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恃是個有點心眼的人,以前倒還能看透這廝的心思,現在卻是真的看不出來了。


    溫斯期站定,好整以暇的望著她,“若是怕了,現在迴去還來得及,本公子不再攔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離開那姓何的。”


    “哼。”過分,狄雨彤低咒一聲,大步朝他走了去。


    就算前麵有刀山火海,他不也在麽?大不了拉他當墊背的,怕什麽?


    見她這般,溫斯期眉峰微挑,自是走在了前頭。


    隻是,並未走多遠,他卻突然在一戶人家的門口停了下來。


    “怎麽不走?”狄雨彤沒好氣,差點上手推他。


    溫斯期並未迴答,隻是,一雙眼睛朝院子裏瞅著。


    這戶院門半敞,依稀能瞧見裏頭的樣子。


    一個三四歲的孩童,跌跌撞撞的跑著,笑著,隱隱還能聽見男子讀書的聲音。


    “喜兒,別鬧,爹爹在讀書呢。”一個婦人從裏屋出來,抱住那玩鬧的孩童,柔聲哄著。


    孩童不依,掙紮著從婦人懷裏下來,撒嬌道,“不要嘛,我要爹爹,爹爹,陪我玩兒。”


    “喜兒。”婦人喝斥。


    “丹娘。”


    一聲帶著幾分熟悉的聲音響起,狄雨彤整個人怔住了,腳步不由得朝那院門跨了進去,就見一青衣男子,放下了書,轉身朝這對母子走來。


    “爹爹。”孩童張著雙臂,朝他懷裏撲了去。


    男子亦張著雙臂等著,待他撲來,一把將他抱起,還在半空中旋了個圈兒,逗的孩子嘎嘎大笑起來。


    丹娘睨著他,“你呀,總是這麽縱著他,馬上就要科考了,這時候不能分心,何況”


    才說著,丹娘冷不丁瞅見門口大門後依稀有人影,她狐疑的問了一聲,“誰?誰在門外?”


    “什麽人?”何生也抱著孩子朝這邊走了來。


    狄雨彤想逃,奈何沒看腳下,絆到了那門檻,整個人朝後倒了去,幸好,溫斯期在旁,一把抱住了她。


    “你們找誰?”丹娘走到門口,好奇的問。


    何生也走了過來,看見狄雨彤的刹那,整個人如遭雷劈,怔愣當場,“你,你,狄”


    “哦,嫂子。”狄雨彤急中生智,就衝丹娘先喊道,“我跟我哥哥來這邊找個人,請問,你們這裏有個姓周的人家嗎?他是個木匠,聽說木匠活做的非常不錯。”


    “這個?”丹娘想了想,搖頭,“倒是沒聽說過。”


    隨後,又問何生,“相公,你知道嗎?”


    一聲相公,直叫的何生臉色慘白,他驚惶的搖頭,不敢抬頭看狄雨彤一眼。


    “哦,那謝謝了,我們再打聽打聽。”狄雨彤也沒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溫斯期禮貌的對丹娘一家子頷首,“打擾了。”


    隨後,去追了狄雨彤。


    “不客氣。”丹娘看著那對年輕男女離去,滿眼的羨慕啊。


    可一迴頭,瞅見何生失魂落魄的樣子,詫異不已,“相公?”


    “丹娘。”何生有些不知所措,“她,她是狄小姐。”


    “啊?”丹娘大駭。


    彼時,出了巷口,狄雨彤沒進馬車,自顧自走著。


    對這條街,她並不是很熟,因為這裏離城區有點遠了,比較偏僻。


    也正因為如此,街上人煙稀少,很是沉寂。


    恰好可以讓她釋放釋放壓抑沉悶的心。


    可是,溫斯期那混蛋偏就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像條甩不掉的狗尾巴。


    “夠了,站住。”狄雨彤猛然停下腳步,眼睛發紅的瞪著他,像一隻隨時會發出攻擊的獸類。


    溫斯期果然就站住了,隻是,目光沉沉的望著她。


    “你幹嘛?怕我想不開會尋短見麽?”狄雨彤好笑他這種跟法。


    溫斯期搖頭,“這種事,你大概不會做。”


    “那你一直跟著做什麽?剛才的戲還沒看夠?還要繼續?”狄雨彤叫嚷著。


    溫斯期輕歎,“不過是個男人腳踏兩隻船的戲碼,比戲裏差遠了。”


    “你。”他這是譏諷自己蠢嗎?以為覓得良人,卻不想人家不但有妻還有子了。


    溫斯期看她憋的發白的小臉,很是心疼。


    走上前來,輕輕的撫了撫她的臉,道,“我不是有意讓你看到這一幕的。但是,何公子不是你的良人。”


    “你不是有意?你是故意的。”狄雨彤根本不接受他的好心。


    溫斯期受傷,“好,我是故意。我就是故意讓你知道,那個男人對你並非全心全意。”


    “那又如何?”狄雨彤心裏很亂,“反正這世上男人皆薄幸,何生如此,你也如此。既然都一樣,我為何不能找一個願意接受我的呢?”


    “你。”溫斯期聽言,不僅心疼,更是憤怒了,“我不許你這樣對待自己?”


    “與你何幹?”明明是他處處欺辱自己,這會子倒說起她來了。


    她當然不會再要何生那個男人,但是,也不會在這男人跟前低頭,絕不。


    看那倔強的雙眸,溫斯期真真氣結,猛然,一把將她抱進懷裏,狠狠的吻住了她那張倔強的小嘴。


    總是說他不愛聽的,以後幹脆別說了。


    又來這招!


    這混,蛋就是個流氓,下流胚子。


    狄雨彤怒火攻心,雙手握拳,對著他的背,狠狠的砸著。


    可是,這一迴,溫斯期沒有退縮,反而上了癮似的,就是不鬆開。


    兩人就像兩隻獸,互相扭打著、纏磨著,從街上打到了牆上,又從牆上打上了屋頂,片片青瓦簌簌落下,砸了一地的碎片。


    屋裏,住戶聽見碎瓦聲,紛紛從屋裏跑了出來,就見自家屋頂上,一對男女纏鬥在一處,跟烏眼雞似的,衣裳撕破了,嘴角咬出血了,發簪揪掉了,發絲在空中肆意飛揚。


    惹的住戶損失慘重,卻不敢言聲。


    “溫斯期,你放不放?”狄雨彤朝他臉上狠狠啐了一口,這混蛋就跟瘋狗似的,竟然抓了她的頭發,該死,他是街頭的潑婦嗎?打架還拽頭發的?


    溫斯期臉色亦很難看,“你先放。”


    想他這一生最自戀和滿意的,也就這一頭烏發了,偏偏這丫頭,逮到直接上手拽,他感覺頭皮都要被拽幾塊了。


    “憑什麽我先放?明明是你惹我的?”狄雨彤不服,也不知是打的累了還是氣的,氣息都亂了。


    溫斯期臉色陰沉,亦沒好氣,“那是你蠢,被人騙了還要幫人數錢。”


    “要你管?你是我什麽人?我就算被騙,那也甘願。”狄雨彤就是想氣死他。


    溫斯期沉哼,“你蠢,我就管。”


    “行,那你管。”狄雨彤賭氣,“這世上除了何生,還有周生,張生,錢生,趙生,本小姐從今以後就愛讀書人。你不要我找何生,那我就去找周生趙生唔。”


    正說的過癮呢,冷不防那廝又用嘴封住了她。


    狄雨彤手裏一使勁,溫斯期頭皮又痛起來,同時還得再防著她咬人。


    “哎呀,三兒四兒五兒,快進屋,不許看。”


    院子裏,看的熱鬧的一家人,突然意識到不對,連忙將幾個小的,一起攆進屋子裏。


    “溫斯期。”好容易得著空兒,狄雨彤幾乎大吼起來,“我告訴你,有種的,你就管我一輩子,否則,我就不停的找,我看你能管到何時?”


    “那就管一輩子。”看著她氣的像隻炸毛的雞,溫斯期也不知自己哪根筋錯了,竟然,溫溫柔柔地迴了這麽一句。


    “一輩子?哼。”狄雨彤氣哼,“你,好,行啊,那本小姐就跟你杠到底,有種的你天天跟著我,不然,老虎都有打盹的時候,隻要你不在,我就嫁人。”


    “我娶你。”溫斯期氣急敗壞,這女人就這麽想嫁人?


    “你娶我?哼。”狄雨彤啐他,但是,等等,她一雙眼眸頓時眯了起來,狐疑的問,“你剛才說什麽?”


    “他說娶你。”院子裏,老王一家子實在看不下去了,這小兩口實在太鬧騰了,再打一次,他家這屋頂就廢了大半了。


    “你說娶我?”狄雨彤挑眉,眼神犀利的盯著他。


    溫斯期突然被盯的心慌,眼神閃爍,含糊道,“既然你這樣愛糟蹋自己,那,不如我娶你。”


    “你?”狄雨彤唰的眼淚就下來了,她鬆開了他的頭發,背過了身去,卻怎麽也抑製不住眼淚決堤。


    這混蛋,他怎麽能說,娶她是糟蹋她呢?


    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為這話,等了多少年。


    “雨兒。”看著她抖動的雙肩,溫斯期心裏又酸酸漲漲的,如果,看到她未來不幸福,不如他知道,他給不了她想要的,但是,他一定竭盡所能的對她好。


    他做不到,看著她跟別的男人。


    狄雨彤仍舊哭著,原以為自己早已死心,這些日子,她也確實煩透了他,可沒想到,一句娶她,瞬間讓她破功,竟然還感動的哭起來。


    嗚嗚,她是天底下最沒用的女人了,沒用透了。


    將來,她一定會被他拿捏的死死的,這混蛋男人,她算是栽他身上了。


    “唔,溫斯期,你個壞人。”


    一聲雨兒過後,就沒見他其他反應,狄雨彤怕他又反悔,猛地轉身,就朝他懷裏撲了來。


    片刻之前,兩人還打的鬥雞似的,此刻,她卻小鳥依人了,隻枕著他的肩上,委屈的哭,“你說的,院子裏的大伯一家都聽見了,你若反悔,會遭天打雷劈的。”


    “不會。”溫斯期伸手擦了擦她臉上的淚,“哭的跟個孩子似的,真醜。”


    “你才醜呢,你天下第一醜。”抬著淚眼,看著溫斯期原本一頭烏發被她亂扯的跟個雞窩似的,她心疼了,抬手揉揉,“還痛嗎?我剛才下手是不是重了些。”


    手拿掉,指縫裏就纏著好幾根烏黑發絲,唬的她忙趁他不注意,將發絲拍飛了。


    笑話,若讓他知道被扯掉了多少頭發,指不定真就後悔了。


    溫斯期歎息,“好,咱倆一起醜。”他也幫她順了順頭發,還隨手幫她頭發綰了起來。


    剛才被她扯著頭發,他惱了,才抽了她的發簪,不過,他到底沒舍得用力,而且,那根簪子也沒舍得扔,一直在手裏攥著呢。


    此刻,親自為她綰起頭發,看著她笑的絢爛的淚臉,他覺得心裏漲的滿滿的。


    隻是,他的病。


    “雨兒,我有話要跟你說。”


    狄雨彤心裏一緊,忙道,“不許反悔,你已經說了娶我。”


    “若是。”溫斯期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難堪和痛苦過,他多想給她女人的幸福啊。


    一把將她擁入懷中,他隨手從懷裏抽一錠銀子,直接扔進了院子裏。


    那錠銀子,差不多有五十兩,別說這半個屋頂,就是十個屋頂,也綽綽有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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