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時間,從北方草原吹來的寒風不再唿嘯,甚至都不顯得冰冷刺骨了些,落在身上,也僅僅隻是有些涼意而已。


    天氣開始迴轉,大周普通兵士身上的凍傷也漸漸好轉,發出難耐的癢意,讓人忍不住伸手去撓。


    寒冬即將過去,但是,鎮守在北城的大周兵士,卻並不顯得多麽輕鬆,在城池下方,不斷有一隊隊從草原上迴來的斥候在來迴穿梭。


    迴來的每一隊人馬身上,隊伍中基本都有人帶著傷,血腥氣息還殘留在他們的黝黑的甲胄上,結成道道漆黑的薄片。


    這些斥候入城,營帳走道上的兵士不由自主的退向兩旁,將中間的道路讓了出來,僅以此舉表達他們對於這些人的尊崇之意。


    每個人的目光,都從這些僥幸歸來的斥候身上掃過,然後臉上帶著同情之色。


    兩軍交戰,最先受到衝擊的,一定是斥候營,這毫無疑問,傷亡最大,戰功卓著的,也是他們。


    而且,軍營中的老兵隻要看到斥候營是個什麽樣的情況,就能夠大致判斷戰爭的進程,以及接下來戰鬥的慘烈程度了。


    有軍營中的老兵見到這一幕,皆沉默了良久,然後迴轉進了各自的營帳之中,收拾一下貴重物品,又找到營中文書,開始為自己的身後事做準備,他們不想接受這樣的結果,但是卻又不得不這樣做。


    沒有人能夠預料到這場戰爭能夠持續多久,也沒有人敢保證自己在下一次古狄人的衝鋒中不死。


    任何人都有可能死去,逃脫不得,擺脫不了,勇敢麵對反而還好一些。


    很快戰爭就到來了,駐守北城之內的所有大周軍士,都開始被這動靜所驚動。


    萬馬匹奔騰所引起的劇烈震動由遠而近傳來,越來越強烈,從房梁上灰塵抖落的程度就能夠看出來。


    身邊的物體搖擺不定,即便是站立在空曠的地上,身體也能夠很清晰的感知到四周環境的細微變化,然後判斷出一些戰爭的情況。


    “至少一萬騎以上的衝鋒……”


    有新兵被這樣突如其來的景象震驚到,嚇得爬在地上,後又被老兵一把拉了起來,然後將兵器塞入他們的懷中,迅速朝著城牆上方聚集而去。


    周武閔已經站在了城池上方,然後目光看向遠方,黑壓壓的一片,一眼望不到邊際,在這幹燥的天氣下,如此大規模的騎兵機動,帶出一道道如同沙塵暴一般的景象。


    “準備!”


    “入垛!”


    “…………”


    每個軍士的上官口中發出渾厚的聲音,有些慌亂的新兵機械的跟著命令執行,雖然驚恐但也不至於有出現大的差錯。


    前方的廣袤草原上,一道長長的兵線開始沿著北城緩緩推進。


    周武閔叫來身邊的文書,然後寫下一份急報,送往京都後,目光凝重的看著前方。


    “報!”


    “王爺!三蠻人二十萬先鋒軍也犯邊了!”


    “何處!”


    “大夏邳州邊境處!”


    “傳令守軍,不計代價也要守住邊關!”


    “諾!”


    “…………”


    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聽聞這個消息,周武閔心中也不禁一沉,最壞的情況還是出現了,但是眼下其餘三國的支援卻還沒到來。


    難道大周就要這麽覆滅了嗎?


    “不,我絕對不允許!”


    周武閔恍惚的心神一下子堅定起來,然後讓身旁的將領開始執行早已經安排好的防守計劃。


    整個大周城牆上的兵士開始按照計劃高速運轉起來,準備接受古狄人的迎頭痛擊。


    眼下在大周北城之內,有近三十萬大周大軍,應對古狄人的三十萬騎兵,想來也不是問題。


    最讓他擔心的是,眼下北城離不開他,而最兇險的地方,恰恰是三蠻人侵犯的大周邊關之處。


    如果闊鐵率領的二十萬騎兵拿不下大周的邊關,那麽三蠻人是絕不會輕易放棄的。


    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三蠻人一定會動用後方的近四十萬大軍,在最短的時間內奪下大周邊關,然後長驅直入,配合古狄人的三十萬騎兵,將大周北城給圍死困死。


    隻要消滅了這些兵力,大周就算是被打殘了一般,憑借著三蠻古狄的合兵,大周的國境恐怕難以保全。


    如此一來,大周就沒有任何翻身的可能,等待它的隻能是亡國一途。


    而最讓周武閔心憂的是,在這般境地下,大周能夠獨撐一方的帥才都還太小,經驗不足,而老一輩的年紀又太大,眼下也隻有羅浮霆尚且可用一些。


    “這是天意嗎!”


    周武閔不信。


    “攻!”


    “放箭!”


    “…………”


    箭雨開始刷刷的落下,箭矢破空發出的密集聲音,讓身處其中的兵士們聽了,全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


    每個經曆了這一幕的兵士,都不希望再經曆這樣一次,這樣的場景實在是太駭人了。


    誰也無法預料自己何時死去,箭矢會從何處射來,然後又會從身體的那個部位穿透而過。


    “…………”


    一輪箭雨過後,耳邊無聲響傳來,大周城池上方的兵士開始拉滿手中長弓,然後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


    雙方的箭雨過後,互有死傷,古狄人前進的步伐卻沒有絲毫減慢。


    “攻!”


    “…………”


    古狄人冒著箭雨,突進了大周城牆前方十幾丈範圍,推著厚重的攻城車前行,然後開始正麵攻城。


    落石,滾木,滾燙的水,隻要是能夠對城池下方的敵人造成傷害,都成了大周兵士對敵的武器。


    “殺!”


    “嗚……”


    “…………”


    號角聲響起,古狄士兵聽見,又再次亡命往城牆之上攻伐而去。


    王上已經放著所有兵士的麵承諾,第一個攻上大周北城的人,賞千金,賜予百人奴隸,官進三階,還可在城破之後屠城三日。


    所有人都紅了眼睛,軍營中都在流傳著三蠻人進入北境四洲後獲得的豐厚財富。


    古狄人也同樣瘋狂了。


    大周與大夏北境邳州接臨的邊關,城池下方近二十萬三蠻鐵騎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開始安營紮寨。


    緊急軍情已經送往京都,鎮守此處的是軍侯世家羅家家主,羅浮霆。


    以不到三十歲的年齡,獨領一軍,自有他自己的天賦所在,但是這樣大型戰爭對他來說,也是第一次碰見。


    他的心中,也同樣有些搖擺,但是卻努力保持鎮定自若。


    以十萬兵士,對戰二十萬三蠻鐵騎,相必阻擋十天半個月不成問題。


    到那個時候,恐怕京都的支援也到了。


    另一邊,大夏第二邊關處,晉王朱見鋼看著手中從宮中傳來的密旨,整個人的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一把將手中密旨扔在地上,朱見鋼的臉上帶著難以抑製的怒意。


    “怎麽會這樣!皇兄你怎麽能這樣!!”


    朱見鋼口中怒喝著,然後卸下身上的鎧甲。


    剛踏出帥帳,一個麵色白淨無須的太監便迎了上來。


    “王爺,陛下來時還有一道口諭給您。讓您安心鎮守邊城,勿需迴京麵聖……”


    “我……”


    朱見鋼口中一句髒話又硬生生憋了迴去。


    然後還未等眼前的太監迴過神來,他已經迴了帥帳之內。


    其餘的諸子百家之人聽見了動靜,然後圍了過來,然後各自打聽著發生了何事。


    而就在此時,邊城前方十裏處,一道長長的隊伍到來。


    葉無雙看著前方巍峨壯闊的大夏第二關城,漲了見識的同時,心中好奇也多了些。


    “不知武夷可在北城……”


    葉無雙心中暗道,此番來到北境邊城,一路上與身邊諸子百家之人同行,他也了解的很多事情,同時也見到了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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