這些。

    程旬旬隻坐了一會,就準備離開,剛一起身,隻聽得啪的一聲,一顆彈珠彈了過來,慢慢滾動,在她的跟前停了下來。隻要一抬腳就會踩上,而程旬旬也正好抬了腳,不過因為發現及時,腳尖還未落地,就收迴了腳。

    小謙冷漠的看了她一眼,跑過來,用小小的胳膊推了一下程旬旬的腿,說:“你走開,別礙著我。”

    程旬旬自是不會跟一個孩子計較,保姆弓著背脊跑過來,抱歉一笑,說:“五太太,對不起啊。”

    “不要緊,你好好陪著,這些彈珠玩完了,記得要一顆不少的撿迴來。萬一夜裏老太太要過來散步,摔倒了可不好。”

    “好的好的,我知道。”保姆連連點頭。

    程旬旬看了趴在地上的小謙一眼,就拎著鳥籠子走了。剛走開沒幾步,隻覺屁股上一疼,緊接著就聽到啪嗒一聲,她停下步子,迴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顆彈珠彈進了草叢裏。再去看小謙,這人已經跑開了,保姆是寸步不離的跟了過去。

    程旬旬略蹙了眉,很快又展開了笑容,遛完鳥就迴去了。

    隔天,程旬旬醒來,睜開眼睛第一個映入眼簾的便是周衍卿的背影,昨天他又晚歸了,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迴來的,總歸迴來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按照常理來說,她每天都是九點多醒的,通常是看不到周衍卿起床的。

    但今天她看見了,他赤裸著上半身,從衣櫥裏拿出了一件黑色的襯衣,他背對著她,套上身,然後低著頭係扣子。過了一會又推開了另一側的壁櫥,裏麵排列著他每天要戴的配飾,有各色的領帶,袖扣,手表等等。

    他看了一眼,取出其中一款袖扣,隨後便轉身走到床頭拿手表的時候,餘光往程旬旬的方向掃了一眼,淺淺一笑,說:“什麽時候醒的?”

    “剛剛。”程旬旬眨巴了一下眼睛,坐了起來,打了個哈欠,懶懶的靠在床背上,看著他說:“你怎麽還在?”

    “我怎麽就不能在了?”周衍卿覺得好笑,將手表戴上,扣好。他今天似乎不係領帶。

    “能呀,隻不過今天也不是雙休日,這個時間點看見你還挺奇怪的。”

    “暫時沒有雙休日了,趁著現在多看幾眼,日後不見得能每天看到我。公事太多的話,我可能要迴瑞景住一段時間。”

    程旬旬啊了一聲,連帶著背脊都挺的筆直,眨了眨眼睛,那表情像是無措。像一隻手忙腳亂的小白兔,需要人時時刻刻的護著。

    他笑說:“我說可能,不用那麽緊張害怕,我又不是丟了你。”

    “起來收拾一下,我帶你去個地方。”他轉身從櫥櫃裏拿了一件深色的西裝外套,又抬手看了看表,說:“二十分鍾夠嗎?”

    她依舊是茫茫然的,但看周衍卿那肅穆的表情,就立刻坐直了身子,點點頭,說:“夠了。”

    洗漱加上換一身衣服,程旬旬隻用了十五分鍾,這二十分鍾還多餘。兩人一道下樓,一塊吃了早餐才出門,老太太不在,周衍卿同清嫂說了一聲,就帶著程旬旬出去了。

    路上程旬旬忍不住好奇,問:“你要帶我去哪裏?”

    “你想去的地方。”周衍卿賣了個關子。

    程旬旬看他那樣子,估計也不會說,想了想就不再多問了,雙手搭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側著看著車窗外稍縱即逝的景物。

    車子大約行駛了一個多小時,他們便到了欒城如今最貴的墓園,道路兩旁的行道樹依舊枝繁葉茂。程旬旬往外掃了一眼,心裏有一股莫名的激動,她捏著安全帶,鼻子稍微有點酸,眼睛也有點熱。

    好一會都沒有動彈一下。

    “坐著幹什麽,下車

    。”周衍卿解了安全帶,自行下了車。

    程旬旬卻依舊愣愣的坐在車內,唇角微微的抽搐了兩下,一副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樣子。她動作機械的解開了安全帶,開了車門走了出去,雙手空空的。

    “我……”她轉身正想對周衍卿說自己什麽都沒準備的時候,就看到周衍卿關了後備箱,手裏多了一束鮮花。

    “走吧。”他迎著她的目光走過來,揚了揚下巴,伸手輕推了一下她的腰。

    程旬旬依舊有點愣愣的,反應也有點遲鈍。她一直側頭,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臉,然後往前走,也不看路,就看著他,仿佛他就是路。

    “看路。”周衍卿看了她一眼,提醒道。

    程旬旬像是沒聽到一般,依舊直直的看著他,結果下台階的時候,因為沒看路,差一點兒就摔倒了。周衍卿都已經及時提醒她了,可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所幸周衍卿及時攔住了她的腰,單手將其牢牢包住。

    眉頭一緊,說:“看著點路,你看我做什麽?我臉上有路嗎?”

    程旬旬笑,眼睛紅紅的,抬手扣住了他的手臂,說:“你就是我的前路。”

    這算不算是一種隱晦的表白?隻是這表情,在這個時候出現,是不是有點不是時候?周衍卿轉頭看她,看她那一臉認真的模樣,心情複雜,竟然一時不知要怎麽迴答她這句話。

    低低的咳嗽了一聲,語氣格外嚴厲,說:“能不能好好走路?不能我就帶你迴去了。”

    “能。”程旬旬立刻站好,重重的點了點頭,並鬆開了捏著他手臂的手。

    周衍卿鬆開了手,整了整衣服,說:“正經點。”說完,他就徑直往前走路。

    程旬旬卻有點茫然,什麽正經點?她一直都很正經啊,什麽時候不正經了?

    他走了幾步見程旬旬沒跟過來,擰了眉頭,又停下了步子,轉過頭看她,說:“還站著幹什麽?過來。”

    他說著,還伸出了手,眉眼之間卻全是不耐煩,催促了一聲,“快點。”

    程旬旬迴神立刻快步的走了過去,伸手正想拉住他的手,手指剛觸碰到他的掌心,還沒抓住呢,他就收迴了手,直接就插進了口袋裏,一點兒機會都不給她。程旬旬撲了個空,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滿是疑惑。

    然而,周衍卿卻未看她一眼,神色淡定緩步往前走,仿佛剛剛什麽事兒都沒有發生過。程旬旬看了他

    一會,才收迴視線,低頭看了一眼他插在褲袋裏的手,抿了抿唇。卻沒有發現,周衍卿唇邊泛起的那一絲若有似無的笑,笑容很淺,不易察覺。

    他們進去的時候,在路上遇見了一個人,三個人自此擦身而過,周衍卿不免多看了他一眼,看著有些眼熟,但並未打招唿。程旬旬抬頭的時候,正好那人也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目光在周衍卿臉上掃過,最後落下程旬旬的臉上。

    那一瞬間,他停下了步子,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臉上。程旬旬抬眸,正好就對上了他的目光,見著他也在看自己,並且長得也還算和藹,便對他報以一笑,算是一種禮貌的迴應。他頓了一下,程旬旬已經從他身前走過了。

    周衍卿迴頭伸手攬過了程旬旬,他迴頭的時候,正好看到那人也迴過頭,視線撞上,兩人的目光皆是冷冽的,片刻才互相報以一笑。程旬旬再迴頭的時候,那人已經走了,看那人的模樣,從衣著品味,到走路姿態,應該也是非富則貴的人。

    “你們認識嗎?”程旬旬抬頭看向周衍卿。

    他淡淡一笑,低眸看她一眼,說:“可以說認識,也可以說不認識。生意場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程旬旬眨巴著眼睛,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也沒有太過在意,反正對她來說,那不過是一個路人而已。

    周衍卿帶著她到了唐雅文的墳墓前,墓碑前放著一束鮮花,是鬱金香,看樣子好像放下不久。周衍卿鞠了個躬,才彎身將手裏的花束同鬱金香放在了一塊。程旬旬一直愣愣的站在一側,像是被人施了術法,定在這裏一動不動。

    她的目光直直的盯著墓碑上那張照片,她沒見過唐雅文的照片,唐氏那邊刊登報紙,從未登過唐雅文的照片。現在看到,程旬旬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記憶中媽媽的臉是模糊不清的。

    照片裏的唐雅文是年輕漂亮的,笑容溫和,五官周正。對程旬旬來說,這樣一張照片,陌生大於熟悉。因為照片隻有一個表情,它不會動,它也沒有感情,它隻是冰冰冷冷的一張照片而已。

    程旬旬挺直背脊,雙手交握放在身前,眼眶微紅。

    周衍卿退迴來,站在了她的後側,雙手背在身後,默不作聲的站在那兒,半分都不打擾她的思緒。

    半晌,她才慢慢的蹲下來,同墓碑上的照片齊平,看著那張笑臉,心口像是壓著什麽,讓她有點沉悶。心裏頭私有千言萬語想說,可張了張嘴,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腦子空空的

    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那時候她太小,還沒記事。她能深刻記住那件事,是因為那一幕幕對她來說是有心理創傷的,所以才能記得深刻。可她也隻記得這個,再以前的事情就沒有半點印象了。

    對於母愛,她隻看過別的小孩,在媽媽的身邊,看起來都特別開心幸福。而她呢,曾經也許也是母親手裏的寶貝,隻是她不記得,不記得就等於沒有。但她始終相信,母親是很愛她的,很愛很愛。

    如果不愛,就不會因為她而死了。

    “媽……”這個詞從她嘴裏說出來,顯得那麽澀,她的聲音很輕,很短,若不是這周圍安靜,幾乎沒人能夠聽見,連與她站的最近的周衍卿都未必能夠聽到。宏叉扔扛。

    她不敢叫,她忽然想,如果她跟唐家沒有關係那該多好,那是不是能說明,她的母親很可能僥幸活了下來,起碼還有一個念想,不是嗎?

    墓碑不會說話,墓碑沒有表情,它是冷冰冰的。程旬旬抬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指尖所觸,一片冰涼。她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微微一笑,緩緩站了起來,往後退了兩步,深深鞠了個。

    轉頭看向了周衍卿,說:“謝謝你,謝謝你帶我過來看看,謝謝。”

    她連著說了三個謝謝,一次不一次輕。

    周衍卿側目看了她一眼,什麽也沒說,也不催促。程旬旬站了好一會,才轉過身,說:“走吧。”

    “好。”

    “手借我牽一下唄。”他剛轉身,程旬旬便開口要求,沒臉沒皮的,半分不害臊。

    周衍卿聞聲停了一下步子,迴頭看了她一眼,她站在原地,咧嘴看著他笑,抬起了手,像個孤獨又無助的孩子。明明這裏隻有一條路,可她臉上的表情好像是在說,請你帶著我,不然我怕我會迷路。

    周衍卿還在沉默,程旬旬已經主動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心冰涼,掌心緊緊的貼在他的手掌心上,不過是一次簡單的牽手,周衍卿卻能夠感覺到她對他的依賴。半晌,他才稍稍收緊了手指,迴握住了她的手。

    兩人一塊離開了墓園,坐上了車,程旬旬才常常吐了口氣,感覺像是失了力氣,連腦袋都歪了。車內氣氛微沉,周衍卿啟動車子掉了車頭,笑說:“我以為你會高興,看來是我想錯了,你對她沒有記憶是嗎?”

    程旬旬愣了一下,她的頭靠在車窗上,臉上的神情淡淡的,眼神也沒有

    焦距,整個人有些出神。直到周衍卿開口,打算了她的思緒,放在身前的手指微微動彈了一下,眼眸動了動,轉頭看了他一眼,笑說:“有的,隻有一點點,而且挺模糊的。”

    “如果能看到更多照片就好了。”她嗬嗬的笑,抬手屢了屢發絲,說:“如果她還活著就好了,如果還活著,事情就不會那麽複雜了,你說是不是?”

    她轉過了頭,目光灼灼的看著周衍卿,剛剛站在墓碑前的時候,還沒有深刻的感覺,這會她這心裏卻難受的緊,心髒像是被人緊緊的捏住,感覺再用力一點,這顆心就要被捏爆了,捏的血肉模糊。

    周衍卿在開車,不能分心,因此連一個眼神都不曾給她。

    她看了他好一會,才懨懨的轉開了頭,看向了窗外千篇一律的景色,一排排密集的行道樹,看的久了,眼睛就有點花。

    不知過了多久,她隻覺手背上一暖,旋即兩隻手被他牢牢的包在掌心裏,程旬旬迴神,低眸看了一眼他的手,慢慢的又轉頭看他。隨即,便聽到他開口說:“你若乖乖的,哄得我開心了,不管這事情有多複雜,我都會幫你擺平。”

    “你隻要記住,你是我的妻子,你要做的便是我要做的。”他終於是抽出空來,轉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啥都看不出來,程旬旬還想仔細深入的時候,他已經轉開了視線。

    片刻,手背上的溫度也隨之消失幹淨了。

    程旬旬摸了摸斷裂的那個指甲,心裏有些掙紮,其實她不如想象中的幹淨,她可以不惹麻煩,可她卻滿身都是麻煩。她輕輕的捏了一下那根手指指尖,旋即就傳來一陣疼痛,差一點出口的話,被她生生的吞了迴去,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輕點了一下頭,也沒說話。

    他們迴到市區已經是中午了,周衍卿明顯已經是安排妥當了,很有目的性的開車到了酒店。今天吃飯,不單單是他們兩個,還有陸靖北。

    說真的,她還沒好好跟周衍卿這三個兄弟正式的認識過,跟這個陸靖北也算是不打不相識,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周衍卿隻叫了他一個。

    程旬旬問了,但周衍卿隻是笑笑,說:“容政跟陳聿簡都很忙,沒那麽多時間。怎麽?你想他們?”

    這話說的怪怪的,程旬旬打了個哈哈,說:“哪裏,我跟他們都不熟,連長相都記不住了,怎麽想。”

    “是嗎?”周衍卿側目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沒再多說什麽。

    他們到的時

    候,陸靖北一個人坐在包間內喝茶,聽到動靜也隻是往這邊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說:“來了,我等了足足半個鍾頭,怎麽算?”

    周衍卿輕笑,替程旬旬拉開了椅子,讓她坐下,說:“跟交通局去算,路上堵車在遲到的。”

    程旬旬聞聲,暗暗的看了他一眼,想不到周衍卿也是個撒謊精,說起瞎話來,一本正經的。不過,陸靖北哪兒有那麽好騙,他也懶得計較,站了起來,走過來,目光在程旬旬身上掃了一眼,然後就叫服務生上菜。

    他很識趣,坐在他們兩夫妻的對麵,也算是劃分的界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陸靖北看起來真是孤苦伶仃的厲害。

    “你就不看看菜單?我點的可都是我自己愛吃的。”陸靖北說。

    周衍卿聳了聳肩,做了個請便的手勢,說:“沒事,反正這頓飯本來就是我請你。”

    陸靖北微微勾了一下唇,抬眸掃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沒說什麽,臉上掛著一抹淺笑。

    隨後,三個人便安安靜靜的吃了頓飯,一餐飯下來均是聊了些無關緊要的問題,程旬旬還對著陸靖北重新做了一個自我介紹。是那種友好又正式的,弄的陸靖北哭笑不得,看著她一本正經的伸出手,忍不住掃了周衍卿一眼。

    見他沒有反應,正要站起來迴握她的時候,周衍卿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並將她的手拉了迴來,迫使她坐下來,說:“也不是第一次見麵了,用得著那麽客氣麽,敬杯旺仔牛奶就好了。”

    程旬旬眼睛一亮,還真是倒了一杯旺仔牛奶,衝著陸靖北舉杯。陸靖北嗤笑一聲,點點頭,說:“行,我用紅酒跟你幹,算是有誠意了吧?老五。”

    周衍卿不置可否,程旬旬已經做好了架勢,飯桌上的禮儀她倒是懂,碰了杯之後,她就把旺仔牛奶給幹了。陸靖北無奈的笑,也將杯中的紅酒一口飲盡。

    放下酒杯,陸靖北拿了濕巾擦了擦嘴巴,說:“別再賣關子了,今個特意找我出來吃飯,不單純隻是讓我來看你們兩個秀恩愛的吧?”

    程旬旬臉頰一紅,想反駁,可根本就無處可反,側目看了周衍卿一眼,見他沒什麽反應,也就閉嘴不說話了。

    “程旬旬是唐家失蹤多年的唐未晞。”

    周衍卿這話一出,陸靖北一口水差一點兒就噴出來,艱難的將嘴裏的一口水吞下去,臉上的表情微微僵了僵,旋即掃了他們兩人一眼,目光從程旬旬身上挪開,最後落在周衍卿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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