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正是桃花盛開的時候,圍牆旁邊的兩三株茂盛的桃樹上,桃花灼灼。


    稀疏的幾株桃樹,灼灼盛開的桃花,樹下站著的清瘦白衣男子,美得仿佛水墨畫一般,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卻又覺得遙不可及。


    好美。


    真的好美。


    上官柔看著桃樹下的這一抹白色有些發愣,直到這人走到自己麵前,伸手在眼前揮了揮,方才迴過神來。


    白衣男子施施然坐下,眉眼間帶了三分笑意,問道:“這是怎麽了?看我看的出神了?”


    上官柔點頭,坦然迴答道:“是啊,本宮總覺得,你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這下輪到白衣男子愣住了,隨即又笑道:“在下平平無奇,平凡的人總是有共同之處,自然是比不得寧妃娘娘,讓人一眼萬年,過目不忘。”


    “就憑你這張嘴,便不是平凡之人,哪有這麽能說會道的平凡之人?”上官柔抬了抬眼,漫不經心的說。


    白衣男子拿起酒壇一邊往小巧的竹杯裏倒酒,一邊笑著看了看上官柔。


    上官柔垂著眼,看著男子白皙修長的手指倒著酒,沒有注意到男子注視著自己的眼神。


    白衣男子將倒滿桂花酒的竹杯遞過去,上官柔抬手接下,還未湊到鼻邊,便聞到了清幽的竹香包裹著醇厚的桂花酒香,讓人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上官柔品嚐了一小口,這桂花酒聞起來酒香濃厚,喝起來卻是桂花甜味更多一些。


    上官柔從未喝過這種桂花酒,驚訝的問道:“這酒真的是你自己釀的?”


    白衣男子拿著竹杯,點點頭:“這是自然,在這裏又沒什麽事情可忙,做點小東西打發打發時間。”


    “我看你可不像做這點事的人,”上官柔撇撇嘴繼續說道:“咱們也算是舊識了,況且又聊了這麽半天,你還不打算亮明身份麽?”


    白衣男子用薄唇輕柔的摩擦著竹杯的邊緣,淡淡的說道:“無名無分,你就叫我小四好了。”


    小四?


    上官柔輕笑,這叫什麽名字?


    既然白衣男子還是不想說,那上官柔便不再強求,畢竟這深宮之中,誰還沒有點不能說的秘密。


    雖然小四溫柔中帶著些疏離,但是卻莫名的讓上官柔有一種見到親人的感覺,不由自主的想要再靠近一些。


    上官柔想了想,問道:“你深居簡出,可知道今日後宮之中所發生的事情?”


    “我雖很少與人有交集,但也不代表我耳聾眼瞎,寧妃娘娘獨得皇上寵愛。不是早就傳遍滿宮上下了?”小四說著,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看著上官柔潔白無瑕的臉龐。


    上官柔摩挲著竹杯,輕輕搖晃,盯著晃動的桂花酒,有些呆愣的說:“是啊,不知道進宮是我的幸運還是不幸。”


    小四聽到這話似乎是來了興趣,拂去桌上落下的桃花瓣,靠近了上官柔一點,問道:“後宮的嬪妃為了爭寵無所不用其極,你倒是別具一格,還惆悵起來了。”


    上官柔又淺嚐了一口桂花酒,頓了一會兒說道:“皇上是一代明君,如今受寵的情形,是我入宮前從未想到的。”


    見上官柔有些糾結的樣子,小四沒有打斷,安靜的等著她繼續開口。


    上官柔下意識收了收手指,接著說道:“隻是入宮非我意願,雖然得皇上高看一眼,於我有莫大的幫助,可是我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做。”


    小四微微側了側頭,問道:“何事?”


    上官柔低著頭,一言不發。


    見上官柔不答話,小四自顧自的喝了一口桂花酒:“罷了,隻當我沒問過。”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上官柔眉頭微皺,迴答道:“隻是想尋找一個童年玩伴罷了。”


    小四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上官柔素來沉穩,從來不喜歡與人多說些什麽。可是不知道為何,今日莫名對小四說了這麽多。


    “既來之,則安之。”小四兀自說著話:“既然事情已經是這樣了,還是先把當下的事情做好,等做完這些,再去想其他的也不遲。尋人,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尋到的。”


    上官柔放下手中的竹杯,接住空中飄落的桃花:“你說得對,若是有緣,日後必定會再次相見。”


    小四看了看偏西的太陽,對著上官柔說道:“時候不早了,蘭華堂的奴婢們該等急了吧?”


    上官柔點點頭,起身告別。


    臨出殿門前,上官柔轉過頭對著小四說:“今日桂花酒不錯,常備著些,我隨時來向你討。”


    小四笑著迴答道:“好,隨時恭候寧妃娘娘。”


    小四目送上官柔走出殿門之後,站在桌前呆愣了許久。


    上官柔的到來給這無盡落寞的宮殿裏帶來了鮮活的氣息,讓他感受到了自己還在活著,還會有人記得他,再迴來找他,哪怕隻是閑聊。


    另一邊,上官柔一迴到蘭華堂,便有宮女急著走了過來。


    宮女們行了禮,小聲埋怨道:“娘娘,您去哪兒了?可讓奴婢們好找,不是說不出蘭華堂嗎?”


    聽了這話,原本心情不錯的上官柔頓時感到生氣,指著抱怨的那名宮女怒道:“是誰教你這樣對主子說話的?這蘭華堂究竟是本宮做主,還是你做主?”


    宮女有些不服的辯解道:“是皇上命奴婢看著娘娘的,奴婢自然也有權利過問。”


    上官柔冷笑,沒有再與她廢話:“還敢頂嘴?櫻鳴,對本宮不敬,該當何罪?”


    櫻鳴趕緊走上前來,笑道:“迴寧妃娘娘,對娘娘不敬,按照宮規,當罰廷杖二十。”


    宮女有些害怕,趕緊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寧妃娘娘,奴婢知錯了,求娘娘饒了奴婢!”


    “饒了你?想的倒是美。”上官柔冷笑一聲,半分眼神都沒分給跪在地上的宮女,轉頭對著櫻鳴說道:“拖到後院去行刑。”


    “是。”櫻鳴領了命令,帶人將宮女拖下去了。


    不一會兒,便傳來了宮女的慘叫聲,其餘沒被挨罰的宮女們各個都低著頭,不敢作聲。


    上官柔滿意的看著這樣的場景,說道:“你們都抬起頭來看著本宮。”


    眾人聽了上官柔的話有些猶豫,顫顫巍巍的似抬非抬。


    “本宮讓你們抬起頭來,沒聽見嗎?”上官柔又重複了一遍。


    宮女們這才半抬起頭來,微微縮著脖子,看著上官柔。


    “好好睜大你們的眼睛,”上官柔在這些宮女麵前邊走邊說:“看清楚,這蘭華堂誰才是真正的主子。”


    上官柔轉身坐在椅子上,繼續說著:“本宮要去哪兒,還輪不到你們過問,有眼色的,就乖乖閉上你們的嘴,否則別怪本宮不客氣。”


    她的聲音並不大,音色清脆悅耳,可是在宮女們聽來卻是如雷貫耳,紛紛跪下說道:“奴婢必當忠心耿耿侍奉娘娘,謹遵娘娘的吩咐。”


    上官柔點點頭,滿意的笑了笑:“賞。”


    櫻鳴便拿了預先準備好的銀子分派下去,宮女們諾諾謝恩。


    這一招恩威並施能起多大的效果,上官柔尚不能得知,但現下是鎮住了她們。


    上官柔知道,今後若要管製住她們老實服帖的侍候辦事,就得治住她們,不能成為軟弱無能被下人蒙騙的主子。


    她前些日子聽聞,最近幾日朝堂上有些不太平,尉遲卿也有幾日沒來與她一起吃晚膳了。


    上官柔原本以為今日也要獨自用晚膳了,剛要讓櫻鳴傳膳,卻突然聽得門外康德順叫道:“皇上駕到——”


    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在得知尉遲卿來了的時候,她心中竟有一瞬間的歡唿雀躍。


    “愛妃,你可曾用膳了?”


    上官柔連忙上去迎接尉遲卿,卻看到尉遲卿臉色有些不善,奇怪的問道:“皇上這是怎麽了?”


    見到上官柔關心自己,尉遲卿的心情才好些,迴答道:“朕沒事,你的腳踝怎麽樣了,好些了沒?朕這幾日有些忙碌,沒有多陪著你。”


    “多謝皇上記掛,臣妾已經大好了。”說著,上官柔踮著腳尖轉了一圈。


    今日的上官柔未施粉黛,身上隻有淡淡的木芙蓉的香味,清新自然,令人感到無比舒暢。尉遲卿看著上官柔靈巧輕快的樣子,心中的鬱氣消散了許多。


    宮裏的些許嬪妃大約是察覺到了危機,最近幾日,輪番假情假意的噓寒問暖,每次都一身濃厚的脂粉味,讓尉遲卿幾欲作嘔。


    每次都想把這些個嬪妃們推到一邊,甚至打入冷宮,可是念及著朝堂之事還未安定,尉遲卿隻得暫時強顏歡笑,逼著自己做樣子。


    今日實在是忍不住了,就來了上官柔的蘭華堂,果然一進蘭華堂,自己心中的不順便漸漸消散了。


    “腳踝好了就隨便走走,不要老憋在殿裏。”說著,尉遲卿拉著上官柔的手坐下了。


    上官柔淺淺一笑:“皇上看臣妾像是坐得住的人嗎?皇上不必擔心臣妾。”


    尉遲卿一邊聽著上官柔說話,一邊蹲下身子抬起上官柔的腳。


    上官柔看著九五之尊的尉遲卿竟然在自己身邊蹲下,認認真真的檢查著自己的腳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尉遲卿認真看了看上官柔的腳踝,確定是完全消腫了,這才放下心來,看著上官柔難得呆呆的樣子,心情大好:“難得見朕的愛妃發呆,連發呆都甚美。”


    “皇上淨會取笑臣妾。”


    上官柔拉起尉遲卿的手,輕輕的搖了搖:“皇上快起來,這樣不好。”


    尉遲卿大笑一聲:“愛妃習慣就好,朕要做的事,比這還多著呢。”


    上官柔瞬間便臉紅了,自己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這樣被珍惜過,他還是頭一個。


    尉遲卿陪上官柔用完晚膳便急匆匆的走了,上官柔知道定然是有關朝堂之事,變沒有阻攔,隻是叮囑他要注意休息,不要太過勞累。


    尉遲卿心中暖暖的,頓時感覺這冰冷的皇宮之中也逐漸讓人有了期待。


    迴過頭,在她唇上留下淺淺的一吻:“愛妃乖乖等著朕,朕晚上就來陪你。”


    “皇上快別這樣說。”上官柔低頭一笑,連忙恭送他離開:“臣妾乖乖等著就是。”


    “好。”尉遲卿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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